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推开房门，里面是由宴春楼的妈妈娘子们排成的符合礼制的队列，她们含笑望着贝十，像是在迎接一场新生
“请镇宅娘子上称～”
贝十随着她们的引导，一步步地往前走。
“身高四十六寸，体重一百斤零四两！”旁边的妈妈高声报数。有女奴拿着本子在旁边登记。
“请镇宅娘子张嘴抬肩～”
有专门会鉴定女奴骨龄的妈妈上前看贝十的牙齿，摸贝十的骨头。
“骨龄：十一。”她仔仔细细地判断后，唱道。
“请镇宅娘子宽衣～”
有妈妈来测量记录她的三维以及手掌脚掌的大小，还有检查她身上是否有明显的伤痕。
最后，连头发以及虹膜的颜色都做了详细的登记。
等到一切都已经在拍卖场的监督下筹备好了，她穿上了一身无比华丽的裙子，脸上抹了粉，插着满头的鲜花，被引去了一间能容纳七八百人的拍卖厅。
台下黑漆漆的，她端坐在拍卖台中央。旁边站了一个拍卖师。
“接下来我们展示的这件拍品，是由言老板亲自培养，泉城领主大人亲封的镇宅女奴。今天是哈木节，她也是今年泉城当之无愧的哈木女奴！”拍卖师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举着贝十的镇宅奴金令，夸张地描绘着贝十的稀有程度，平平无奇的身体数据都被他夸出了花儿来。
拍卖师期待着成交之后能从中获取大笔的佣金。
“这样的女奴，各位客人，当初银烟娘子的价格，可是绝对拿不下的呢！”他定下这样的基调。
锤子一敲，开始拍卖。
起拍价是一千金，竞价阶梯是五百——
“一千五百金——”
“两千金——”
“两千五百金——”
“三千金——”
拍卖师看着台下举灯的人，脸都笑烂了
想要拍这件商品的人会举起点亮带有编号的灯。
“三千五百金——好的，三号客人出了三千五百金，有没有还想加价的?”
“四千金！我们的八十八号客人出了四千金！”
“四千五百金！”
“五千金！好的，有客人已经出到了五千金！”台下的众人都被这个数额刺激到交头接耳，一时间，拍卖场喧哗起来。
“五千五百金！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拍卖师双眼放光，整个人已经到达了亢奋的顶点。
“五千五百金一次——”
“五千五百金两次——”
“五千五百金三次——”
一锤定音
“成交！恭喜三号客人以五千五百金的价格拍下了泉城领主亲封的镇宅娘子！拍卖结束后您就可以去后台提取您的拍品了，衷心祝愿您往后生活愉快！”
“接下来我们上下一件拍品……”
贝十被女奴引导着下台。
“是谁?”她问身旁的女奴。
那女奴笑着对她说，“是越骑校尉江大人家的二公子，有扁鹊之称江玉衡大人。”
贝十一愣，
竟然是这一户人家……
她没再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去等待江玉衡的雅间。
前面的拍卖还在继续。
贝十等到快睡着了，才听见门外传来人走动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
门被推开，
先是一位引路的女奴，
随后是一双干净漆黑的罩靴，
往上是洁白的外裳，上面绣的是祥云仙鹤。
贝十恭恭敬敬行礼，“奴参见江大人。”
“不必多礼。”江玉衡把她扶了起来，贝十的头顶才到他的胸口，得抬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江玉衡真是人如其名，长得跟美玉一般。
江玉衡如今已是二十又七了，家里孩子都生了一窝了，看着眼前这个父亲为他买的小不点儿，觉得有些好笑。
但想着她闹出来的动静，又不敢轻视。
只道，“先随我回府去吧。”
江玉衡自己的马车又与当初接贝一的有所不同。
自然是更加精致的。
贝十跟江玉衡坐一车里，紧张地捏着手，呼吸都不敢重了。
“你不必如此紧张。”江玉衡对她道，“我不是那样死板的人。”
贝十自然微笑着点头。
她这时才切身体会到自己的生杀夺予全被掌握在另一人之手后的感觉。
心里不敢有一丝懈怠。
特别是在经历过点翠的事之后。
“听说……你与点翠娘子，十分要好?”江玉衡随便找了个话题。
“是。”贝十道，“奴与点翠，十分要好……”
江玉衡看见贝十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就知道，自己的话题找得不好……他默默递上自己的手帕。
贝十双手接过，仰着脖子擦干了眼角，道，“让大人见笑了。”
马车里的氛围倒是不像之前那样紧绷了。
江玉衡安慰她，“领主这几日接待从涅都过来的人，等空下来，费扬机肯定讨不了好。”
贝十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心里暗评，江玉衡长得跟玉一样，就是不大会说话。领主只要不想谋反，轻易是不会把费扬机怎么样的。
不过，她其实也不大会说话，风格一致，想来能相处。
也不知道贝一怎么样了?
