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笑了，毕竟没有江兄和时长老师徒情深。”陆长予朝右微微歪头，白珠镶嵌的耳坠流苏耷在他肩头，目光意味颇深地在江天川脸上流转，“你们有一个相同的秘密，好不好奇我如何知道的？”
“因为你那颗珠子？不对....如果是使用法器，是会在师父的结界里产生波动的。”江天川皱起眉，召出一柄短剑横在身前，快速地略过一遍陆长予周身上下，但眼中并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不若我们还是按照之前所说的规则，赢一次回答一个问题，但这次反过来，若我赌对一次，便回答江兄一个问题，如何？”说完陆长予便拍了拍手，三人所在的场景立刻转换，在山林的偏僻角落中，身着粗布衣裳的仆人气愤地四散离去，马夫更是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后骑着马远离，只有三个着华贵锦缎的人还坐在马车外，神情惴惴。
走近些便能看到，两个是年近不惑的中年夫妇，而其中那个看起来刚及弱冠的则是个眉眼耷拉的青年，和江天川的脸一模一样。
“我特意和故友探询过玄芙国有哪些士族被灭门了，虽然消息被压了下去，但最有权势的那几家还是能知道，听说其中一族姓江，家主曾携嫡子外出游山玩水，后竟然消失不见，府中人也尽皆人间蒸发，见到江兄时忍不住想起了此事，我赌......”陆长予笑了笑，道，“那应当便是江兄。”
陆长予一开始看不出来时青生的手段和目的，不敢贸然使用灵力，由着自己输，忍痛的同时在识海中和林云商量对策，他认真观察每一个与自己对赌的修士，首先锁定在了江天川身上，他有个与其他修士不同的点，看向时青生的次数更多，而且目光和别人不同，带着些说不清意味的依赖和信任。
时青生并没有给出多于旁人的解释。
陆长予在摇盅的同时和林云商议道，或许可以看看这个人的过去。
江天川说得对，他确实用了法器，但不是用的自己的灵力，用的是耳饰上这颗内丹的，其下的流苏也不是寻常的银饰，而是用昆仑镜的碎片打磨而成。
在从付镜玄的手中得到昆仑镜碎片时，他发现饶是碎片也可以发挥效力后，便从中取下了一小块，打算抽空镶嵌在法器上，看能不能起同样的作用，但作为上古神器，他很难直接或者用幻境改变其材质，放在竹伞中会格外惹眼，最后锻造成几根细长的流苏混在耳饰的白珠下方，和原本的银饰混合在一起，极难看出来。
但想要在结界中不被察觉到灵力波动，就算不是自己的，也只能缓慢少量的催动，所以他只选择了两个目标，第一个就是江天川，虽然只能看到最近两年的大概经历，但对于他来说已是足够，所以他将其选择为第一个拖入自己的幻境的对象。
而林云的本体则在结界中帮他拖住时青生等人。
那一缕神识其实未必能控制住江天川，但陆长予猜他是个没有时青生的指示就不敢轻举妄动的赌徒，所以也任由对方威胁自己。
至于那些解释的理由，只是他现场编的，昆仑镜和内丹都是他的底牌，非必要不能让这群人发现。
此刻在幻境中被场景重现的江天川咬着牙没有开口，眼神迟迟不愿落在那三人身上。
“如何，我猜对了吗？”陆长予问道，“若是对了，便可以回答江兄一个疑问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江天川握着短剑的手朝着马车缓缓抬起，但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冷着声音问道。
“既然能跟着时长老来刺杀我，想来也已经知道我手中有法器的事了，毕竟是在慈心堂之上的大门派，有一些可以可以追溯过往的法宝想来也并不奇怪，不是吗？”
“你手中......只有乾坤钟。”江天川说得坚定，但途中还是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下，目光有一瞬不易察觉地游移。
“太相信时长老等人，未必是件好事，否则你也不会被拉入我的幻境来，对吗？”陆长予继续挥挥手，场景再变，这次改成了中年夫妇穿着已经被裁减后的有些脏的锦缎衣服在劳作，烈日落在他们身处的荒地，照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令尊和江兄乃皇亲国戚，想来对于耕种一事应当很是棘手。”
陆长予说完看向那对夫妇，他们是在一处村庄边缘靠典当部分身上仅剩的财宝换取一处木屋，村里好开垦耕种的田地早已被占完，此刻他们能找到的土地坚硬，锄头不时会碰到隐藏在下面的岩石，久而久之甚至将虎口震得裂开了伤口。
暴晒很快让两人身体开始支撑不住，妇人俯身用掌心撑着膝盖，抬手用衣袖在额头擦拭几下，眉眼间满是忧愁，但再起身看向中年男子时却强撑着挂上温柔笑意：“已近晌午了，川儿应该饿了，我们回去给他做些吃食吧。”
她话音刚落 ，便有声音怯生生地从不远处的树荫下传来：“爹娘，我已经吃饱了，自己烙了饼来找你们。”
妇人见状万分惊喜，急忙迎上去抓住江天川的手，心疼又欣慰地端详起他来：“有没有因此受伤？就知道我们川儿最懂事了，还会替爹娘分忧，只是这日头毒辣，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就是，别晒坏了你。”
中年男子也放下手中的农具走过来，接过那饼翻看一番后，道：“这当真是你烙的？”
饼身中间带着焦黄，边缘一圈却雪白，被捏在手中时，手指的位置轻轻下陷。
幻境中的江天川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是，那男子也没有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两句后便让他回去了：“你从前只在府中读书，鲜少出门，不必出来跟着我们风吹日晒，且安心准备....”
