楼上的儿童房在主卧隔壁,门是浅蓝色的,上面贴着几张掉了角的恐龙贴纸。姜絮推开门时,被里面的景象惊了下——整面墙的绘本架,地上铺着厚厚的泡沫垫,角落里堆着半人高的乐高积木,阳光透过卡通造型的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出星星点点的光斑,和楼下冷硬的装修风格像是两个世界。
“这是你的房间?”姜絮弯腰问手里牵着的小人儿。
江知念点点头,小皮鞋在泡沫垫上踩出轻微的声响,他指着角落里一个巨大的恐龙玩偶:“是爸爸给我买的,霸王龙。”
“哇哦,这么大呢?”姜絮配合地睁大眼,“比念念还高呢。”
小家伙被逗得笑了笑,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虎牙,眼神里的怯意淡了些。他挣开姜絮的手,跑到玩偶旁边,张开胳膊比划:“爸爸说,它会保护我。”
姜絮跟着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阳光落在孩子柔软的发顶上,泛着浅棕色的光泽,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手感比想象中更软:“念念全名叫江知念?”
“嗯!”江知念用力点头,小下巴抬得高高的,“爸爸说,是知道的知,思念的念。”
知道,思念。
姜絮的指尖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她想起穿越前的那个晚上,自己趴在烧烤摊的桌子上,哭着喊他的名字,而他就站在树影里,一动不动。
原来,他把这两个字,刻进了孩子的名字里。
“真好听。”她收回手,笑了笑,“那我以后叫你念念,好不好?”
江知念眨眨眼,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温柔,愣了半天才小声应:“好。”
“我们玩什么?”姜絮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堆乐高上,“搭积木怎么样?我可是高手。”
她记得江叙白小时候最不擅长这个,每次搭城堡都会塌,最后总得她来救场,他还嘴硬说“故意让着你”。
江知念眼睛亮了亮,跑到乐高堆前翻找起来,小胳膊小腿忙得团团转:“我要搭奥特曼基地!”
“没问题。”姜絮撸起袖子,盘腿坐在垫子上,“看我的。”
她的动作算不上熟练,毕竟好几年没碰过这东西,但比身边的小人儿还是强些。江知念起初还怯生生地只敢递零件,后来见她把歪歪扭扭的“城墙”扶正,忍不住凑得更近了些,小声提醒:“这里要红色的,奥特曼喜欢红色。”
“是吗?”姜絮故意逗他,拿起一块蓝色的,“可我觉得蓝色更酷。”
“不行不行!”小家伙急得直跺脚,伸手去抢她手里的零件,小脸上终于有了点活气,“红色才对!”
“好好好,听你的。”姜絮笑着把红色零件给他,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拼上去,嘴角的梨涡藏不住地往外冒。
这感觉很奇妙。
不过一个小时前,她还是个连恋爱都没谈明白的大学生,现在却像模像样地陪着一个四岁的孩子搭积木。可看着小家伙认真的侧脸,听着他奶声奶气地讲奥特曼打怪兽的故事,她心里那点对“穿越”的恐慌,竟然悄悄淡了。
无痛当妈……好像真的没那么糟。
“念念,你看。”姜絮把最后一块零件拼上去,一座歪歪扭扭却还算完整的“基地”立在两人面前,“成了!”
江知念拍着小手欢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突然往她身边凑了凑,小脑袋几乎要碰到她的肩膀。
姜絮心里一动,想起刚才在楼下,他看自己的眼神有多躲闪。她试探着伸出胳膊,轻轻把他揽进怀里:“我们念念真厉害。”
小家伙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抱自己,小胳膊悬在半空,半天没敢动。过了几秒,他才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姜絮的衣角,像是在确认什么。
姜絮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起江叙白说的“别吓着孩子”,想起刚才餐桌上,他连喝口牛奶都要先看爸爸的脸色。这五年里的“姜絮”,到底对这个孩子做了什么,才让他怕成这样?
“念念真可爱。”她低头,在他柔软的发顶上轻轻亲了一下,声音放得更柔,“以后妈妈天天陪你搭积木,好不好?”
