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玦沉默不语。
凤鸣后退两步,望着剔透如镜的水面。
“你此刻该呆在冷宫之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罪臣每日,会在此处抚琴。”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凤鸣想也知道,定是又打点了冷宫的侍卫。
她冷哼一声,看来杜渊在郑冀言那里过得不错,竟有这么多闲钱送来。
“原来前段时日,时时抚琴,扰孤清静的人便是你。”
宋玦垂眸,并不辩解。
凤鸣春笋般的白皙指尖,轻轻拂过琴身:“为何这两日又不弹了?”
他忽然抬头直视她,倒让凤鸣愣了愣。
只是没过多久,宋玦又移开目光:“陛下自有珍馐美人,如意郎君伴驾畅饮。”
“如此粗鄙琴音,何能入陛下之耳,不若就此打住。”
“也免得……”他声音低沉,“自取其辱。”
珍馐美人……
如意郎君?
凤鸣真被他说得发懵,一时间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但转念一想,宋玦不再抚琴,正是自她带着李氏姐妹醉生梦死的那天起……
“系统,他这是什么意思?”
脑海里空荡荡的,并没有传来系统的回音。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在怪孤不理你?”
宋玦垂下眼:“罪臣不敢。”
口口声声不敢,可他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不就是在闹别扭吗?
凤鸣自然不会觉得宋玦已经爱上了她,经过上次的事,宋玦心里只怕想将她碎尸万段。
那如今演这出……又是为了什么?
凤鸣在水榭边上坐下来,绛色的衣袂随风浮动,似一只带着秋色的蝶。
她看着宋玦,宋玦也在看他。
那双眼睛是她熟悉的,里面的内容却又是她完全看不懂的。
原著关于这段的剧情并不多,宋玦究竟是怎样一步步成为凤鸣的男宠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
只知道,男主心里并不情愿,且因为这件事深恨凤鸣。
“宋卿,你恨孤吗?”
他静静地与她对视着,就在凤鸣以为自己等不到答案时,宋玦开口了。
“恨。”
“啪——”凤鸣手中的匕首掉落,刀身与地面相撞,发出清脆响声。
她盯着他:“你竟连掩饰一下也不愿了?”
“为何要掩饰?楚皇陛下乔装成宫女……连最后一丝尊严,也不肯留给我。”
宋玦缓缓道:“你可知,我在冷宫的每一日都是怎么过的?”
他眸中的涟漪,令她不自觉地怔了怔。
“人生在世,终究逃不过一死,宋玦**凡胎,早已看破。”
“只是有一桩心事未了。”
凤鸣咬了咬唇,闭上眼睛:“何事?”
宋玦走近她,冷淡而轻郁的气息笼罩住凤鸣。
他低下头,眉眼间显出几分哀伤:“我想见你。”
“我要亲口问你,当日究竟有没有真心?”
“究竟是我一厢情愿,还是……”
“叮——宿主您好,检测到男主对您的好感度有所波动,请再接再厉。”
凤鸣适时打断了他的话:“宋玦。”
“不要说了,”她顿了顿,拉开与他的距离,“你我如今的身份,你问孤这种话,不觉得可笑吗?”
系统掉线多天的好感度,终于重新上线了。
不过,宋玦竟然说了这种疑似表白的话……
苍天,他指不定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倘若他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痴心,一副失恋的样子……
系统该提示的不会是好感度波动,而是任务完成。
宋玦的花言巧语是有目的的。
他怔了一下,眼神黯淡下来。
半晌,宋玦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陛下见笑了。”
凤鸣突然伸手,勾住他的下巴,端详着那张俊朗的面孔。
“不过……你既然这么羡慕孤的那些男宠。”
“为何不直接告诉孤,”她轻笑,“你生得不错,琴弹得也好。”
“孤给你个位分,也不难。”
她感觉到身前的人骤然僵住了。
凤鸣勾了勾唇角。
果然是装的吧,对她的肢体接触都这么反感。
再听到自己要他做男宠,宋玦只怕隔夜饭都想吐出来了。
凤鸣想着想着,便恶劣地笑出声来。
“叮——宿主您好,本段剧情昏君人设维持良好,请再接再厉。”
“静音模式,谢谢。”
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感情,总是被该死的系统打断。
凤鸣深呼吸了几下,试着找回刚才的感觉,摩挲着宋玦的下巴。
她细白的手指润如玉,轻轻挠在他肌肤上,若即若离。
宋玦微微喘息着,不知是不是觉得屈辱,眼底已有些泛红了。
“宋玦,孤看得出来。”
凤鸣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大费周章地引孤过来,不就是想出冷宫吗?”