男人后面的话语卡在了喉咙中，他们的身份是无法去参加科考的，斟酌了许久后才继续道：“且安心念书就是，兴许日后能被哪个地方乡绅或是秀才看中，收你去做个差事。”
幻境旁看着这一切的陆长予挑起眉，对着旁边正铁青着脸看自己“回忆”的江天川道：“那饼应当是村中的村民特意送来照顾你们的，对吗？”
江天川的目光如同毒舌，对他露出含着毒液的尖牙：“不是。”
“看来江兄没有其他问题想问了。”陆长予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继续跳转下一个地方，三人又来到木屋中，夏日蚊虫毒，将坐在屋中读书的江天川咬处一堆蚊子包，露在外面的白皙皮肤上是密密麻麻的红点，他烦躁地用手到处挥动，但无济于事，最后崩溃地将手指插进发间，嘴里不停呢喃着什么，念着念着便猛地将毛笔丢在桌上冲了出去。
他冲到附近的树林中，其里是方圆左右的湖面，跳下去时只溅起一层浅浅的水花，翠绿的湖面很快便将人吞噬其中，随着窒息裹挟住全身，江天川脸上的烦躁化作强烈的恐惧，手开始向四处扑腾，仰着头努力想要呼吸，喉间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一颗石子从树林中某处砸过来，精准地击中江天川的太阳穴，本就因为缺氧意识模糊的他立时便晕了过去，而后脸上带着脏污的男子不紧不慢地走出来，跳入湖中几下便把人捞了上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扇脸，见人悠悠转醒后，便拎着他的领子按在湖边，声音不含一丝感情：“把钱交给我，不然就杀了你。”
江天川的嘴唇哆嗦起来：“我...我现在还没有带，都在我爹娘那里，我带你去找他们可以吗？”
“这人瞧着倒是眼熟，看起来像不像....”陆长予转过头，状似无意般道，“像不像时长老？”
在“回忆”外的江天川也跟着情绪激动起来，想要扑向还在对话的那两人，只是被陆长予死死钳制住后脖颈，原本是用来防身的短剑此刻也被搁在他身前，不多时他便沉默下来，胸膛剧烈起伏几下后开口道：“你赌对了，但只是给我看又有何用？莫非会对结界外的棋局产生半分影响？”
“若是幻境无用，为何要费尽心思将我和师父困在这重重结界中？”陆长予笑道，“江兄可知陈长老是如何被审讯的，又交代了多少事？”
“你...让他看了什么？”
“自然是最不愿被人提及的往事，比如他曾经对同门的严苏木私交甚密，意图与之苟合。”
“我未曾这般下流好色，入了慈心堂后也不过是潜心修炼，何来不远提及一说？”
陆长予目光转向湖边，笑着开口时嗓音中似是带着疑惑：“是吗？那为何刚才江兄如此激动，是因为杀过人吗？”
“修士杀人有何奇之？”
“若那并非寻常之人，而是你和时长老之间皆不能宣之于口的往事呢？”陆长予用短剑的剑尖敲了敲江天川的肩膀，“你们都杀了谁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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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共同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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