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人从坡上摔了下去。
陈方砚回头往下一看，原来是刚才跟着爬上爬下的霍修远。
霍修远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半晌回不了神，无力地伸手遮住双眼，忍不住在坑底逃避现实。
温先予看不下去他这衰样，一把拉起他的胳膊硬是给人提了起来，三两下带到了陈方砚身边，双手牢牢钳住，担心他心理承受能力太差想要逃跑。
贝迪瞥了眼几人的反应，倒是也不再故弄玄虚，直言道：“如你们所见，巢就藏在这些‘肥料’之间。”
“肥料？！”
霍修远难以置信地提高了嗓音，“你管这些叫什么？”
贝迪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供养巢的肥料啊，不然巢怎么活下去，这些都是残缺的幼虫，能够给巢供应养分，也算是为我们种族做了点贡献了。”
“什么样的算残缺的幼虫，我们这样的算吗？“陈方砚冷不丁问。
贝迪冷笑一声，似嘲似哀：“怎么不算，弱小无能的废物，就是残缺的存在。在新种族不受欢迎，旧的种族早早抛弃，这个世界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的。”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逐渐飘渺，眉眼间却饮恨。
温先予可不管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在缓过了最初的悚然感，他眼里只有完成目标的坚定：“东西就埋在这些尸体下面吗，那我们赶紧下去找吧。”说着，他也不打算多给自己反应的时间，一鼓作气就是往下跳。
“靠！这么深！”
在坡上往下看没觉得，落到下面才发觉自己被这堆叠的尸海一浪一浪地埋过，尸体下面盖着的不是泥土地，而是层层尸体。
见温先予没头没脑地胡乱扑腾，陈方砚深吸一口气，也跳了下去。
下去之前，他还把游魂似的霍修远也扯了下来。
“呼——真没想到我会在陆地上淹死。”
温先予借着陈方砚的力道站稳，他嫌恶地丢掉一只断手，望着茫茫尸海，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放开我！为什么把我也拉下来！啊啊啊——”
陈方砚不理会崩溃的霍修远，他望着坡上纹丝不动的贝迪，冷声问道：“你不下来么？”
贝迪微笑，脸颊陷下两点酒窝：“我不能下来，我下来的话，一定会被它吃掉的，你们也小心点吧。”
此话一出，尸堆里的三人顿时毛骨悚然。
“你玩我们呢！”温先子阴沉着脸，感觉被这个虫子算计了一把。
“如果我能下去，我早就下去了，怎么还会等你们呢。”贝迪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一句谎话也没有，就是因为我不能下去，才会和你们合作。你们在下面找的时候记得跟着直觉，毕竟你们体内已经有虫病蔓延，巢会找到你们的。”
说完，贝迪也不愿再多争口舌之便，淡定地坐在土墩上，等他们找巢。
“我就知道没有这么好的事。”温先予愤愤地嘟囔几句，随意抹了一把脸上沾到的血腥，任命翻找去了。
霍修远撑坐在一块巴掌大小的土面上，脸色比他身边死了多少天不知道的尸体还难看，他望着陈方砚，双眼暗藏希冀：“我可以先上去吗，照她的说法，我没有虫病应该也帮不上忙吧，不如让我在上面等你们？”
陈方砚撇了他一眼，直接道：“我担心你跑了之后给我们制造麻烦，老实待着吧，找不到就在这边帮我们望风。”
说着，自顾自往其他方向去了。
霍修远硬撑着在原地留了会儿，手冷不丁碰到旁边尸体僵硬的皮肤，吓得一哆嗦，还是紧紧跟上陈方砚去了。
月色如白练般铺天盖地，让地表的腥污一览无遗。
这里虽然堆着数不清的尸体，但也许是虫变的缘故，虽然外表还部分保留了人类的特征，但并不似人类尸体发腐发臭，于是三人在其中还算扛得住。
陈方砚试着静下心，感应贝迪所说的玄幻的直觉，但半晌只觉徒劳无功，除了感应到自己的鸡皮疙瘩不断冒起，什么也没有发现。无奈，只能顺其自然地边找边等。
这里的尸体大部分是七零八落的，少有留下完整的尸体，随处可见一堆干瘪的手臂纠缠在一起，却不见适配的身躯，不知道各自都散落到哪个方位去了。
这般的惨状，倒像是一批一批的尸体被倒入了绞肉机，不过绞的并不十分精细。
霍修远麻木地拨开一堆又一堆的碎尸，逡巡的眼神毫不放过任何一个异样的形状，只想着早点找到所谓的巢也能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天知道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高中生，结果今晚发生的事让他的世界观碎成一片又一片。
“莫沉莫沉！你快来看，是这个东西吗？”
陈方砚回过头，见霍修远两眼放光，像个激动讨赏的小狗，手举着一个腥红物件，兴高采烈地朝他呼喊。
陈方砚眉眼微松，升起了些期待，他扒开周围的障碍物来到霍修远身边，看向手里捧着的东西。
半响，陈方砚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拿个心脏做什么，虽然看样子还比较新鲜，但，嗯......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
“什么！“霍修远听闻是心脏，恶寒地抖了抖，一把扔了出去，“我以为是……”
陈方砚扭头离开，不是很关心这个男高的一惊一乍。
霍修远在原地有些茫然：“可是我刚才看见它动了，被扔了这么久的心脏还会动吗，好恐怖...…”
陈方砚以为霍修远还有话要和他说，疑惑地转过身：“你说什么......”
