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陆末一低笑出声,他觉得眼前之人只会说空头话,“这是在指责我做错了吗?”
“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无辜。”他不再回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裴泽坦然道:“蓝小天的子弹是我给的,我不仅把子弹给了他,我还亲眼看着他朝方杰开出了第一枪。”
“这就是事实没什么好开脱的。”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要将积压已久的浊气全部吐出。
“可是方杰他该死!我只恨蓝小天没一枪打死他!”陆末一的语气骤然变得激烈,带着抑不住的恨意,“不管是霸凌者还是漠视的旁观者都该死!狩猎游戏?呵,那该死的游戏不过是将霸凌者集结起来给他们创造了个抱团的契机。”
陆末一将一切的错都归咎于狩猎游戏,仿佛这样就能为自己参与其中的理由找到合理的宣泄口。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现在谈论对错为时已晚也没有意义。
裴泽静静地听着少年的控诉,脸上没有流露出惊讶也没有评判。直到陆末一因为激动而微微喘息时,他才平静地开口。
“方杰是霸凌者,他施加痛苦落得那样的结局或许罪有应得或许大快人心。你为了自己的亲人复仇同样情有可原,但这并不代表你推动暴力的发生是对的。”
他没有等待陆末一的回答,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裴泽向前走上一步,他垂眸目光沉静地落在陆末一写满不甘和愤恨的脸上。
“但现在去争论孰是孰非没有意义。”他淡然道,“方杰中枪不论伤亡,事情已经发生。你参与其中,而我知情,纠缠对错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裴泽目光骤然锐利起来,他带着明确的目的性继续说:“我知道你想揪出凶手还原真相,而我想看到的是狩猎游戏彻底结束,从最后的结果来说我们目标一致。”
“这个游戏多存在一天,这个世界就多一个方杰,多一个蓝小天,更多一个徐阳。”
“不用想着怎样利用我,不如和我合作共享信息如何?我自认能提供给你的帮助比你想得多得多。”
陆末一微微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想质问裴泽到底还知道多少,想确认这所谓的合作背后是否还有别的陷阱,想知道自己交出所有底牌后是否真的能换来想要的结局......但最终,他看着裴泽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所有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强行咽了回去。
裴泽没有催促,他似乎很是理解陆末一此刻的戒备与犹豫。
“不用急着给我答复,”他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留给陆末一喘息和思考的空间,“考虑一下,如何?”
陆末一站在原地低垂着头,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又再次握紧。
裴泽看着犹豫不决的少年不再施加压力,在他正准备开口结束今天的谈话,说一句“今天就先这样吧”,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时却听身前的少年应道一声。
“好。”
裴泽即将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打转,他挑眉看着陆末一。
陆末一也抬起头,迎上裴泽稀奇的目光。
“就按你说的办吧。”陆末一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平稳许多,“我们合作。”
“我给你想要的消息,同时在我需要的时候你提供帮助。”
他仅仅是接受了这个提议,没再多说任何条件或者提出疑问。也许他这里有裴泽需要的信息但是他不敢赌。
他不敢赌这些信息的价值究竟有多大,不敢赌裴泽对终结游戏的决心有多迫切,更不敢赌裴泽的人性和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分量是否能够支撑起讨价还价的余地。
“明智之举。”裴泽微微颔首,但是......
“不再考虑一下?”
“......”
“呵,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陆末一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之前迫切施压的是你,现在劝我三思的还是你。”
陆末一冷脸看着少年,压低声音道:“红脸黑脸都被你唱了,好人坏人都叫你当了还有留给我的戏份?”