“妈妈”两个字说出口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
江知念却像被施了定身法,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小嘴巴微张,脸上满是“受宠若惊”的表情,连耳朵都红透了。他呆呆地看了姜絮半天,突然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点鼻音,像是要哭了。
姜絮心里又酸又软,轻轻拍着他的背,没说话。
门外,江叙白端着切好的水果站了很久。
他洗完碗上来时,没直接推门,想看看姜絮又要怎么“折腾”孩子——以前她要么把念念丢在房间里不管,要么就因为一点小事厉声训斥,他早就习惯了隔着门听动静,随时准备进去打圆场。
可里面传来的,却是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是念念咯咯的笑声,还有……那句清晰的“妈妈天天陪你”。
他的脚步像被钉在了原地。
透过门缝,他看到姜絮把念念抱在怀里,看到她低头亲了孩子的发顶,看到念念红着眼眶往她怀里钻。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被精心装裱过的画。
那是他这五年来,想都不敢想的画面。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胀。他看着姜絮落在孩子发顶上的手,看着她嘴角那抹真实的笑意,指尖突然有点发凉。
她从来没那样对过他。
结婚五年,她没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没正眼看过他一次,更别说……像这样温柔地笑。刚才在楼下,她对念念笑了,对念念说了软话,甚至主动给念念递蛋白。
可对他呢?
除了疏离就是警惕,连问一句“为什么没请保姆”,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股莫名的火气从心底窜上来,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甚至有点嫉妒怀里的小家伙——不过是搭了个积木,不过是被亲了一下,至于那么得意吗?
江叙白攥紧了手里的果盘,指节泛白。
他知道自己这样很幼稚,跟个四岁的孩子计较实在不像话。可他控制不住。
这五年来,他看着她对自己冷言冷语,看着她把所有的温柔都藏起来,以为她天生就带着刺。可现在她回来了,带着和他结婚前的那点鲜活气,会笑了,会哄孩子了,却唯独把那份“不一样”,给了念念,没给他留一点。
凭什么?
江叙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果盘被他放在走廊的置物架上,草莓的红色在冷色调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眼。
他没回主卧,也没去书房,径直走进了客房。
客房和主卧格局相似,却更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几乎没什么陈设。这是他这五年常待的地方,姜絮说“看到你就烦”,他便自觉地搬了出来,反正她也不在乎他睡在哪里。
江叙白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
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姜絮刚才在儿童房里的笑,一会儿是她五年前在烧烤摊对他喊“老死不相往来”,一会儿又是照片上她冷漠的脸。
她到底想干什么?
刚刚还对着结婚照发愣,现在就对念念又亲又抱,是觉得这样能让他放松警惕?还是……她真的变了?
江叙白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想起刚才她亲念念时,那只搭在孩子背上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和他记忆里那个总爱抢他东西的小姑娘,慢慢重合。
他喉结动了动,突然有点后悔。
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推门进去?
哪怕只是站在门口,看她一眼也好。
可他又怕。
怕这只是她一时兴起的“新花样”,怕她下一秒就会恢复成那个冷着脸的样子,怕自己好不容易升起的那点期待,又被她亲手打碎。
客房的窗帘拉得很严,光线昏暗,像他此刻的心情。江叙白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上还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主卧里她身上的馨香完全不同。
他闭着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她低头亲念念的那一瞬间,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嘴角弯起的弧度,比五年前任何时候都要柔和。
心里的火气又冒了上来,混杂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江叙白闷哼一声,抬脚踹了下床沿。
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就是没亲他吗?
他才不稀罕。
儿童房里,姜絮哄了好半天,才把情绪有点激动的江知念安抚好。小家伙现在黏她黏得紧,像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后,一会儿问“妈妈你渴不渴”,一会儿又献宝似的把自己最爱的奥特曼卡片递过来。
“念念,爸爸呢?”姜絮看了看时间,都快中午了,没见江叙白上来,有点奇怪。
江知念摇摇头:“不知道,爸爸刚才好像生气了。”
“生气?”姜絮愣了下,“为什么生气?”
小家伙皱着小眉头,努力回想:“刚才爸爸在门口站了好久,我看到他影子了,后来就走了,脚步很重。”
姜絮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江叙白在门口?
他听到她们说话了?
还是看到她亲念念了?
他生气……是因为这个?
姜絮有点摸不准。按她对江叙白的了解,他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跟个孩子置什么气?
“可能爸爸累了吧。”她摸了摸念念的头,“我们下去看看。”
下楼时,客厅里空荡荡的,厨房也没人。姜絮的目光扫过走廊,看到客房的门紧闭着,心里大概有了数。
这家伙……还真躲起来了?