“孤可以成全你。”
她吐息间,温热的气息全拂过他耳畔,仿佛坏心眼的艳鬼,要将凡人拉入无间地狱。
“你做孤的男宠,便可以离开冷宫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热度,烫得宋玦下意识退开半步。
脚下传来细碎的声响,他踩住了方才落地的匕首。
刀尖向着自己。
……
宋玦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个消息传出来,不仅霓裳和怀安震惊。
连凤鸣自己也不太敢相信,居然这么容易。
他甚至一点挣扎也没有。
原来逼良为娼这么简单吗……
有权力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凤鸣有点害怕了,自己过惯了这种骄奢淫逸的生活,将来要是没皇帝可当,岂不是要了她的命。
“那个赵贼是如何勾引您的?赵人居心叵测,万万不可放在身边啊,陛下……”
怀安第一个发出哀嚎。
凤鸣瞥了他一眼:“你去操办册封礼,孤要封他为少使。”
怀安的哀嚎戛然而止。
少使是后宫中最低的位分,只不过比宫人强上一点。
从前大臣们进献美男,凤鸣都会给点面子,跳过这个等级。
如今她虽说要册封宋玦,却只给了他最低的位分。
摆明了是羞辱的意味。
“陛下圣明,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怀安兴冲冲地退下,霓裳望着他的身影摇了摇头。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陛下,太后娘娘那边恐怕不好交代……”
“那边孤会去说的,”凤鸣道,“只是纳个少使,不算什么大事。”
霓裳点点头。
凤鸣感觉到她目光中复杂的情绪,不禁有点心虚:“姑姑为什么这样瞧着我?”
“奴婢希望陛下高兴。”
凤鸣拿着玉盏,手指渐渐收拢,她笑了笑:“何出此言?”
“陛下从前深恋安平君,可安平君是那样冷淡的性子,再三怠慢陛下,令您郁郁寡欢……”
霓裳此番真乃肺腑之言:“后来陛下纳再多侍臣,也没有一个是放在心上的……奴婢瞧得出,您心里只有安平君。”
“孤心中有他又如何?”
凤鸣轻笑道:“他从未接受过孤……还说出那样绝情的话,当真是冷心冷肺。”
霓裳这些话倒是提醒了她,原著这段剧情,凤鸣纳宋玦除了是见色起意,还因为……
“孤就是故意要宋玦的,要让韩玄明白,孤并不是非他不可。”
“陛下……”霓裳紧紧拧起眉毛。
“不用担心,孤心中有数,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男人,自暴自弃。”
韩玄和宋玦……这两个人,都是原身命里的冤家。
凤鸣不得不演这一场戏,陪他们走完剧情。
只希望最后能够攻略成功,完成任务吧。
册封消息传出来的当天,凤鸣就派人将沉香殿重新翻修了一遍。
“此处全都是孤与你的回忆,”凤鸣看着他,“爱卿还是住回来吧。”
宋玦的脸色没有太大波动,只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愈显些深邃。
半晌,他才道:“谢陛下厚爱。”
皇帝一旦上心,宫人们做事也就快了起来,没到半个月的功夫,宋玦便重新搬进了沉香殿。
这次,他不再是敌国的罪太子。
而是楚皇的新宠,宋少使。
“我儿行事也太荒唐了些,那宋玦与你,可有不共戴天之仇,陛下非但不杀他,还将他收入后宫,是何道理?”
凤鸣看着裴后气得通红的脸,倒了杯茶递过去。
等对方呼吸平静些,她才开口:“宋少使姿貌甚美,儿臣着实招架不住……”
话音未落,瓷器碎裂的声音猛地响起。
裴后打翻茶杯站起来,面色铁青:“陛下怎可这般言语?”
她显然被气急了,但良好的修养,又让她发不出太大脾气。
“女儿实不愿欺瞒母亲。”
裴后瞪着眼睛与她对视半晌,抚着心口,仿佛一下子卸了力,两眼无神地坐下。
“你可知商纣妲己,幽王褒姒之祸?”
“女儿岂是那等昏君,母亲难道不信我?”
很遗憾,裴后的女儿的确是个昏君。
“当初你父皇猝然崩逝,启儿又遭南越人杀害……朝中流言四起,国家动荡,母后和你舅父排除万难,才将你送上皇位。”
裴太后道:“如今你为男色所迷,竟将仇人放在枕边。”
“安平君与我亦有仇怨,母后不也接受了?”
此言一出,裴后愣了愣:“陛下说什么?”
糟糕,难道裴太后并不知道韩玄是南越人?
凤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把嘴闭上。
“儿臣的意思是,只不过玩玩,何须在意那么多。”
裴后盯着她,似乎想隔空看穿她心里的想法。
过了许久,太后才长叹:“陛下若执意如此,母后又能如何。”
“只是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不要与这个赵人生下皇嗣。”
“不要给他任何可乘之机。”
凤鸣愣了愣,轻声道:“儿臣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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