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事，谁知道呢。”裴泽耸耸肩，并不打算继续和对方讨论这个没有结果的话题。他起身看一眼时间，快到晚餐的点也不知道舅舅能不能赶回来，毕竟昨晚那人是当着他的面把餐厅预定好的。
“舅舅有和你说晚餐的事情吗？”裴泽问。
“嗯。”
也许是舅甥俩的默契，在裴泽刚准备拨通电话询问时裴东川发来短信告诉他自己一会儿就来让他和克里斯先去餐厅点菜。
裴泽转述裴东川的话后他问克里斯：“打车？还是坐地铁。”
“开车。”
嗯，果然对方就不会做选择题。
说完克里斯就朝电梯走去，裴泽走在后面追问：“你有车？你还会开车？”
“有需要就学了，你不会？”克里斯回头奇怪地看裴泽一眼。
裴泽沉默一瞬，他不会的理由也很简单夏天太热加上他人又很懒，学车的事自然告一段落。
两人说着话来到地下车库，裴泽正准备拉开副驾驶的门时，克里斯瞥了他一眼。
“？”
这一眼不巧被裴泽瞄到，他不禁挑眉道：“干嘛？难不成你想给我当司机？那我坐后面也行。”
克里斯收回视线，拉开车门，只留下一句：“那你记得给钱。”
裴泽站在车旁愣了愣，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后他笑出声拉开副驾驶的门钻了进去。
车内有一股淡淡的小苍兰的味道。虽已入秋但在密闭的空间难免不会感到一些闷热，克里斯打开空调调换成自动挡，小苍兰的香气随着空调的风在车内轻盈流转。
清新，宜人。不得不说这香味裴泽也很是喜欢。
车窗外夕阳正好，橘色的光晕染透了半边天空。裴泽坐在副驾驶突然想到什么，又一个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间隙，他扭头看向驾驶座那人：“你就这么明目张胆在大街上乱逛？”
克里斯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他淡然道：“帝国的治安没你想的那么差。”
“我不是担心你安危，我只是不想上时政新闻。”
克里斯鼻间发出一声短暂的气音，似是哂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怕麻烦。”
“没办法，人是会变的。”裴泽笑着将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夕阳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显得有些疏离。
克里斯的目光掠过前方川流不息的车流。片刻后，少年再度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比方才少了几分随意：“看来这几年，你确实学会了不少东西。”
“生存所需罢了。”裴泽的回答简洁至极，甚至没有回头，“不比殿下您，一如既往。”
克里斯似乎并未在意他话中可能隐含的深意，只是极淡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彼此彼此？”说完克里斯正巧将车停好。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靠近裴泽。淡淡的香气瞬间笼罩过来，裴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克里斯伸长手臂，越过他身前，咔哒一声打开了副驾驶前方的储物箱，从里面取出了一顶白色鸭舌帽和一个未拆封的口罩。
看着克里斯熟练地将帽子在头上压了压，金发被挡住一大半。少年戴好口罩后，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碧眼，裴泽见此不禁挑眉，方才车内那点微妙的气氛瞬间被冲散，一丝戏谑爬上他的心头。
两人下车后，裴泽抱臂倚着车门，再次好整以暇地打量起这位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金发少年。
裴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殿下这全副武装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顶流巨星怕被粉丝围堵，微服私访体验生活呢。”
“啊，当然。也确实是微服私访。”裴泽笑着补充，“不过殿下，恕我直言。要不你还是帽子口罩去其一吧？我们去的是商场，你这严丝合缝的模样，看起来可比单单露脸要可疑多了，简直像是在脸上写了‘我有问题，快来看我’。”
克里斯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突然意味不明地看着打趣他的少年。
对上克里斯的目光裴泽不明所以歪了歪头，“怎么？我说的不对吗？”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随口点评，浑然忘记自己是先前那个率先挑起车内那暗流涌动对话的人。
克里斯静静地看了他两秒，似乎想从那副无辜又带着点狡黠的表情里找出点什么。
“你......算了，没事。”他只是觉得裴泽总说他脾气怪，但在他看来，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面前这个能轻易用三言两语搅乱气氛、自己却浑然不觉甚至倒打一耙的家伙，才是真正的让人无可奈何的那一类。
克里斯时不时会怀疑面前这人是不是得了什么精神分裂症？但一件事如果纠结许久依旧得不出结论，克里斯会选择放弃，他不是那种没事给自己找事干的人。尤其是面对裴泽，过多的探究往往只会让自己陷入更深的困惑。
他依言抬手，指尖在帽檐和口罩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他似乎是权衡了一下“被认出的风险”和“看起来像个可疑分子”哪个更麻烦，修长的手指勾住了口罩的带子，轻轻将它拉了下来，叠好收进了外套口袋。
