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寒霜降。
台渔村的村民们一夜间,翻出所有棉衣棉被。
鱼万辛更亲自送来及时雨。
“新鲜的牛羊,都是现宰现烤。今晚肉管饱,酒管够!”
鱼万辛得知有暗探到访,立即下山。
动动嘴皮子就能掀起的风浪,比舞刀弄枪来得容易多了。
他在原来隔离所的位置,摆桌设宴。
“我们一起举杯,感谢治心居几位大夫数月不辞辛苦的照顾,也顺便欢迎这位小兄弟来台渔村做客。”
数十圆桌填满下山坡,万龙寨和赤鳞军都被召了过来,与村民同乐。
鱼万辛左边是竹罄,右边是暗探。
竹罄左边是庾莳,夹在他和冷凌霖中间。
南荣炽腾在冷凌霖左边,另一边是北杏、南杏和医师。
这张主桌,除了暗探,其他人都知道他是暗探。
大家观赏着鱼万辛的独角戏,“来,冷老弟,大哥好久没见到你了,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鱼万辛的酒杯怼到面前,冷凌霖压低眉眼,看向竹罄。
竹罄轻轻摇了摇头,她又瞄了一眼暗探。
不只暗探,桌前每个人,都注视着她。
冷凌霖不为所动,直到鱼万辛提着酒杯走了过来。
“来吧,我们两兄弟好久没把酒谈心了,不必见外。”
冷凌霖拿起酒杯,站了起来,压低嗓门,嘴唇都不带动弹,“大胖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让他误以为我跟你有私交。想陷赤鳞军于不义?你还嫩着。”
鱼万辛保持笑容,门牙贴合,掩饰舌头微颤,“是又怎样?臭小子,只要蓄朝没了赤鳞军,我万龙寨便可直捣黄龙。”
“休想!”冷凌霖一饮而尽。
“别客气啊!你们也喝!”鱼万辛拿起酒壶,开始轮番敬酒。
宴席上,不仅有烤全羊,还有鸳鸯锅。
天知道,鱼万辛提前做了多少准备功夫。
休渔期刚结束,便能结合南北方口味,制作出咸香海鲜锅与鲜汤肥牛锅。
可惜,冷凌霖食之无味。
她刚捞起锅里的大虾。
“你随便帮我盛点吧。”
冷凌霖转身,抬起的手只托住了尴尬。
庾莳的碗递给的竹罄。
冷凌霖瞥了他一眼,空中的手180度回转,拿起自己的碗,接过自己的虾。
那只虾是冷凌霖整晚唯一碰过的食物,也毫发无损地陪了她一整晚。
鱼万辛游走到每张桌前,不管是万龙寨,还是赤鳞军,抬手就喝。
他的笑声贯穿台渔村。
显得主桌格格不入。
冷凌霖酒壶在手,她多么希望,自己能醉倒当场,但一般的酒又怎么能撼动得了。
医师就坐在她正对面,看着她跟庾莳之间的缝隙,如鸿沟万里,连连叹息。
就连南杏,啃羊腿的速度,也调成0.5倍速。
暗探一只手藏在桌子底下,以丞相府的特殊指尖技艺,在木块上记录一点一滴。
庾莳会时不时侧眼,发现冷凌霖这次喝酒,居然没有像上次一样皮肤泛红。
竹罄曾被冷凌霖私下拜托,“要是有虾,你要给她剥壳。要是有鱼,你要帮她挑刺。肉要全熟,但不能老。别让她喝酒,她酒量不好。”
但真正实践的时候。
竹罄夹一块,庾莳躲一下。
到头来,三个人,谁都没吃上一口。
======
鱼万辛的余庆节目一个接一个。
借醉闹事是他的绝活。
“小老弟,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啊。其实,竹罄很早就听说治心居有位庾莳姑娘了,未见其人,仰慕极深。我本想帮他提亲,没想到,被狗皇帝捷足先登。”
冷凌霖手上的酒壶早已变成酒埕,酒杯也早已变成酒碗。
鱼万辛撑在冷凌霖肩上,酒气浑浊,“你说这巧不巧,你亲自把庾莳带来了,没想到,她还竟然就是我们润朝的最后一位公主!弟啊!你说,你们都成亲了,能不能让竹罄满足一下愿望,跟庾莳喝上一杯啊?”
冷凌霖腰背□□,力气全使肩膀上,“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必假惺惺?”
“好!”
鱼万辛拉起竹罄和庾莳,“来,既然我弟弟都开口了,你们放心喝!”
“不是这样,哎,交叉,两只手交叉过来喝!”
竹罄和庾莳眼神交汇,半推半就地顺应鱼万辛的指令,在众人面前演了一段合卺交杯。
南荣炽腾握紧拳头,“鱼万辛!”
提起的腿,被冷凌霖按了下去。
她没有抬头,却心如刀割。
“成了!哈哈哈!”
