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是什么?
是锥形瓶清脆的碰撞?
是spss上的p<0.05?
是sci的if数值?
还是一种把不可能变为可能的奇迹?
它在沈昭的眼中,是一束光。
纵使被黑暗笼罩,但只要找到光,就能够克服所有困难。
但如果当你找到那束光的时候,发现它也是刺向自己的尖刀呢?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沈昭!”一声严厉的斥责把她从她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她茫然地追寻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白树成右手执笔,左手翻页,一双平日里睡意朦胧的眼睛,犀利地直射向她。
她手中的笔不由自主滑落,掉在了桌面上,笔尖与纸面擦挂处“刺啦”的声音,随后清脆地倒下,在寂静的档案室中回响。
她顺着笔低头看向纸面,本应该是抓取关键数据的表格被她无意识画满了嘈杂缠绕成一团一团的黑色墨迹,向众人**裸地展示着她的心不在焉。
“你要学会面对。”白树成平静地说。
沈昭拿起滚落在桌面的笔,摊开档案,想起自己依旧在医疗区工作,依旧在吃饭睡觉,依旧在挥笔计算,她不甘心地抬头,刚想为自己争辩几句,白树成却没让他开口。
“你没有。”
她倏然站起身来,双手撑桌,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白树成却继续打断。
“你在逃避。”
沈昭倔强地看着白树成,全身僵硬,仿佛在与什么不可言说的东西对抗。
白树成没有责骂,也没有失望,只是柔和地问。
“陈馨这几天是白班,还是夜班?”
沈昭茫然地回忆着夜晚硬邦邦的床铺,对于身边入睡的人是谁,没有丝毫印象。
“叶启几天没按时上学了?”
她多少天没有注意叶启离开的方向了?她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一眼。
“高老还有几天就要去外区义诊了?”
她板着手指数来数去,最后迟疑地问:“五天?”
白树成轻叹:“是两天。”
沈昭陷入了混乱与空虚的边界线,她无法在确凿的事实面前,继续为自己表演。
她求救似地看着白树成,仿佛在询问:“你是怎么走出来的?你能教教我吗?”
白树成又翻开了下一页:“这是你的课题,只有你能解开。”
“旁人可以拾柴,可以修炉,但无法替你取火。”
她的手无意识地握紧,甲面泛白,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坐在她旁边的叶启只是无声地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希望能给她支持。
而对着白树成却是极其不赞成的剜了他一眼。
白树成的眼珠子和头都侧向了另一方,假装看不到。
在表演被揭穿后,时间便变得如此的煎熬。
头脑和身体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边是无穷无尽的游离不返,另一边则是机械性的提笔翻页。
当工作人员出现提醒离开的时候,她竟然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再装下去了。
和白树成道别后,她和叶启一起回家。
刚开始还是并肩而行,走着走着,叶启就走到了她的前面。
叶启会停下来等她,等她再次走到并肩的位置,再次出发。
他没有询问,也没有催促,甚至当她出神的时候,也只是静静地等待,像是笃定她一定会走上前来。
她鼓足勇气想要问些什么,却只是习惯性地握住包带,在松紧的动作中循环往复。
然后,叶启握住了她的手,把手指从包带一根一根松了下来,还念叨着:“你每次想说又不敢说的时候,就会抓着它。”
“你看,都抓出褶皱了。”
他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切尽在他的眼中,却有一种不说也无妨的默许。
“它是独一无二的。”
沈昭心里一颤,猛地看向叶启,他只是松开了手,又背在了身后,微微屈着腰,眼里流淌着暖黄色的灯光,像星星一样。
她鼻头微酸,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本应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读书,在温馨简单的卧室睡觉,在灯光与夜色交相辉映的繁华街道与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少女嬉笑打闹。
而不是在这里,在地下,在为走向毁灭而努力。
他可以有光辉的未来,而不是既定的凋零。
在叶启摇晃着身躯朝前迈步的时候,她走了一步,又快速走了两步,用力拉住了他的手腕,千言万语只化为了五个字。
“你不害怕吗?”