“这样？”他看向裴泽。少了口罩的遮挡，他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带着一丝询问。
裴泽打量着他，金发从帽檐下露出几缕，碧眼在光影下像剔透的宝石，鼻梁高挺，依旧惹眼得过分，但至少从“可疑分子”降级成了可能是个不想被打扰的“时尚模特”。
“勉勉强强吧。”裴泽耸耸肩，语气轻松，率先朝电梯口走去，“至少保安不会第一时间冲过来了。跟紧点哦‘大明星’，走丢了可不好找。”
两个成年人走丢倒不至于，迷路倒是有可能。
乘坐电梯来到五楼后的两人一言不发站在商场安放电子地图的地方，像研究沙盘棋一样严肃地查看起餐厅位置。
裴泽滑动着电子屏，眉头越皱越紧，企图从那花花绿绿的图标里打捞出他们预定的餐厅。他忍不住侧头，用极为困惑的语气问身边那位理论上应该无所不能的皇储殿下：“为什么你找不到？”
克里斯面不改色，目光依旧停留在闪烁的屏幕上，语气平淡地陈述：“这家商场我是第一次来。这家餐厅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就在两人为找不着餐厅位置发愁时，殊不知有一人正死死盯着他们。
“见鬼了......见鬼了！铭崽，你猜我看到了谁。”陈翡用力扯了扯身旁那人的袖子。
“我不管你是看到恐龙还是看到外星人，你最好在五分钟内找到你说的那家餐厅。”被叫做铭崽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扒开陈翡的手，语气阴森，“否则我不介意把你直接带到商场顶楼当风向标。”
“不是！比恐龙和外星人还离谱！”陈翡激动地差点跳起来，“克里斯！那几万年不出门的克里斯现在居然和某人一起在逛商场！你堂哥除了我怎么可能会有别的朋友！”
只听那人咬牙切齿、喋喋不休继续道：“好啊这个克里斯，从前到现在就没把他约出来过。昨天更是用今天有事一口气回绝了我。以前也就算了，知道他向来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吃饭上面，但是今天在商场偶遇是怎么个事！”
“背叛！这是背叛！**裸的背叛！”
贺铭闻言眯眼望过去，只见两个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男生正凑在屏幕前，一个金发稍露帽檐，至于另一个......恰巧被克里斯挡住，贺铭这位置他们看得不算清楚。
很可惜，贺铭现在肚子很饿他没那个好奇心更没那个耐心，如果是关于克里斯的事情他就更不想知道了。谁和克里斯做朋友谁倒霉，当然陈翡这个神经病除外。贺铭现在只想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所以呢？他们是能帮我们找到餐厅，还是能给我们现场指路？”
“不行！我一定要一探究竟。”对于贺铭的发问陈翡充耳不闻，他拉起身旁的人横冲直撞跨步走去，突然被拉着走的贺铭一个掂量差点摔倒，他怒骂一声。
走进后终于得以看清另一人的面貌，不是别人正是裴泽。
“裴泽？！”陈翡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猛地甩开贺铭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好啊你个克里斯！拒绝我的邀约，结果和裴泽在这逛街！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呃，发展出这种一起迷路的革命友谊了！？”
正专注于和电子地图“搏斗”的两人闻声同时转过头。
克里斯：“......”
裴泽：“......”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贺铭慢一步跟上来，揉了揉被拽疼的手腕，一脸不耐：“陈翡你有病吧！”
“看来我迟到一会儿，错过了不少热闹？”一个和蔼的声音插入众人的对话。
四人回头就见一中年男子朝他们走来。
男人今天没穿军装，套了件柔软的针织衫，整个人看起来温和又随意。裴东川带着戏谑的目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舅舅？”裴泽有些意外。
裴东川笑道：“大老远就见你们几人在这站着，我只好出来捡一下迷路的小朋友咯。”说完他又看向陈翡和贺铭，“这么巧你们俩也在啊，吃饭了吗？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见来人几人齐声喊道裴军委。
“诶，在外面这么生疏做什么，都叫叔叔吧。怎么样要一起去吃饭吗？”裴东川再次问道。
“还没吃，我们打算去茶屋吃饭，如果您不介意就好”。
“谢谢裴叔叔，我们就不打扰你们聚餐了。我们还不饿。”
贺铭和陈翡同时开口道。
“......”
“......”
裴东川听完笑意更甚，“小翡还是这么拘谨，多学学小贺想要什么就要说出来啊。要是没吃饭就一起来吧。”
随后只听裴东川解释道：“那家餐厅是我战友开的，目前还在试营业商场地图还没录入信息。”
这也难怪他们找不到那家店的位置。
贺铭倒是反应快，接口道：“那就打扰裴叔叔了。”
裴东川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带路，步伐悠闲，仿佛真是只是个出来吃顿便饭的普通长辈。
于是，一行五人，其余四人沉默地跟在裴东川身后穿过熙攘的商场。
陈翡心想，这组合怎么看怎么奇怪，军委大佬、帝国皇储、世家子弟......而且前天才发生那种事，这几人居然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饭。
看看身旁那个傻子，那个裴军委的“唯粉”，呵呵世人皆醉我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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