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青生挥挥手让人将香剪灭撤下去，嘴角牵起，只是眼中含着冷漠和蔑视：“看来你已经看透这一场赌局了？”
“倒也不敢妄言，但看出来七七八八还是可以说的。”陆长予的目光转向摇盅的修士，“这位冷面郎君，应该是最次一等的赌场手下吧？出千的同时一直面无表情，让我对自己的下一次结果越来越心中没底。”
这也是上一局中最后一个与陆长予对赌的人。
“还有呢？”时青生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手指敲击桌面。
“不若在这一轮，我慢慢告诉时长老。”陆长予如是说道。
时青生呵呵笑了两声，一个眼神投过去，几个修士顷刻便乖顺地过来排成一列。
接着那冷面修士出场的，是一个看起来温顺道有些懦弱的青年，眉眼低垂不敢正视人，怯生生地走到赌桌前，动作畏畏缩缩地摇完盅后，露出里面的贵采。
陆长予往前倾身，手臂撑着下颌，盯着他结束动作以后，才笑眯眯问道：“兄台，你出千了。”
青年立刻看了眼时青生，但没有得到对方的哪怕一个眼神，只能无助地看回来，摇头不解：“你无凭无据，凭何说我出千？”
“因为不管你摇出来什么结果，我看到的都是贵采。”说罢，陆长予勾了勾手指，盅里的棋子立刻变了颜色，变成了次等的杂采。
“你...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故意设立出来的幻象？”青年脸上出现显而易见的慌张神色，用盅将棋子重新盖起来，“只用这些也证明不了什么。”
“是吗？”陆长予笑了笑，并未继续追问下去，抓起盅随便摇了几下，亦是贵采。
“你.....你...早就看出来了，为什么上一局不用。”青年磕磕绊绊了半天后，白皙的脸颊憋出红晕，手指指着陆长予半天说不出话。
“我要是说了，想来时长老不多时便要找个更为厉害的人来对赌，恐不能见识周全诸位的本事。”陆长予撑着手臂坐起身，用灵气操纵着棋子往前走，每移动一步，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分，在明亮的烛光照射下，似是慢慢被描绘清晰的画作。
青年默了默，脸颊细微地牵动两下，看起来像是在咬牙，但很快改为向下牵动嘴角，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抓起盅继续摇。
大约是被揭穿了套路后懒得再伪装，接下来两个人的结果都是贵采，棋子的进程不分上下，厮杀到最后只剩下双方的最后一枚棋子在临近终点的地方停下，而正好轮到青年开始摇盅。
“陆兄，冒犯了。”青年原本因为紧张，额头渗出几颗汗珠，看到眼前的场景后呼出一口气，抬头时汗珠顺着额头滑落，抬手要移动棋子时，却被无形的力道按住。
“打开之前，不若我们换个赌注？”陆长予指向旁侧的那群琉璃盏，目光转动到青年身上：“我还不急着赢回来这些魂魄，不若改为，若是我赢了，就由兄台将自己的的身份全盘告知？”
“为何要问这个？”青年抬起眉，手背的骨节凸起一瞬，发现挣不脱以后便放弃了，凝视陆长予时，眼眸像忽然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雾，但很快消散露出清明的神色，垂下眼帘转动几下后便开口答应了，“好，还望陆兄不要食言。”
盅被揭开，仍然是贵采，但却是超过终点的采数。
“看来轮到我了？”陆长予动作随意到甚至有些敷衍地晃了晃盅，露出里面的贵采点数，而后操纵着自己的棋子走到终点，看着结果挑起眉，“看来不巧是我赢了，那.....兄台请。”
青年握着盅的手指收紧，但在触到时青生投过来的一个眼神后又立刻松开，温声道：“我姓江，名天川，无字，是时青生长老门下的亲传弟子，父母皆为凡人，无兄弟姊妹，陆兄觉得这些可够了？ ”
“几时入的宗门，父母身份如何？”
“十又五时入的慈心堂，父母皆为黎民百姓，靠田间耕种为生，本是打算让我进城靠秀才，不曾想竟被仙人看中。”
“你在说谎，江天川。”陆长予脸上的神色不变，只是语气骤然冷漠。
“我发现陆兄总是喜欢说一些无凭无据的话，饶是这里是赌场，修仙者也不该频频口出妄言。”江天川脸上闪过类似于难堪的神情，低头敛去自己的眼睛。
“既然江兄说是无凭无据，不若我们再来一场赌局，届时我可以为你慢慢揭晓凭据。”话音刚落，散落的棋子便被重新归回原位，“你摇出一次贵采，我便也回答你一个问题。”
江天川举起盅认真地摇了几下，但揭开后里面只是杂采，他脸色煞白了几分，目光看向身后的时青生。
时青生垂眸弹琴，像是没有注意到江天川的动作，手指一下下轻且慢地拂过琴弦。
陆长予取过盅，但这次并没有自己摇，而是递给了旁边正默默端坐着的林云：“劳烦师父再替我摇一次了。”
林云略一颔首，控制着力道均匀地摇了几下后揭开。
贵采。
江天川的手指越握越紧，不再是之前的柔柔弱弱的风格，每次摇动仿佛都用了千钧之力，棋子每次晃动都发出沉重的闷响，动静大得仿佛要将其全部震碎，在终于被放回赌桌上时，陆长予忍不住挑眉提醒道：“江兄，可莫要将棋子震碎了。”
贵采。
“你为什么要妄言我撒谎？”江天川盯着他问道，目光终于露出原本的冷漠。
“因为，慈心堂不会收无钱无势的人进宗门。”陆长予回答得很干脆，目光从屋中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尽管这些修士侍立在一旁时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静止动作，但还是有无形的眼神汇聚到时青生身上。
“你......”
