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点点，冷凌霖喝的一杯接一杯。
庾莳轻轻抿了一口，“这酒，我好像喝过。”
冷凌霖脸颊泛红，耳朵发烫，“你上次说尝过好几种，也许就是其中之一吧。”
庾莳被冷凌霖的模样吓到了，“你脖子和手臂都红通通的，不要再喝了。”
冷凌霖又满上一杯，每个发音都带着药味儿，“我没事，在这里，我可是千杯不倒。”
一道灵光闪过，“我想起来了！这是我那天最后喝的那一种。”
冷凌霖喝到一半的酒，差点吐了出来，“你是说，你是喝了这款酒，才变成那天那样的？”
庾莳：“嗯，很可能是。这酒是你自己选的吗？”
冷凌霖：“是竹罄，我买酒的时候碰到他，他知道是要跟你喝，就给我推荐了这款。是竹罄！”
她自觉不妙却为时已晚。
冷凌霖如火炉烧红了一样，凭借最后一丝清醒，支起窗蓬。
阵风袭来，顿觉舒缓。
“庾莳……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说清楚的。”
冷凌霖撑着桌面，甩了甩头，庾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
“竹罄是白骑士没错，我也知道他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但每次见到你们走在一起，我就会有一股无名火。而且，而且村里的人都在对你和他说三道四，你可是我的夫人，怎么可以……”
冷凌霖仿佛体会到庾莳那天的昏头转向。
腿软前倾，扑到庾莳身上，顺势埋在她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我向你道歉好不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跟竹罄再走这么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庾莳吃力地抱住冷凌霖，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和二当家都是演给你看的。”
恍然大悟的冷凌霖，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松开撑在桌面的手，却也因此少了个支点。
“啊！小心……”
“哎……哎哎……”
两个人四条腿，各有各忙。
眼睛凌驾在对方肩膀上。
庾莳一直往前，冷凌霖不断后退。
最终，在冷凌霖膝盖撞到床角的时候，转身把庾莳推倒在床上。
秋风瑟瑟，吹动了窗沿，吹灭了烛光。
药酒的推使下，冷凌霖一点点前倾。
一只手撑着床，另一只手还缠绕在庾莳腰身。
目光从睫毛到瞳孔，绕过鼻子，停在了唇间。
喉咙榨干了口腔最后一点水分。
鼻尖摩擦的火花，是心跳的预警。
冷凌霖听到心脏撕裂的声音，她上身悬在空中。
盯着庾莳的侧脸。
风起云涌，窗蓬猛然落下。
冷凌霖在泪珠涌出之前，站了起来。
她扭过头，胳膊放下的时候，衣袖上多了一道水印。
庾莳起了半身，手臂撑住身体，“刚才……”
“刚才，只是酒劲上头，抱歉。”
冷凌霖把话抢了过来，“不过我确实是来跟你道歉的。我知道，你和二当家都是清白的，是我胡思乱想，但以后，不会了。大家都只是按剧本演戏，不用当真。这酒有毒，还好你没喝。”
风停了，停在了冷凌霖迈出大门的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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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日子里，冷凌霖说到做到。
她没有再纠结庾莳和二当家的谣言，起码表面上没有。
她也没有再去焕花村，找南荣炽腾诉解心事。
恢复轻佻的冷凌霖，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成了孩童圈子口中的大魔头，小孩见到她，都会大呼小叫地避而远之。
她时常独自游走在台渔村，盘着手中的指尖陀螺。
竹罄是谋事厅的稀客，也算得上白骑士界数一数二的大忙人了。
“冷将军，你这面无表情的模样，怕是不欢迎我？”
冷凌霖回到座位上，“我什么时候欢迎过你了？”
水壶下的炭火嘭呲不停。
竹罄一视同仁的翩翩有礼，是冷凌霖最满意的人设，“冷将军，上次的药酒，喝了吗？”
冷凌霖想起来就火冒三丈，“我还没找你，你就自投罗网了是吧？”
竹罄：“冷将军何出此言？那酒可是好酒啊。”
炭火像烧在冷凌霖心里，“可不嘛？我一个千杯不醉的人，喝两杯就上头了，你下药了吧你？”
竹罄嘴角微颤，笑得很隐晦，“怎么会？难道是庾莳姑娘没喝？”
冷凌霖刚要起来的身子，又压了回去，“你怎么知道？”
竹罄：“难怪，要是她也喝了，你们肯定能成。”
冷凌霖赤手拿起烧红的水壶，热水翻滚着茶叶，在茶盅里翻来覆去。
竹罄：“冷将军，庾莳姑娘……”
“叫将军夫人！”冷凌霖抬起眼眸，直瞪竹罄。
竹罄：“是，将军夫人最近神不守舍，不知道冷将军可知为何？”
冷凌霖提起茶盅，按住盖子，绕圈式地倒了四杯热茶，“不知道。”
竹罄：“不是跟将军有关吗？”
最后一杯茶水倾泻而出，再次想起当晚的侧脸，冷凌霖还是能听见新鲜的撕裂声。
竹罄表明态度，自己只想帮两人再下一成，更为从前扮演情敌一事，向冷凌霖道歉请罪。
冷凌霖松开皱起的眉头，“这件事，庾莳跟我说了，但已经不重要了。后面的事，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刻意忌讳于我。”
