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晒风寒，又干又冷。
白沙滩变成赤鳞军的军营。
拦截的万龙寨逃犯都变成赤鳞军的俘虏。
司博：“冷将军打算何时发起进攻？”
冷凌霖瞄了一眼庾莳，“我们不打。”
司博：“一举拿下乃是易如反掌之事，这是意欲何为啊？”
冷凌霖：“万龙寨没有足够的御寒物，而且每天消耗的食材也比平时多得多。南荣带兵围住了万龙寨，他们无法出去采购新的物资，相信很快就掀不开锅盖了。”
司博竖起了大拇指，“冷将军好计策！既能避免正面冲突，又能保证不战而胜。”
冷凌霖还没适应司博和庾莳的陌生，跟他们独处的感觉过于微妙。
庾莳抬起头，“你要去哪？”
冷凌霖：“我自己出去走走，不打扰你们。”
司博和庾莳都一头雾水，“冷将军，你留我们在军帐，不合适吧？”
庾莳瞪大双眼，“冷凌霖，你在想什么？”
冷凌霖舔了舔嘴巴，“好像是吼，那你出去。”
司博站了起来，“是我考虑不周，先不打扰了。”
庾莳把冷凌霖拉到身边，“你对司博也太不客气了吧？”
冷凌霖：“他？跟我很熟的。”
南荣炽腾把帐幕门口的司博，又拉了回来。
“将军，竹罄不见了！”
冷凌霖：“你先歇会，慢慢说。”
司博又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南荣将军，先来杯茶。”
南荣炽腾汗如雨下，“哈！将军，往日里，竹罄每天午时前一刻，都会准时出来，与我相见。但今日，我等了半个时辰，都没等到他。”
冷凌霖：“是不是被鱼万辛扣起来了？”
南荣炽腾：“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绕到后山，发现他蹭到树枝的布料。”
冷凌霖接过来，看了一眼，“这只是万龙寨的麻布，个个都是这样的啦，你怎么知道就是他的？”
南荣炽腾：“你仔细看，布料轻薄，而且竹罄日常衣服的颜色，就是米白色。”
冷凌霖举起布块，“确实很透。但我们就在后山山下，他要是偷走出来，肯定会被我们发现啊。”
南荣炽腾：“我就是沿着后山下来，但没有再发现他的踪迹了。”
冷凌霖：“他走了也好，不在万龙寨，我们就不怕他被鱼万辛打死了。”
司博：“竹罄贵为二当家，还会有这种危险吗？”
冷凌霖：“那不好说，鱼万辛神叨叨的，竹罄又是个文弱书生，那条蟒鞭比他手臂还粗。”
司博：“但他们相处这么久，鱼万辛也待他不薄。”
冷凌霖：“呵，就是因为曾经对他太好了，现在竹罄明显向着我们。”
庾莳：“他会不会有危险啊？按理说，他下山，是不是该来找我们啊？”
冷凌霖眼珠子转了又转，“呃……我只能保证男一不死喔，这男二，还真不好说。”
庾莳：“他帮了我们这么多，你要救他！”
冷凌霖：“你别着急，他出来了，我们也没见到他，起码代表他还健在吧？”
南荣炽腾：“竹罄有没有可能去找援兵了？”
冷凌霖：“哪来的援兵啊？肯救鱼万辛的，都被困在万龙寨了。”
司博：“要不我们派人去找一下？”
冷凌霖偷瞄了一眼，“也行，你派人去码头和村落都问问。”
南方的冬天不算赤寒，只要庾莳情绪稳定，白沙滩的露营生活称得上惬意。
赤鳞军跟万龙寨耗时二十八天，在此期间，他们像是在海南岛避寒的东北人。
跟清闲的海边悠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顶冷风嗖嗖的饥寒交迫。
冷凌霖正在享受阳光与海滩。
趴在细软的白沙上晒背，温暖舒适，让人流连忘返。
庾莳通常会陪在身边，但今天没有。
南荣炽腾奔走相告，“将军，竹罄回来了！”
冷凌霖捣腾一番，跟他回到军帐。
军帐外站满了人，都是熟悉的面孔。
竹罄正和庾莳聊得火热。
冷凌霖贴着庾莳坐下，贴得很紧，还伸手搂住她的腰。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竹罄：“冷将军，我和将军夫人刚提及你。”
冷凌霖盯着他，脸转到庾莳耳边，“说我什么？”
竹罄：“我们……我在佩服冷将军的温柔体贴。”
冷凌霖歪着头，向庾莳比了个笑脸。
“你过去点。”庾莳推开她。
但没推开，“我冷~”
南荣炽腾：“竹罄，外面那些是？”
竹罄：“你们都不认得了吗？那些都是焕花村和台渔村的村民。”
冷凌霖：“你偷溜下山，就是为了找他们回来？”
竹罄：“实不相瞒，你们包围了万龙寨，粮尽草枯是迟早的事，但大当家固执己见也实在劝不动。村民们知道大当家受困，都愿意赶来求情，请各位高抬贵手。”
冷凌霖肃然挺胸，“你在群压我？”
庾莳的手肘轻轻使劲，“村民都是想双方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他们对大当家同样有用。”
竹罄：“谢谢将军夫人帮忙解释，竹罄不敢向赤鳞军施压。我本想借他们的力量，感化大当家。但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冷将军愿意现行让步。”
