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站在厨房门口，深吸了口气。
刚才那句“试试给你做”，一半是赌气，一半是真的想做点什么。江叙白这几天做饭洗碗全包了，她像个甩手掌柜，实在有点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这个对她戒备心十足的江叙白，会不会吃她做的东西——哪怕是黑暗料理。
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分门别类码得整整齐齐。保鲜层里有新鲜的青菜、番茄、彩椒，冷冻层里躺着牛排、虾饺，甚至还有包她爱吃的速冻小笼包。姜絮挑了挑眉，这男人看着冷淡，倒把日子过得挺细致。
她翻了半天，最终选了块鸡胸肉和几个彩椒——看着简单，应该不容易搞砸。
打开社交软件，搜“鸡胸肉的家常做法”，跳出来一堆教程。她选了个看起来最容易的“彩椒鸡丁”，步骤写着“鸡胸肉切丁腌制，彩椒切块，热油翻炒，加盐生抽调味”，寥寥几行字，看着毫无难度。
“就你了。”姜絮挽起袖子，把手机架在料理台上，开始照葫芦画瓢。
鸡胸肉解冻后有点滑，她切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有的还带着点筋膜。腌制时，教程说放料酒、生抽、淀粉，她凭着感觉倒，料酒手抖多放了半瓶，淀粉又撒少了，碗里的肉丁泡在浑浊的液体里，看着有点惨不忍睹。
彩椒倒是好切，红的黄的绿的，切出来摆在一起还挺好看。姜絮自我安慰：至少卖相有了一半保障。
开火，倒油。油烧得冒烟时，她想起江叙白早上炒鸡蛋的样子，学着他的架势把肉丁倒进去。“滋啦”一声，油星子溅得老高，吓得她往后跳了半步，手里的锅铲都差点飞出去。
“没事没事，小场面。”她拍着胸口给自己打气，凑回去翻炒。肉丁黏在锅底，怎么铲都铲不动，她使劲一扒拉，一半的肉丁碎成了肉末，一半还带着血丝。
“好像……火候大了点？”姜絮挠挠头，把彩椒倒进去，胡乱搅了几下。料酒的味道混合着彩椒的生味，弥漫在厨房里，不算香，也不算难闻，就是有点奇怪。
最后加盐和生抽，她又一次凭感觉下手，盐罐倒得太猛，半罐盐撒了进去。
“……应该，没事吧？”她看着锅里黑乎乎、黏糊糊的一团，彩椒的鲜亮被掩盖在不明酱汁里，肉丁的颜色深得像炭，心里有点打鼓。
关火，装盘。她找了个白色的盘子，小心翼翼地把菜盛进去，用筷子把彩椒摆得稍微整齐点，又对着盘子吹了吹，试图让它看起来“精致”一点。
搞定。
姜絮端着盘子，深吸了口气。卖相虽然算不上好，但至少能看出是彩椒和鸡丁。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丁尝了尝。
第一口，咸。
第二口，齁咸。
第三口，咸得发苦，还带着生料酒的呛味，肉丁硬得像橡皮，嚼半天咽不下去。
姜絮的脸瞬间皱成了包子，飞快地吐进垃圾桶，灌了半杯水才压下那股怪异的味道。
这哪是黑暗料理，这是生化武器吧？
她看着盘子里的“杰作”，有点发愁。端出去让江叙白吃，会不会被当成下毒？
可话都放出去了，总不能半途而废。
姜絮眼珠一转，又端着盘子回了厨房，找出番茄酱，挤了点在盘子边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又把彩椒摆得更对称了些。
嗯，这样看起来……好像稍微能入口了点？
她端着盘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厨房，直奔客房。
江叙白还靠在床头看手机，听到动静抬起头，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盘子上，眉峰挑了挑：“你真做了？”
“那当然。”姜絮把盘子往床头柜上一放，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信心满满，“尝尝？我的拿手菜，彩椒鸡丁。”
他的目光在盘子上扫了一圈，那团黑乎乎的东西配上边缘的番茄酱笑脸，怎么看怎么诡异。他没动筷子，只是看着她：“你自己尝了吗？”
“……尝了。”姜絮有点心虚，眼神躲闪了一下，“可能……味道有点特别，但绝对能吃！”
江叙白扯了扯嘴角，没说话，伸手拿起了筷子。
姜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心里祈祷：千万别骂我，千万别把盘子扣我头上……
他夹了一小块彩椒，放进嘴里。
姜絮屏住呼吸。
江叙白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咀嚼的动作慢了半拍，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努力把那口菜咽下去。
“怎么样？”姜絮紧张地问。
他没立刻回答，又夹了一小块鸡丁，放进嘴里。这次，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脸色都有点变了，像是在吃什么难以忍受的东西。
“是不是……有点咸？”姜絮试探着问，声音越来越小。