唯一高兴的,只有鱼万辛。
竹罄给了庾莳一个眼神,让她回头看看冷凌霖。
自己搀着鱼万辛去到隔壁桌坐下。
冷凌霖的脸,比虾肉还白。
从心脏蔓延出一种毒素,像吞下无数颗原只海胆,扎穿了五脏六腑。
只有指尖陀螺旋转的声音,能劝导她,这不是真的。
======
台渔村醉倒一片,鱼万辛的慰劳宴可谓相当成功。
既让暗探感受到,万龙寨和赤鳞军情同手足,与村民和乐融融。
也让他看到冷凌霖和庾莳貌合神离。
鱼万辛被两个壮汉抬起胳膊,在竹罄的吩咐下,把暗探一起带走。
“竹罄,你帮我送庾莳回去吧。”
欢声笑语之下,总有几个失落人儿。
“我和南荣还有事要说。”冷凌霖只是简单拜托了两句。
南荣炽腾:“将军,你这么久没去焕花村,我还以为你们早就重修旧好了。”
冷凌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专注主线任务,才是我们该做的。”
南荣炽腾:“你不是一直很介意二当家萦绕在你们之间吗?”
冷凌霖:“他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帮助庾莳。就像你,会无条件的支持我。”
冷凌霖:“南荣,你这次回来,就别再回去了。”
南荣炽腾:“将军是想我帮你一起哄好夫人?”
冷凌霖:“你把三百赤鳞军都召集起来,全部驻扎台渔村。鱼万辛今晚故意摆我们一道,暗探定会有所行动。传令下去,没我命令,谁都不许独自行动。我在哪里,赤鳞军就在哪里!”
南荣炽腾:“得令!”
揣着重重忧虑,两个人已经走到了谋事厅外。
冷凌霖:“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南荣炽腾:“将军什么话?我这是要进去睡觉的。”
冷凌霖缩起脖子,瞪直双眼,“你睡这?那我睡哪啊?”
“将军当然跟将军夫人一起睡啊,村子里都住满了,我只能睡这了。暗探有万龙寨的人盯着,将军就放心睡吧。”
南荣炽腾先行一步,关上了门。
“啊?”
冷凌霖盯着门板发呆。
她站在庾莳小屋门前,下意识的转头,仍历历在目。
她不知道竹罄在不在屋内,只知道雨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肩上。
冷冷的冰雨是台渔村的常客,一天两次、三次都是常有的事。
席间的清风挂月,是最近为数不多的晴朗。
小屋的火光熄灭。
冷凌霖依旧站在门外。
雨水顺着发丝融入衣衾,渗入心脾。
心脏像洋葱被层层剥开。
刺激素倒流,直冲鼻头,涌上眼膜。
滚烫的泪水和冰冷的雨水同时刺向心窝。
======
视线随着睫毛升起,渐渐清晰。
“我怎么在这里?”
头痛缠绕的冷凌霖,眼珠向下,缓缓转动。
被子在身上,一开一合,“我衣服呢?”
“昨天淋湿了。”
庾莳拧干了毛巾,手被热水烫地通红。
“我自己来就行。”
冷凌霖抓起被子,退到墙边,露出白皙双肩。
庾莳不敢靠近,冷凌霖也不敢上前。
两只手竭力前伸,还好毛巾够长。
冷凌霖拘束地拭擦脸庞,“我,我,我怎么在这里啊?”
庾莳靠着圆桌,轻抚手背,“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外面晕倒了,我早上开门才发现。”
冷凌霖:“我没乱说话吧?”
庾莳:“你什么都没说。”
冷凌霖:“衣服,是,你帮我脱的吗?”
庾莳把发丝绕到耳后,“是啊。”
冷凌霖眼珠疯狂打转,大气都不敢喘,“谢,谢谢,啊。”
庾莳:“你晕倒在我门口,换做别人,也会救的。”
冷凌霖:“是,你人这么好,谁晕倒都会救的。”
庾莳:“不是,我意思是,谁看到你都会救的……”
冷凌霖:“也是。”
庾莳气得直跺脚,“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冷凌霖:“没事,反正都一样。”
庾莳懊恼着自己嘴笨,没想自己脑子也笨。
冷凌霖:“你有,我有,全都有嘛,我懂。”
“我总不能乘人之危吧?”
庾莳脱口而出的狡辩,却是毫不掩饰的真心话。
冷凌霖缩成了弹簧,脸瞬间红透一圈,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咳……咳咳。”
庾莳有口难辩,只好看向别处。
极速升温的不只有暧昧的房间,还有整个寻龙湾。
日落黄昏的田野里,从冷风到热风不过一息之间。
“叩,叩,叩。”
敲门声救了大家一命。
庾莳捧着一套衣服,把南荣炽腾拒之门外。
“你先穿上吧。”
冷凌霖没有动,被子捂得更严实了,“你,看着我穿啊?”
“哦,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庾莳扭头就跑。
======
庾莳的一句话,就把冷凌霖拉出十八层炼狱。
也让她顺理成章上床盖被。
“你真的要这么睡吗?”庾莳和冷凌霖并肩平躺在床上。
冷凌霖牵着她的手,两个手掌心在被子里捂出了汗。
“天气回温了,要不我去开下窗吧。”
冷凌霖把被子掀开,甩到一边。
“不行,被人看到怎么办?”
庾莳扭过头,躲开上方的冷凌霖,“有什么不能看的吗?”
冷凌霖对侧脸有应激反应,心头揪起,立刻挪开身子。
庾莳似乎感应到,她及时抓住冷凌霖想要缩回的手,牵得更紧了。
也许小狗要的,只是一份肯定。
庾莳:“那就这样睡吧,掀开被子之后,好多了。”
“嗯。”
冷凌霖多动症上身,心脏跳到了嗓子眼,眼皮怎么都耷拉不下来。
秋老虎虽迟但到,立于冬夏之间,注定承载波涛。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