话说出口,沈昭惊觉摇头,补充道:“我的意思不是这个,我想说……”
“我害怕。”三个字如一缕烟尘飘散,消散于天地。
沈昭咽下了后半句话,因为冲击,她的手从叶启的手腕滑下。
而叶启反握住了她的手,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害怕。”
叶启的手是粗糙的,带着点微微的湿意。
沈昭喃喃地说:“那为什么……”
“因为我还活着。”
“因为我还想继续活着。”
叶启坚毅而真诚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展露开来,让她彻底看到了这个总是让人猜不透的少年强大而坚韧的生的**。
沈昭的灵魂被这种**震撼了。
叶启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又变回了那一个不起眼的少年。
他半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吧。”
沈昭没有挣开:“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样,艰苦的生活就变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叶启也拥有过天真美好的童年,但十年意识力的巨变让他在朝不保夕的生活中完成了蜕变。
有人说,死去的亲人如果放心不下家人,会来梦里相会。
但叶启一直没有做梦,直到沈昭提出那个颠覆一切的观点。
那个夜晚他梦到了爸爸前往意识力研究院的前夕,一家人在楼顶看星星。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夜,天气还有些许炎热,妈妈切好了西瓜,爸爸摆弄着天文望远镜,他则是喝着冰冰凉凉的西瓜奶昔缩在躺椅上迷着眼睛。
梦里的爸爸说了很多很多话,但醒来时大多已经模糊不清。只有那一片久违的星空还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
当他再次看见沈昭空荡荡的双眼时,他内心涌现出一股冲动。
那是一股久违的,没有原因的,也遏制不住的冲动。
他想带她去看那一片星空。
他想把爸爸告诉他的话,告诉她。
于是他去了科教区找宁泊远。
“不行!”宁泊远干脆地拒绝了。
叶启固执地不肯离开。
宁泊远有些头疼:“我们没几个天文望远镜了。”
叶启沉吟了一下,又问:“双筒呢?”
“不行。”
“8×40。”
“这一款,得走正规流程。”
“什么流程?”
宁泊远有些好奇了:“你要拿它干什么?”
“看星星。”
几个轻描淡写的字一经说出,差点把宁泊远呛死在办公室。
“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叶启坦然:“我疯了。”
宁泊远摆手:“就算是你爸来,这个理由也不会批的。”
“我知道。”叶启淡淡地说。
宁泊远深深地看了叶启一眼,低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道:“想个好点的理由,走正规程序,知道了吗?”
叶启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宁泊远又叫住了他:“你打算怎么出去?”
叶启一脸“你怕不是傻”的表情。
宁泊远看到叶启的表情,自觉被嘲讽了,直接送客:“快走快走。”
管委会的决议书分量极重,但白树成似乎不当回事儿。
当叶启问他要这份文件的时候,他什么也没问,就直接把折成了小方块的官方背书给了他。
叶启问:“您不问我拿来干什么吗?”
白树成来了一句:“你又不会干坏事。”
叶启下意识收敛了眼神,小心把决议书放好。
然后,通行证 决议书,直接撬开了军区大门。
他长驱直入,在士兵的带领下找到了正在纪霖床旁发呆的杨书剑。
这个时间,本应该是纪霖的治疗时间。
在沈昭的设想中,就算暂时没有仪器,也没有药物,但是感官刺激是可以实现的。
为此,她专门写了一套长长的多感官刺激方案交给了杨书剑。包括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等八个方面。
叶启没有问为什么,开门见山:“帮我申请一个双筒望远镜。”
杨书剑被迫被叶启拉回了现实,但他的决断力丝毫没有被神游天外所影响:“不行,不符合规定。”
叶启拿出决议书。
杨书剑依然拒绝:“你们的研究不需要望远镜。”
“她需要。”
杨书剑反问:“是她需要,还是你觉得她需要?”
叶启眼睛亮得惊人:“你为什么觉得她不需要?”
杨书剑皱眉:“叶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眼神收敛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坚定的光芒:“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相信她。”
“我愿意为此尝试。”
叶启顿了顿,带了一丝颤意:“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杨书剑有一点恍惚,刹那间,叶启的脸庞和纪霖重叠了起来。
那时的纪霖说:“我相信她还活着,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而现在,他面前站着的是另一个年轻的面庞。
他所为的,依旧是同一个人。
沈昭。
那个来历成迷,被高老看中,由卫委员长放行,委托给陈馨,通过了白树成的考验,最后被基地委以重任的沈昭。
安全保障队曾通过肖大校对卫可让陌生人进入内区表示不解,卫委员长没有给出解答,只是拿自己担保。
那么他是否也需要做出一些改变。
比如,相信纪霖,相信白树成,相信叶启,相信那个让自己如此动摇的沈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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