裴泽闻言低笑出声,“施压是为了让你看清局势。”少年侧身倚靠在墙上继续道,“劝你三思,是希望你做的决定不让自己后悔。”
“后悔?”陆末一扯了扯嘴角,“从我踏进这所学校开始,就失去后悔的资格了。”
“有觉悟挺好。”
说着,裴泽将自己的视线投向陆末一身后不远处的木架上。架上错落放着几盆茂盛的常春藤,郁郁葱葱。其中一盆透过层叠的翠绿叶片,从裴泽此刻站着的角度恰能捕捉到一个极其细微却规律闪烁的红色光点。
那是一个微型窃|听器,只能实时监听没有录音功能,运作范围也较为有限。
裴泽还没无聊到在自己家安个窃听器玩,还是这种无比鸡肋的窃听器。就算真要装点什么也应该是更实用的监控,而不是这种只能听个响动的玩意儿。
这个精巧的小东西,来自克里斯。
那狗东西还真是混账不如。想来是在裴泽感冒发烧意识模糊的那天,克里斯以同学之间正当关心的理由进入他的寝室,照顾裴泽的同时顺手装了一个窃听器。
当然,裴泽并非能未卜先知。他是在病后的某天借着去医务室拿药的名义实则是为打探关于“狩猎游戏”的更多消息见了与游戏有所牵连的崔正一面。
最终目的依旧没能达到,但也并非收获全无,裴泽从崔正几句意有所指的闲聊中得到一个意外之喜。
男人状似无意地提醒他:“小泽啊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周末就别往外跑了。在家试着自己做次大扫除活动活动筋骨,别整天当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这话让裴泽心中瞬间警觉,崔正什么时候管过他这些?这些话裴东川会说还差不多。
回到寝室,裴泽特意定了个凌晨三点的闹钟。
他在结构精巧的宿舍里开始了无声的翻箱倒柜。好在学校寝室算不上太大空间死角也不算多,若是在他那私人公寓,这么大的工程量他这几天晚上就别想休息了。
裴泽检查得细致入微,最终在卧室书桌下方的转角凹槽里摸到一个微小的金属块。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裴泽打着灯借着镜子的反光看清那个金属块究竟是什么东西。
裴泽盯着那东西,再次被气笑。
只一秒他就猜到这东西出自哪个神经病之手。
裴泽目光渐冷,但他没有立即销毁它而是选择将计就计。
既然克里斯这么喜欢监视他,那就让他听个够。只不过听到什么,由他裴泽来决定。
于是,便有了今天他刻意将窃听器移位到盆栽里,并在其监听范围内与陆末一进行了一场摊牌的戏码。
他精准地控制着信息泄露的程度,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导演为唯一的观众排演了一出精心剧目。
裴泽不再去看那盆栽中微弱的光点,他面色如常拉开书房厚重的实木门,侧身对陆末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少年对着书房扬了扬下巴语气平静:“进来休息会儿喝口水再继续吧。”
陆末一没有迟疑,迈步走了进去。
“喝什么?”
“随意。”
在陆末一踏进书房的瞬间,裴泽的手指状似随意地在门内侧的墙壁某处轻轻一按。一声微不可闻的嘀嗒声响起,安装在书房的信号屏蔽器开始运作,无形的屏障将这方空间与外界隔绝。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几乎是在裴泽这边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公寓楼上层一间装潢简约却处处透着低奢的卧室内。
克里斯靠在宽大的软椅上,修长的手缓缓摘下戴着的无线耳机将其轻放在檀木桌上,正如裴泽所想克里斯将两人的对话悉数听取。
而少年最后听到的只有陆末一的那句随意。紧接着,便是信号被掐断的死寂。
被发现了啊。
他微微眯起眼睛,最先想到的不是该如何应对,而是在心中自语:看来某个多嘴的人和裴泽说了些什么。
那么,他这位被排除在外的听众,是该继续耐心等待还是......主动去敲响那扇门呢?
克里斯站起身看着窗外的夜色想得有些出神。这时一通电话拨来,克里斯思绪中断被拉回现实。
桌上的手机屏亮起没有备注只有一串电话号码,他瞥一眼数字心中已然有数,克里斯不徐不疾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将手机置于耳侧。
“晚上好,殿下。”男人带着略微拖长的口音在电话接通后率先向少年问好。
克里斯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回道:“晚上好,崔教官。”
“殿下啊,”电话那头的崔正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调侃,“我现在是校医,不是教官了。您亲自把我从部队‘请’过来的,怎么还改不了口呢?”
“习惯了。”克里斯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情绪。
崔正再次在电话另一头低笑两声,这小子哪是习惯了,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身份忘了正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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