江叙白终于咽了下去，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才缓过劲来。他放下杯子，看着姜絮，眼神复杂：“姜絮，你确定这是给人吃的？”
“呃……”姜絮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第一次做嘛，失手很正常。你看卖相还行吧？我特意摆了造型。”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番茄酱笑脸，嘴角抽了抽：“你确定这不是在诅咒我？”
“哪能啊！”姜絮赶紧摆手，“这是祝福的笑脸！”
江叙白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又夹了一块。这次他吃得很慢，像是在品味什么珍馐，眉头却始终没松开。
姜絮看着他硬着头皮往下咽的样子，突然有点不忍心：“别吃了，太难吃了，我扔了吧。”
她伸手想去端盘子，却被他按住了。
“没事。”江叙白的声音有点哑，大概是被咸到了，“你做的，总得吃完。”
“啊？”姜絮愣住了，“这么难吃，你还吃？”
他没回答，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着，动作不快，却很认真。盘子里的菜不算多，他很快就吃了大半，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点薄汗，估计是被咸的。
姜絮看着他的侧脸，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本来是想逗逗他，看他吃瘪的样子，可现在看着他硬撑着吃完，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点酸，有点软。
“江叙白，”她轻声说，“别吃了，真的很难吃。”
江叙白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她看不懂的东西，嘴角却扯出一抹浅淡的笑：“还行。比我第一次给你煮的泡面强。”
姜絮的心猛地一跳。
他还记得。
记得高三那年，他给她煮的那碗糊掉的泡面。
她看着他把最后一口菜吃完，放下筷子，又灌了一杯水，才开口：“下次想做饭，我教你。”
“真的？”姜絮眼睛一亮，“你愿意教我？”
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拿起空盘子：“我去洗碗。”
他起身往外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声音很轻：“……别再自己瞎琢磨了，浪费食材。”
姜絮看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攥着刚才他用过的筷子，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切菜时不小心被刀划了个小口，不深，只有一点点血珠，她自己都没在意。
可他刚才……好像看到了。
客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那道菜的咸腥味，可姜絮闻着，却觉得没那么难闻了。
她走到窗边，看着江叙白端着盘子走进厨房，灯光从厨房的窗户透出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他站在水池边，低头洗碗，动作依旧熟练。
姜絮突然想起刚才他吃菜时的样子，明明难吃得要命，却还是一口一口地吃完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
她笑着摇了摇头，心里那点因为“穿越”带来的惶恐和不安，又淡了些。
或许，信任不是一蹴而就的，但至少，他愿意吃她做的黑暗料理，愿意对她说“我教你”。
这就够了。
厨房的灯灭了，江叙白的身影出现在走廊里，他没回客房，而是朝着儿童房的方向走去，大概是去看念念。
姜絮靠在墙上，听着他轻轻推开儿童房的门，又轻轻关上，心里暖暖的。
她转身回了主卧，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他皱眉吃菜的样子，他说“比泡面强”的样子，他低头洗碗的样子。
这些画面像拼图一样，一点点拼凑出五年后江叙白的样子。
冷漠，却藏着温柔；疏离，却带着在意；嘴硬，却会默默妥协。
姜絮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看来，她的“追夫之路”，虽然起点有点糟，但至少，已经迈出第一步了。
明天……明天做点什么好呢？
她想起冰箱里的速冻小笼包，那是她以前最喜欢的。
要不，明天试试蒸小笼包？这个总不会出错吧？
姜絮抱着这个念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像一条通往过去的路。而路的尽头，似乎有个人影，正慢慢朝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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