冷凌霖：“怎么让？圣上都开金口了，只要鱼万辛肯归降，金库都能开。我也答应庾莳不主动发起进攻，都耗一个月了。还不够吗？”
庾莳：“你冷静点，这么激动干嘛？”
冷凌霖向竹罄撇了一眼，“你可以带村民上山，但你要负责他们的安全，鱼万辛一个不乐意，把他们都杀了，你要负全责。”
庾莳：“你让赤鳞军保护他们啊，怎么可以让竹罄一个人负责？”
冷凌霖深吸一口气，“人是他带来的，关我什么事？”
南荣炽腾：“将军，末将愿担起保护村民的责任。”
冷凌霖：“啧，又关你事？”
竹罄：“在下明白冷将军的意思，不敢劳烦赤鳞军。在下先行告辞。”
村民们在军帐安顿了一晚，天明便随竹罄一同上山。
当然，浩浩荡荡的队伍里，自然少不了冷凌霖。
庾莳一整晚都不准她碰，不懂她在吃什么干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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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万龙寨，里面的人都有气无力。
在只有馒头的日子里，他们能吞下一头牛。
鱼万辛也瘦了一圈，冷凌霖还调侃他减肥成功。
村民在赤鳞军的保护下，塞满山寨门口。
人满为患的小山头，在冬日里大汗淋漓。
冷凌霖盘着指尖陀螺大喊，“差不多了吧？”
鱼万辛手持蟒鞭，“竹罄，我就知道你养不熟，他们才离开两天，你就失踪，果然是下山投靠他们了！”
冷凌霖：“你是导演吗……你是。你问都不问一句，就下定论。他是去找村民，回来救你的。”
鱼万辛叹息着一张张熟脸站在自己对面，“你们，全部都要背叛我是吧？”
冷凌霖：“嘿，我说你这人怎么冥顽不宁呢？”
“让我跟他谈谈。”
竹罄独自走到两伙人的中间，对着鱼万辛大喊，“大当家，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要跟他们拼命，我也会护你周全。但是，当大家知道你有危难，都愿意赶回来，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也曾经对他们有恩。”
“大当家！我们都是来帮你的！”
“大当家！其他村镇都生活得很好，你放心吧！蓄朝是可靠的！”
“大当家……”
“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
冷凌霖：“你都听到了吧？鱼万辛，你不要在这里固步自封，你也出去看看。你那个青梅竹马小皇帝，曾经追求的太平盛世，蓄朝都做到了！”
竹罄：“大当家，村民们都曾受你恩惠，如今，大家都希望你能放下成见，我们一起共享太平。”
蟒鞭渐渐松动，一圈一圈地滑落。
庾莳松开冷凌霖的手，走到竹罄身边，“大当家，你看看万龙寨的人，你的手下，你的士兵，连你的马都饿得叫不出声了。”
竹罄：“赤鳞军不会攻进来的，但万龙寨的兄弟们也抗不下去了。”
冷凌霖挤到庾莳和冷凌霖中间，“竹罄这就说到点上了，胖头鱼，你自己不想活，也不能带着兄弟们一起饿死吧？”
寒风中，小山羊胡一阵阵扬起。
冷凌霖回过头，抬了一下。
南荣炽腾举起手，赤鳞军让出一条道，“现在想走的，都可以马上离开！”
万龙寨的大门，送走一批又一批逃亡的“客人”。
最终还坚持留下来的，只有万龙寨原有的旧部下。
而他们，也开始动摇了。
村民喊破了嗓子。
壮汉苦口婆心。
这一刻，大家都在等着鱼万辛放下执着。
司博凑到冷凌霖耳边，“冷将军，都准备好了。”
冷凌霖轻轻点头。
司博大手一挥，赤鳞军占据万龙寨。
冷凌霖：“我说了不打就是不打。现在万龙寨没有逃走的，都算在赤鳞军名下。只要你鱼万辛点头，就是赤鳞军都督，他们，还是你的兵。”
竹罄：“大当家，冷将军已经很有诚意了。”
冷凌霖眉头随着语气，上下跳动，“台阶也给了，面子也给了，差不多，得了。”
鱼万辛收紧下巴，喉结突起。
拖着垂落的蟒鞭，回到六角楼内。
空荡的楼里，传出鞭鞭有力的挥打声。
过了一会儿，他走出来。
手里拽着残破的虎皮。
“这是老子打下的战绩，都督这个位置，不白坐。”
冷凌霖翘起嘴角，“哧！鱼都督，以后请多指教。”
虎皮的重量，是鱼万辛的决心。
破痕是改过自新的誓言。
万龙山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人们载歌载舞，庆祝这场期盼已久的和平。
庾莳强行挣脱冷凌霖的手，气鼓鼓地离开。
冷凌霖无视众人，酸溜溜地追赶。
点点冰雨悄无声息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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