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比之前石厅大上数倍的溶洞,明显经过了矮人族的深度改造。
洞顶垂下的巨大钟乳石被打磨成支撑柱,地面也被平整过。洞窟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一个巨大的、用暗红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圆形熔炉。
熔炉足有两人多高,炉壁上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冷却后凝固的矿渣。
炉口黑洞洞的,没有火星的温度。
围绕着熔炉,散落着各种废弃的工具:断裂的铁锤、铁钳、翻倒的矿石篓、以及一些林苔完全认不出用途的碎片。
洞壁四周,开凿出许多大小不一的壁龛,里面堆放着一些蒙尘的矿石和破烂的工具箱。
这太割裂了,她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种族文明大多和穴族一样,不过是简单的原始生活,没想到已经有种族开始使用复杂的工具并会炼制矿石。
现下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破败、被遗弃的荒凉感。
连这样的种族都被火蚁族侵略,林苔再次对穴族的未来感到忧心。
熔炉旁边,一小堆微弱的篝火在顽强地燃烧着,跳跃的火光在巨大的熔炉和残骸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更添几分凄凉。
篝火旁,蜷缩着两个身影。
一个看起来比布林更瘦小,头发深红色,乱糟糟扎起来的矮人小女孩,正惊恐地抱着一块黑面包似的硬块,看到布林和陌生的林苔等人,吓得立刻缩到一个高大身影的背后。
那个高大的身影猛地站了起来!
这是一个成年矮人。
他身形魁梧,能看出矮人族特有的岩石般的肌肉轮廓,但此刻,那身板却透着枯槁衰败。
他穿着一件几乎被矿尘和油污染成黑色的皮围裙,裸露的手臂和脸上布满了陈旧的疤痕。
他手中紧紧握着一柄沉重的、布满缺口的矿镐,镐尖直指闯入的几人。
“布林!你带了什么回来?!”成年矮人的声音如同两块锈铁在摩擦,充满暴戾,“你们是火蚁的探子?!还是那些趁火打劫的地精渣滓?!”
他的目光如同刀子,狠狠剐过遂手中的骨矛,最后死死钉在布林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不!葛伦大叔!不是的!”布林慌忙丢开矿车,张开瘦弱的双臂试图阻拦,“他们是穴族!不是敌人!他们、他们迷路了!他们有食物!好吃的食物!”他急切地指向林苔。
“迷路?”葛伦布满血丝的眼睛眯了起来,扫过林苔三人干瘪的行囊和简陋的武器,嘴角扯出一个充满讥讽的弧度,“穴族?一群只会钻洞啃苔藓的懦夫,能有什么食物?布林!你是不是饿昏头了?!还是被他们骗了?!”
他的话语像鞭子一样抽打在遂和小凿心上,带着**裸的歧视和恶意。
遂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骨矛握得更紧,向前踏了一步。小凿也紧张地绷紧了身体。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林苔能感觉到葛伦身上散发出的攻击性。任何刺激都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她无视那充满恶意的目光,慢慢地将手伸向腰间的皮囊,动作清晰而缓慢,避免引起误会。
“我们确实迷失了方向。”林苔的声音尽量平稳,直视着葛伦那双充满不信任的眼睛,“布林帮我们走了出来,作为回报……”她拿出了那个阔叶包裹,当着所有人的面,小心翼翼地打开。
浓郁醇厚的蘑菇酱气味,如同无形的波浪,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蜷缩在葛伦身后的小女孩猛地吸了吸鼻子,小脑袋不由自主地探了出来,眼睛死死盯着那油亮的酱膏,肚子发出响亮的“咕噜”声。
连葛伦握着矿镐的手,也不易察觉地松动了一丝,他那布满血丝的浑浊瞳孔,被那奇异而诱人的香气吸引,下意识地聚焦在阔叶上。
布林立刻抓住机会:“葛伦大叔!是真的!就是这个!我尝过了!好吃!比我们最好的黑面包和腌肉干还好吃一百倍!”他激动地比划着。
林苔没有犹豫,她用小骨片挑起一小块酱膏,没有递给充满敌意的葛伦,而是递向那个眼巴巴望着的小女孩:“尝尝?”