轰——
一阵沉闷的声音从霍修远所在的地方响起，寂静的尸堆突然翻腾起来，他被这暴起的气流掀到一旁，残肢断臂不要钱似的砸到他的脸上。
霍修远忙不迭扔开，却被眼前恐怖的景象牢牢摄住心神！
“还愣着干嘛，快躲开！”
离他最近的陈方砚连忙扯过吓傻了的霍修远，两人挟着往侧旁躲闪，堪堪避开这个巨物碾来的行径。
来不及查看给他垫背的霍修远，陈方砚气喘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物。
一个由尸体堆砌起来的圆球！
外层裹着的尸体明显已经死去，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亲密无间地与身旁的尸体缠绕，包裹成球形，一层层足足堆成约有两层楼高的巨型球体，像是莫名其妙活过来的坟茔，对着眼前生机勃勃的几个活物垂涎欲滴！
“巢就被围在里面！”坡上的贝迪见状，不见惧怕，反而像是见到了深藏的宝贝，激动地朝下面三人大喊。
不必贝迪多说，陈方砚和温先予对视一眼，无比肯定这就是他们寻找的重要线索。
巨型球体朝着陈方砚和霍修远的方向缓缓移步，似是无知无觉地被吸引，也像是猎手般试探眼前食物的生机，诡异而令人不敢小觑。
陈方砚将镰刀伸展开，变成等身高的形态，背在身体侧方，随即递给远处的温先予一个眼神。
温先予意会，他从地上捡了个僵直的大腿，猛地朝球体一砸！
“喂！过来这里啊，恶心的肉球！”
亮堂的声音幽幽回荡在山谷，却不见肉球怪物有任何反应。
听不见吗？
球体越来越近，陈方砚手中的镰刀猛地横向挥出，系统出品的升级道具果然名不虚传，刀锋所至，最外层包裹的尸体应声裂开一道深深的缺口，隐约可见内里有什么东西犹如心跳搏动。
被镰刀劈开的尸块纷纷坠落，但转眼间，更多尸体被吸附上来，迅速填补了那道裂口。
这一击似乎彻底激怒了肉球。待新的尸球重新凝聚成型，它狂暴地原地震颤片刻，随即向后微撤半步蓄力，猛地朝陈方砚的方向碾压而来！
眼见这个遮天蔽日的巨球不死不休地袭击，陈方砚咬紧牙关，不断变换方向闪避，几次险之又险地与死亡擦肩而过。
“莫沉小心！”
这个怪物竟预判了他的行动。原本呈Z字形跑动的陈方砚猝不及防地被圆球封住了退路！
温先予急忙掷出回旋镖，在圆球碾压的路径上硬生生阻了一道，勉强打乱了它的轨迹。
只停顿了片刻，尸球便似完全不受影响，继续朝陈方砚的方向追逐而去！
连续的躲闪正在迅速消耗他的体力，虽然巨大的体型让它失了一些敏捷，但它的动力似乎无穷无尽，陈方砚难以和它耗下去。
他突然止住奔逃的脚步，目光锁定那个滚动的肉球，竟反向朝着它的来路直冲而去！
温先予错愕地惊呼：“危险！你要做什么？”
陈方砚头也不回：“它不是想吃了我吗？那就让它吃。我倒要看看，它是怎么消化猎物的！”
霍修远被这自杀般的举动震撼，忍不住想要阻止陈方砚的计划，但他刚迈出一步就被温先予拦住。他错愕地看向这个在陈方砚身边形影不离的队友，却发现对方根本无暇顾及他，只用一只紧攥的拳头铁杵一样挡住他的去路。
“别碍事，相信他的判断。”
霍修远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停了下来。若是陈方砚无法脱身，他们再上前接应也不迟。
放弃抵抗的陈方砚如同那些尸体般被吸附上去。奇妙的是，当他停止反抗时，肉球竟自动撕开一条通道，将他如同肉干般吮吸进去。
内部空间比想象中更加广阔。
黑暗的空腔中央，悬浮着一个猩红的器官。得益于虫病的改造，陈方砚的夜视能力远超常人，此刻清晰地看到了他们寻找整晚的卵巢。
陈方砚的第一反应是，如果他是天星，他不会将这个东西叫做卵巢。
它是一个活着的怪物。
它的触角像章鱼般自由地伸展，却蕴含着强大的抓力，像是心脏向外延申的血管，牢牢扎进每—个死去的尸体当中，形成了外表所见的那种吸附假象。
它不需要视觉，或许这就是贝迪所说的直觉。这个器官无需任何感知系统就能准确判断陈方砚的位置和状态。
它本身即是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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