竹罄：“冷将军这是？”
“二当家！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万龙寨的壮汉，冲进谋事厅。
冷凌霖盯着他跟竹罄耳语片刻，竹罄的表情有了微妙的变化。
竹罄回过身，坦诚交代，“冷将军，万龙寨的兄弟们，发现村里有形迹可疑的陌生面孔，请将军多留个心眼。”
冷凌霖：“村里的人，你们都认得吗？有个陌生人经过，很奇怪吗？”
竹罄：“冷将军来寻龙湾日子尚浅，知事有限。自万龙寨占领山头，立寨为王以来，一直都有派兄弟们巡逻山岗。对于整个寻龙湾，谁家生子，谁家立碑，万龙寨都有悉数记录。而但凡有人借道经过寻龙湾，我们更是记录在册，看他来，送他走。”
冷凌霖：“也就是说，我们赤鳞军当初进入福港，就已经在你们的眼皮底下了？”
竹罄不语，只是默默点头。
冷凌霖五指并拢，抬掌请茶。
竹罄：“如今，寻龙湾的头等大事，就是助台渔村和焕花村重建。有陌生人经过寻龙湾是寻常之事，但踏进台渔村就不然。这从来不是必经之路，而且兄弟们已经确认，他留在了台渔村。”
茶杯上的图案随着转动生出一条小龙，冷凌霖意有所想，“也该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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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人暂住的小屋与两边邻里仅一墙之隔。
万龙寨的壮汉每天都假装家常，留意着小屋里的一举一动。
这都来源于，冷凌霖向二当家提出的推测。
“当今丞相有才无德，野心昭然，带领文官占据朝堂。我这次只带出三百赤鳞军，也是他的功劳。”
冷凌霖现编了一个理由，“我怀疑你们发现的那个人，就是丞相派来的暗探。是想看下，赤鳞军和万龙寨战况如何。”
竹罄：“但台渔村和焕花村灾情严重，也是早已上奏之事。以冷将军的了解，当今皇帝也是轻信谗言之辈吗？”
冷凌霖：“当然不是，圣上勤政爱民，是位明君。只是丞相每天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多少会影响判断。”
“既然如此，我只能让兄弟们……”竹罄在脖子上比了一手横刀。
冷凌霖伸手阻止，“且慢，暗探毕竟是丞相的人，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贸然杀掉，岂不是摆明跟丞相过不去？没必要，不至于。”
竹罄：“冷将军是有其他高见？”
冷凌霖：“实不相瞒，庾莳早前便收到丞相送来的信，把庾莳的身世一一列明。送信的意图，你应该也能猜到。”
竹罄眼珠子一转，“开国将军与前朝公主成婚，本就是一种算计。”
冷凌霖：“聪明！那封信就是想挑唆我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接下来，我会跟庾莳演一出他们想看到的戏码。你演技这么好，要不要加入我们？”
竹罄抱拳在前，“能助冷将军一臂之力，竹罄与万龙寨定必全力配合。”
冷凌霖再次伸手，“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你和我们，三个人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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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庾莳房间，已经是三个人。
竹罄看着冷凌霖和庾莳面面相觑，试图调节气氛。
“今日有幸和两位坐在一起共谋合作，以茶代酒，我敬两位一杯。”
冷凌霖和庾莳都只拿起茶杯，稍微配合了一下。
庾莳：“本来应该是在谋事厅商量才是，你们下次叫我过去就好了，不用特地迁就我的。”
竹罄：“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脚伤未愈，又有腿伤，要不让医师帮你重新检查一下吧？”
冷凌霖想起，腿伤是当晚转身，用力过猛所致。
桃花依旧，记忆翻涌，冷凌霖定了神。
庾莳和竹罄对视了一眼，竹罄便明白。
“冷将军，冷将军？”
他轻轻拍打冷凌霖的手臂，叫了好一阵子，才把他拉回来。
竹罄：“冷将军，要不还是你来说说，我们接下来该如何进行？”
冷凌霖有意无意地避开庾莳的眼神，“按照……不是，按我们现在的推测，那个新来村里的男人，十有**是丞相派来的暗探。他来的目的，我猜只有两个，一个是看我和庾莳的感情生活，有没有因为那封信，而心生间隙。另一个，应该就是看，赤鳞军和万龙寨的战况。”
说话的过程中，她全程看向竹罄，庾莳全程看在眼里。
冷凌霖：“针对这两件事，我和庾莳就按之前说的，找个锚点，然后吵起来，然后假装不和，然后……”
庾莳：“我们还用装吗？”
冷凌霖：“不装也行……反正他信就行了。”
初秋的南方，竟让久居此地的竹罄，感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此事，交给我吧。我派兄弟们乔装寒暄接近暗探，趁机打探他对你们的看法。”
冷凌霖和庾莳都沉默了，商讨嘎然而止。
暗探在南方的海边，提前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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