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葛伦,又看看散发着致命诱惑的酱膏,小手紧张地绞着衣角。
葛伦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在林苔平静的脸、诱人的食物和布林恳求的目光之间挣扎。
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紧绷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放松。
小女孩如蒙大赦,飞快地伸出小手,用指尖蘸了一点酱膏,塞进嘴里。
下一秒,她的眼睛猛地瞪圆了,甚至忘了害怕,又飞快地蘸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小嘴吧嗒吧嗒地嚼着,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红晕,含糊不清地发出“嗯!嗯!”的赞叹声。
这发自本能的反应,比任何语言都更有说服力。
葛伦眼中的疯狂和敌意,退去了一些,他看着小女孩满足的样子,又看看林苔手中那神奇的深褐色酱膏,握着矿镐的手终于缓缓垂了下来。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困惑。
“蘑菇酱。我们自己做的。”林苔坦然回答,将阔叶包放在地上,推向篝火的方向,“用我们洞穴里的一种菌子发酵而成。可以存放很久。我们也不只是啃苔藓。”
葛伦沉默地走到篝火旁,没有立刻去碰那包酱,而是蹲下身,仔细地检查。他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指,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蘸了一点,放进嘴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葛伦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的眉头先是紧紧皱起,似乎在抗拒这陌生的味道,但随即,那紧锁的眉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浑浊的眼中,那层厚厚的坚冰,似乎被这从未体验过的鲜味撬开了一丝缝隙。
“……难以置信。”良久,葛伦才发出沙哑的低语,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苔,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
“你们穴族,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东西?”他无法理解,这颠覆了他对穴族的认知。
“为了活下去,总会想出办法。”林苔平静地说,目光扫过这废弃的熔炉和堆积的矿渣,“就像你们,开采这些石头,也是为了活下去,不是吗?”她的目光落在那辆歪轮矿车里的暗赤色矿石上。
提到矿石,葛伦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如同护崽的猛兽。他下意识地挡在矿车前,警惕地盯着林苔:“别打它的主意!”
林苔心中一动。她装作好奇地靠近一步,仔细打量着那些矿石。
矿石呈暗沉的赤红色,表面粗糙,布满细密的孔洞,拿在手里分量不轻,隐隐能感觉到一种温热的触感。
【接触样本:赤火矿石。特性:富含不稳定火元素能量。需特定高温及催化环境激活,激活后可释放大量高能量物质。】
林苔的心猛地一跳,火元素?!
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含有元素属性的物质,瞬间明白了布林和葛伦为何如此紧张,也明白了火蚁族为何会盯上矮人的矿洞——这矿石本身,可能就是武器或者能源!
“我们没想打它的主意。”林苔立刻后退一步,表明态度,同时快速思考着。
“我们只想找到安全的出路。火蚁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它们既然占了你们的矿洞,就不会轻易放过这里。”
葛伦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当然知道火蚁的威胁近在咫尺。他让布林出去将密道里的赤火矿搬运回来就是一次巨大的冒险。
他疲惫地抹了把脸,“出路?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出路?主矿道都被火蚁堵死了!赤火石现在就是一堆危险的废物!”他目光落在熄灭的巨大熔炉上,充满了痛惜和不甘。
“废物?”林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结合系统“需特定高温及催化环境激活”,她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为什么说它是废物?因为它需要这个熔炉才能变有用?”
葛伦猛地看向林苔,惊疑道:“你怎么知道?!”赤火石的秘密,是矮人族的核心技艺之一!这个穴族女孩怎么可能知道?
林苔心中暗道侥幸,脸上却不动声色,指了指那巨大的熔炉和周围散落的工具:“你们在这里建这么大的炉子,总不是为了烤肉吧?而且这种石头……”她拿起一小块赤火石碎屑,感受着那奇异的温热感,“摸起来就不一般。它很‘烫’。”
葛伦死死盯着林苔,仿佛要看穿这个看似瘦弱的穴族少女。
女孩平静的眼神里,似乎蕴藏着远超外表的智慧。
布林也惊讶地看着林苔,越发觉得她神秘莫测。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伴随剧烈的震动,毫无预兆地传来!整个废弃矿洞都在摇晃!顶壁的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葛伦脸色剧变,猛地抓起矿镐,“是火蚁!它们在挖洞,已经到附近了!”
震动持续了几秒才停止,但死寂的矿道深处,隐约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
火蚁的挖掘队,离这个最后的避难所,近在咫尺!
绝望瞬间攫住了布林和小女孩!葛伦握紧矿镐,眼中再次燃起困兽般的疯狂!遂和小凿也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林苔的心脏狂跳,但在这生死一线的危机中,她的头脑却异常清晰,赤火石、熔炉、无处可逃的矿洞...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脑海中的迷雾。
“火蚁族就要到了,现下我们能利用的,只有它。”林苔指着那半框矿石。
葛伦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的沙哑,终于松了口,“赤火石只有在我们矮人世代相传的地心熔炉里,用特殊的引火剂才能安全地激发出它的力量,能用来锻造强大的武器。但现在……”
他痛苦地看着那冰冷死寂的熔炉,“引火剂被偷了!没有熔炉,赤火石就是一堆会引来灾难的石头!”他踢了一脚矿车,发出沉闷的响声。
她看向葛伦,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如果没有引火剂,我们能不让这些赤火矿爆发能量,直接炸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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