姜絮有点无奈,又有点莫名的好笑。
都多大了,还玩这套。
她走到客房门口,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敲了敲:“江叙白?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动静。
“我跟念念饿了,中午吃什么啊?”姜絮又敲了敲,故意把声音放得轻快些,“总不能让我们吃奥特曼卡片吧?”
还是没动静。
姜絮撇撇嘴,转头看了看身边的江知念,冲他眨了眨眼。
小家伙很机灵,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说要吃你做的番茄炒蛋!”
客房里终于传来点响动,像是有人翻了个身,接着是江叙白闷闷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过来,有点含糊:“让她自己做。”
姜絮:“……”
还真生气了。
她低头对念念使了个眼色,小家伙立刻心领神会,又喊:“可是妈妈不会做呀,上次妈妈把鸡蛋炒糊了,还把锅烧了个洞……”
姜絮:“???”
原身还干过这事?
客房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咔嗒”一声,门被拉开了。
江叙白站在门口,脸色不太好,眉峰皱着,眼下的青黑好像更重了点。他没看姜絮,只盯着江知念:“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我没有胡说!”江知念立刻反驳,小脖子梗着,“张阿姨跟我说的!”
江叙白的脸色更差了,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秘密,眼神躲闪了一下,没再跟孩子争辩,转而看向姜絮,语气硬邦邦的:“想吃什么?”
姜絮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但看他好像真的在气头上,没敢跟他抬杠,顺着他的话说:“就……番茄炒蛋吧,简单。”
江叙白没说话,转身往厨房走,脚步依旧有点沉。
姜絮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江叙白虽然爱跟她吵架,但很少会这样阴阳怪气的,尤其是……还躲在客房里闹别扭。
他到底在气什么?
姜絮低头问身边的江知念:“念念,你爸爸平时也这样吗?”
江知念摇摇头,又点点头:“爸爸有时候会一个人待着,不说话,但很少生气。只有……只有看到妈妈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才会不高兴。”
跟别人说话?
姜絮愣了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她和念念的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姜絮压下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
江叙白是谁啊?是那个从小跟她斗到大,把“讨厌姜絮”四个字刻在脸上的江叙白,怎么可能吃醋?
一定是她想多了。
姜絮摇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甩出去,牵着江知念的手往厨房走。
不管怎么说,先把这位大爷的气哄好再说。
毕竟,现在家里能做饭的,好像只有他了。
厨房门口,江叙白已经系上了围裙,正在水池边洗番茄,动作有点用力,番茄被他搓得通红。阳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看就还在生闷气。
姜絮清了清嗓子,走过去:“那个……我帮你打下手?”
江叙白没回头,声音闷闷的:“不用。”
“哦。”姜絮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尴尬,反正以前被他怼惯了。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切番茄,刀工居然比以前好了不少,不像小时候切个土豆都能切到手。
“江叙白,”她突然开口,“你刚才在客房,是不是听到我跟念念说话了?”
江叙白切番茄的手顿了一下,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你生气什么?”姜絮追问,语气带着点调侃,“难道是嫉妒念念比你先吃到我带的‘福利’?”
江叙白猛地转过身,眼神里带着点被戳穿心思的恼怒:“姜絮,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很正经啊。”姜絮摊摊手,故意逗他,“你看,我刚才亲了念念,他多开心。你要是想吃‘福利’,也不是不行……”
她话没说完,就被江叙白打断了,他的耳朵红得厉害,眼神躲闪着,声音却提高了几分:“谁、谁要你的福利!”
说完,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回去继续切番茄,切得“咚咚”响,像是在跟番茄撒气。
姜絮看着他泛红的耳根,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看吧,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江叙白,一点就炸。
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阳光在他身上流动,刚才心里那些关于“五年”的迷茫和不安,好像突然就有了落脚点。
不管这五年发生了什么,不管他现在有多别扭。
至少,他还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还会因为她一句话就耳根发红。
这就够了。
姜絮弯了弯嘴角,突然觉得,这场穿越,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至少,她有机会,把那些曾经错过的、没说出口的,一点点补回来。
比如……先搞清楚,这位江大明星,到底是怎么偷偷摸摸当上明星的。
“哎,江叙白,”姜絮又开口,语气轻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当上演员的?我还没看过你演的戏呢。”
江叙白切番茄的动作又停了,这次没回头,也没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没什么好说的。”
姜絮挑眉。
哟,还挺神秘。
看来,这五年的故事,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
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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