“我无凭无据，空口污蔑慈心堂，对吗?”陆长予抢先替他接上了话，“不过，这是下一个问题。”
江天川原本穿着浅绿色的修士服，低头看向盅的时候，领口却变为了深色，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像是想要抓住救命稻草般，等到身后琴音响起时摇盅，琴音停止时也跟着止住动作，但仍是无济于事。
杂采，杂采，还是杂采。
“看来江兄这局的运气不好。”陆长予牵起嘴角，手指轻轻碰了碰盅顶，“需要我亲自来和你对赌吗？”
此刻棋盘上，江天川的棋子已经远远落后了，他嘴唇翕动刚从齿缝盅挤出一个“不”字，便被时青生的声音打断：“继续。”
从陆长予举起盅开始，便有四面八方的目光粘了过来，汇聚成了一座无形的山，将他的动作也压得慢起来。
一下。
两下。
三下。
木头与象牙碰撞发出细碎的脆响，断断续续敲击着耳膜，陆长予的神情也逐渐归于平静，嘴角扯平，垂眸认真盯着盅。
他伸手将其揭开。
里面是半把白米。
对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陆长予抬眼看过去，江天川已经掀翻了木石所制的锅碗瓢盆，飞身过来抓住他的衣领质问道：“你做了什么？”
“帮江兄回忆一下，你的父母到底是谁，方才不是很好奇吗？”陆长予握住江天川的手腕，指腹摩挲几下，微微侧头看过去，“法修，手指和虎口都光滑，看来从小令尊都没有让你干过活？时青生入慈心堂最多也不过一两年，你的内丹和修为可不是一朝一夕和纯靠功法就能练出来的，所以.....”
在他说话的时候，江天川的脸越来越黑，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陆长予这才满意地将话继续说完：“所以，慈心堂还真是心怀天下的门派，竟然愿意给寒门出身的弟子丹药药材养护修为，难怪会引得平头百姓也想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去，按寻常人的想法来看，读书做官才是正经。”
“读书做官，目光如此短浅，倒也难怪陆兄如今频频受制。”江天川加重手上的力道，衣领陷进陆长予脖颈处的皮肉，他边轻咳边道：“咳....江兄，觉得自己比之傅任，实力如何？”
勒住自己衣领的手轻颤一下，江天川目光闪烁一下，但仍未松手：“傅师兄不过是收手让着你。”
陆长予眨了下眼，一柄长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天川的脖颈处，冰冷的剑锋直抵着皮肉。
江天川瞳孔震颤几下，余光捕捉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在结界中设立幻境，既然隔绝外面的人，又要困住里面的人，你还敢带另一个修士进来，能撑到几时？我看许是幻象也说不定。”
“是不是幻象，江兄动一下不就知道了吗？还是说哪怕有可能是幻象，也不敢和元婴期的剑修动手？”陆长予掰开江天川的手指，退开几步道，“而且，谁说只有修士本人和幻象可以进入幻境？”
“不是还有神识？”
江天川的眼神在他和林云之间转动几次后，皱眉道：“所以......你的识海里一直有他的神识？呵，倒也难怪，你们师徒二人还真是。”
他咬了咬牙，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像是嫌恶又像是钦羡：“亲密无间。”
12
恋爱100天的时候，陆长予想给对方送情侣戒指，特意说要去找朋友出去玩，然后带着人去了线下店。
朋友：我喜欢这对有猫狗元素的，买这对。
陆长予：我更喜欢那对刻花的，看起来更简约。
朋友：不管，我新稿要画猫狗。
陆长予：这是我和我对象买情侣戒指。
朋友：求求你了，让我画吧。
说完还一把抱住陆长予，发出大声的哭泣，陆长予咬牙为了不让自己丢尽面子，最后还是买了。
约会当天，陆长予想学那些浪漫的情节，带着林云排了很久的队，终于在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坐上了摩天轮。
他不好意思学那些主角主动去接吻，所以打算偷偷给林云戴情侣戒指，还事先握住了对方的左手，但真的到了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手抖得不成样子，紧张得甚至呼吸不上来，眼看摩天轮已经在往下转了，他甚至还没敢往上套。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他的手指，带着他把两只戒指在各自的左右戴好，又取出另一对在他的右手戴上。
陆长予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林云的手带着靠了过去，肩膀抵着他的胸膛，唇瓣传来几秒温热湿润的触感，耳边传来对方的声音：“长予，纪念日快乐。”
事后陆长予发现自己手上的另一个戒指是自己之前看到的花草样式的，问林云时，他说是朋友送来的贺礼。
陆长予没想到这一茬，正要去感谢的时候，发现此人的新稿子流量颇好，便只发过去了一句恭喜。
朋友回得很快：同喜同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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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幻中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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