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打草惊蛇，冷凌霖提议直接在寻龙湾登陆。
“他们都聚集在白沙滩那边建村，如果走福港，可能会有渔民通风报信。”
丞相听着有道理就同意了。
但意外的是，寻龙湾被泥石流埋没的村庄，比他想象得还要废。
泥潭代替沙滩，军队深深地留下印记。
丞相的鞋子沾满了半湿不干的泥土。
冷凌霖走在最前面，对丞相的骂骂咧咧视而不见。
没有马，也没有轿子。
丞相每一步都在喊爹骂娘，“我的娘哟！这都是什么路啊？我当上丞相怎么还要受这种苦啊？”
冷凌霖：“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丞相伸长手臂，扫视一圈，“哪里啊？我们睡哪？”
冷凌霖随便指了两下，“你爱睡哪睡哪，这么多地方，随便你挑。”
丞相皱着的眉，从下船后就没松开过。
“冷凌霖，我们是来打仗的，还不抓紧速战速决？你是在拖延时间，通风报信吗？”
冷凌霖不屑噗嗤，“将士们舟车劳顿，总要休整一番吧？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吃鲍参翅肚，睡软床锦铺啊？”
丞相扁着嘴，在石头棱上使劲蹭鞋子。
冷凌霖：“我提议啊，明天一早，我们就上山。”
丞相：“为何不干脆深夜突袭？”
冷凌霖：“就你爱偷偷摸摸。”
丞相：“不带骂人的。”
冷凌霖：“山路迂回险阻，夜晚蛇鼠出没。要是遇到什么意外，我可不负责。”
丞相：“……那就明天天亮再出发。”
冷凌霖：“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左边是福港，右边是白沙滩。两边都有万龙寨的人，你在这里待到明天，不要乱跑。”
丞相好像把自己卖了，但又不能半路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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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商期，能经常在夜里看到商船的点点灯火。
比起休渔期，当季的海面热闹繁忙。
立冬的南方不结冰，是商贸首选。
冷凌霖到达寻龙湾的前一天，庾莳还卧病在床。
医师确保她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特意向鱼万辛提及她的情况。
“北方这个时候已经入冬了，而南方还尚存秋意，兴许是水土不服所致。”
鱼万辛对庾莳甚为紧张。
她可是鱼万辛的宝贝，日后攻打蓄朝，还要靠她牵制赤鳞军。
“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专治水土不服！”
医师：“大当家，庾莳只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便可，不碍事。”
鱼万辛：“好，那就有劳医师帮忙照顾。”
鱼万辛吩咐属下，不得打扰庾莳。
庾莳是在半夜醒来的，医师一直守在身旁。
“医师，我现在下山通知建村的赤鳞军。”
医师：“这事交给我们吧？一来一回，我怕你的身体受不了。”
庾莳：“我睡醒一觉，感觉好多了。冷凌霖临走前有向他们交代过，他们只认我。这里就交给你了。”
医师陪她顺走了三匹马。
庾莳：“穿过苹果林后，有一条小溪，我把马拴在溪边。”
医师每走两步都要回头查看，直到庾莳离开山寨。
庾莳气虚体乏，牵着三匹马更加费劲。
“呵……呵……冷凌霖，你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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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万辛站在山寨门口，秋风萧瑟之下，还是光着膀子。
冷凌霖站在他和丞相中间，左瞧一眼，又瞄一下。
“我给两位介绍，丞相，这是万龙寨大当家。胖头鱼，丞相是圣上身边的大红人。”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赤鳞军已过了半山腰。
丞相：“冷凌霖，怎么又要停下来？这山看着也不高，需要休息三回吗？”
冷凌霖：“时间还早，急什么？你这么喜欢打架吗？”
丞相：“……你登陆之后，一再拖延，我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小心思。”
冷凌霖耸了耸肩，“我只是想他们保持最好的状态，要打胜仗，还得听我的。”
一个士兵跑过来，跟冷凌霖说了两句，就跑走了。
丞相揣着袖子，静待音讯。
冷凌霖摆弄指尖陀螺，“相爷，你怕死吗？”
丞相收起冷眼，“什么意思？”
三十个相府精锐，堂而皇之地跟在丞相身后。
冷凌霖撇着嘴角，带他去到山寨大门前。
鱼万辛睡眼蒙松，就被喊了出来。
冷凌霖：“就是这样咯，你们两个都爱扯淡，最适合当面聊了。”
鱼万辛拽着她的衣领，“你在开什么玩笑？他来干什么的？”
丞相后退了半个身子，“你带我来见他作甚？”
冷凌霖拍，拍，拍开鱼万辛，“丞相说要攻打万龙寨。”
说完，她迅速向后迈了一大步。
鱼万辛一点就着，两只牛蛙大的眼睛，吓得丞相缩起了脖子。
丞相：“冷凌霖，你在乱说些什么？”
冷凌霖：“你求我的兵符，不就是要抓他回去吗？胖头鱼，现在赤鳞军都是丞相说了算，他日冤有头债有主。”
丞相双腿抖擞擞的，“你说不战而胜的办法，就是这个？你框我的是吧？”