贝十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愣愣的。
贝一好得很。
毕竟是江玉衡两千银买回家的女奴，她的身价在江玉衡后院可谓是数一数二。除了孕奴娘子和两个年纪还小的小公子惹不起，其余时候都是横着走。
当日一回家，江玉衡就给她改了新名字——灵芝。一听就很贵。
不过贝一拒绝了，她要是都不当贝一了，还怎么是贝们中间的大姐大?
江玉衡竟然也不恼，“两千银的女奴，果然很特别。”
刚来自然是有女奴不服气的，可贝一是什么人?！她能吃亏?半个月不到，后院儿跟她年纪差距不大的女奴被收拾得服服帖帖，比她年纪长很多的妈妈也不敢轻易去惹她。
她如今在江宅里贴身管着江玉衡的衣被之事。内宅掌事瞧她站在江玉衡身边，心里凉飕飕的，总觉得自己的地位随时不保，做事都更加仔细了。
可是江玉衡一个大男人对这些丝毫没有察觉，还表扬贝一能干，真不愧是两千银的女奴！
贝一这段日子过得可谓是十分舒心，直到江玉衡看家书的时候她在一旁听到他要去买镇宅奴。
“唉，父亲也真是的，我已经这么大了，何必给我配一个十来岁的镇宅奴?”
这里每个人都是听着宋哈木的故事长大的，江玉衡也幻想过自己镇宅奴的模样，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只有这么小啊。
贝一就大胆提了一嘴，“奴倒是跟她一块儿长大的。”
“是吗？”江玉衡好奇，“你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呀，厉害着呢！”贝一眼睛一转，夸，“先不说她脑子里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和想法，单谈她几岁就敢跟着山庄的娘子出门跑商，还一个人去外面商人那里寻到了山庄缺少的染料，就很了不起。”
“确实很了不起。”江玉衡点头认同，“我几岁的时候，还在被我父亲的镇宅娘子天天拉着早起学方药呢。”
这里的男子，小时候一块玩儿打仗游戏的时候，总是喜欢给自己绑定一个宋哈木，还瞎取一些什么“星神仙女”，“北斗仙女”，“暴雪仙女”的奇怪名字。
一到互殴了，口号就是，“XX仙子，给我上！”
镇宅娘子，就像是他们手下的第一个战士，也是第一位将军。
贝一觉得，江玉衡是个不错的大人，贝十过来一起生活也不错。正好后院这些小鱼小虾都太无趣了，贝十过来，说不定能搞出些乐子。
况且……她跟贝十一道长大，总比来一个她不认识的强。
江玉衡和贝十还在车上，远远就看见江宅门口站着一群翘首以盼的女奴。
以贝一为首。
毕竟最近领主，肖大人，费扬机，点翠，再加上贝十的瓜，闹得满城风雨。
大家都很好奇贝十长什么样子。
正好今天是哈木节，江宅又不是什么高门大院，规矩松着。除了值班的女奴，其余都放了假。
贝十拖着华丽的裙子下车，就看见贝一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涂了脂粉的脸，然后装模作样的行礼，“参见江大人，参见镇宅娘子。”
她身后的众多女奴也反应过来，纷纷蹲下行礼，“参见江大人，参见镇宅娘子。”
这可是领主亲封的镇宅娘子！托了老太爷的福才买下来的呢！
江玉衡看这一堆人，佯斥她们：“赶紧回去，堆在这里像什么样子！”转头对贝十发任务，“往后你要多多管教她们。”
“是。”贝十应。
她这个镇宅娘子看来是内外一把抓的劳碌命。
随后进入江宅，江玉衡也问起贝十想不想改名字，“我听贝一说她是跟你一道长大的，她不想改名字。你呢？你们的名字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贝十想了想，道，“不改吧。”她想要继续用这个名字，“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含义，只是一个纪念。”这个名字的仇还没报了，这个名字的任务还没完结。
江玉衡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那我还是给你赐姓吧。”
他小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贝十虽然惊讶，但还是同意下来，暂且把这视作类似于小狗尿尿圈地盘。
江玉衡揉了揉她的头，道，“今日你先歇着，有什么活儿明日再说。”
好家伙，明日就要给她派活儿了……
贝十卑微打工人的生涯，从明天开始，就要正式开幕。
“不是明天才开始嘛，今晚我们先乐去！”贝一拉着她的手，往护城河边跑，“今天可是哈木节。”
其实我想写的就是那种，平时察觉不到，但等到产生利益冲突的时候就突然发现女奴这么卑微的那种感觉。
平时生活的时候嘻嘻哈哈没什么等级概念，就像是一个美好的幻境，生活是裹着糖霜的毒药。
毕竟老是苦大仇深也没什么意思，哪怕是大清人，人家该乐还是挺乐的。善于寻找生活中的小确幸，也是属于女性力量的一种。这是一种可贵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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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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