冷凌霖：“你就好好跟他聊嘛，你是丞相，手握兵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鱼万辛没有开口，但肚子里的恶臭已经溢出来了。
丞相不由得捂住嘴，“冷……鱼……来人！”
身后的精锐齐整上前。
鱼万辛也不甘示弱，“万龙寨听令！”
丞相赶紧举起手，“不是，不……不打。”
他扭头跟其中一人下了命令，又转了回来。
“听闻万龙寨好客，不知大当家是否能请我进去喝一杯？”
鱼万辛没在怕的，丞相自投罗网，他便多一分胜算。
丞相和冷凌霖并肩一起走入六角楼，“我回去再找你算账。”
冷凌霖大摇大摆的，跟回老家一样，“你过完今天再说吧。”
他们三个人分坐在大圆桌三边，谁也不挨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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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的热闹，庾莳也听说了。
她是今早日出前，赶回来的。
血气不足，医师阻止她进一步服药。
南杏送来了热汤，“师姐，我看到了，是冷将军。”
万龙寨内的壮汉本就所剩无几，庾莳放胆提议。
“你们现在就走吧。”
医师不出意料地拒绝了。
庾莳：“医师，现在万龙寨的人都顾着应对赤鳞军，你们从后山离开，没人发现的。”
“我不能丢下你！”医师对庾莳的关爱，不比冷凌霖少。
南杏在外面借故绕了两圈，又回到房间。
“马棚和猪圈的人，都集中到六角楼外了。还有几十个赤鳞军的士兵。”
庾莳虚弱地站了起来，生拉硬拽，把医师推到门口，“快走！”
南杏也拉着医师，“冷将军一定有办法救师姐的，我们不要当累赘了。”
庾莳：“南杏说的对，医师，帝都再见。”
医师不舍地回头，再回头，“庾莳，千万要保重自己，不要逞强，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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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万辛人狠话不多，命人拿来三埕陈酿，放在每个人面前。
“喝吧。喝完了，我随时奉陪。”
丞相哪怕从前在军营，也未成试过用酒埕喝酒，“我用杯子喝吧。”
鱼万辛提起酒埕，半入肚囊半湿身。
“哈！这样喝才有意思！”
冷凌霖挑着眉，插着手臂，靠在椅背，“丞相一副张飞脸，喝酒怎么像林黛玉似的？”
丞相吞下口水，一鼓作气，没能举起酒埕。
冷凌霖和鱼万辛望着他倾侧酒埕，抿了两口，都摇了摇头。
鱼万辛：“酒也喝了，丞相，开打吧？”
“没，没喝完。”
丞相扒拉着酒埕边边，一个劲儿地咕咚咕咚。
冷凌霖挑完左眉挑右眉，伸直了脖子张望。
鱼万辛不解，一味地向冷凌霖比手势。
冷凌霖也不懂，摊开手掌，耸着肩。
丞相喝酒喝饱了，晕红的脸颊靠着酒埕，双手环抱。
两个近身精锐也看不下去，费力地把人拉开扶正。
丞相醉醺醺地瘫在椅子上，两个精锐才退回原地。
冷凌霖和鱼万辛就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看他自导自演了一出默剧。
“杀啊！”
“杀！”
“冲啊！”
六角楼外传来片片厮杀声。
冷凌霖的表情跟鱼万辛一样惊讶。
在他们没有注意的地方，丞相睁开一只眼睛，调皮得摆了个鬼脸。
鱼万辛自从玄枪被毁，便改用蟒鞭。
他甩出长蟒，酒埕粉碎，酒花四撒。
“你们来阴的！”
冷凌霖甩手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喔。”
蟒鞭再挥，冷凌霖的椅子折成两半。
冷凌霖指着逃走的丞相，“他跑了！你还不追？”
鱼万辛怒火攻心，“冷凌霖，别想跑！”
绛云剑出，被蟒鞭捆捆捆。
冷凌霖双手握剑，却像被蟒蛇缠身，挣脱不开。
冷凌霖吃力地叫喊，“赤鳞军现在都听他的，你缠着我干嘛？”
鱼万辛愤而甩之，冷凌霖连人带剑一同摔倒。
蟒鞭蓄势待发，冲入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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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莳！”
冷凌霖捂着右腰，那个再而三受伤的位置。
赤鳞军和万龙寨扭打成团，刀剑无眼，血流飞溅。
冷凌霖一挡一劈，再挡再扫。
萦萦绕绕间，退到了厨房。
山下的壮汉和赤鳞军如期赶到，他们的加入更添混乱。
“冷凌霖！我在这！”
庾莳送走医师后，直到剑戟声把她拉出了房间。
“你，受伤了？”
冷凌霖心慌意乱地打量着，“我们走！”
“不行，赤鳞军怎么办？”回头看向战场。
冷凌霖瞄准目标，“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回来！”
“赤”字军旗随风扬，红底黑字显锋芒。
冷凌霖见一个砍一刀，昂扬大步走在浴血战场中。
她目光凌厉，心坚不移。
“赤鳞军听令！”
她夺过军旗，右上到左下，左上到右下。
“撤军回城，一律不究。执着恋战，生死自负！”
冷凌霖在鱼万辛面前扔下军旗。
借着还在厮杀的刀剑，消失在战火中。
她带着庾莳骑上赤黑驖，挥剑而下，放走了其余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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