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的急报在三日后抵达京城,用的是北疆军最高级别的鹰羽信——信纸边缘烫着银线,意味着事态已危及国本。沈清辞展开信纸时,指腹被粗糙的纸边划破,渗出血珠滴在“通敌”二字上,晕开一片暗红。
“江南粮仓的账册被动了手脚,”萧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刚从军机处回来,玄色朝服上还沾着朝露,“秦风在查账时遇刺,左肩中了三箭,现在藏在苏州织造府的密室里。”
沈清辞猛地转身,软剑“呛啷”出鞘:“谁干的?”
“刘三的私兵。”萧玦将一份画像推到她面前,画上的男子左眼有块月牙形胎记,“此人不仅是刘嬷嬷的侄子,还是北疆王放在江南的眼线。当年靖远侯用三百女子换战马,就是通过他牵的线。”
绿萼端来的药碗“哐当”落地,青瓷碎片混着药汁溅在金砖上:“那秦风他……”
“死不了。”萧玦的声音冷得像冰,“但织造府已被围了三天,刘三放话,要拿秦风的人头换账册。”
沈清辞指尖在剑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目光扫过窗外——慈安宫的方向飘着祈福的青烟,刘嬷嬷此刻应该正在给太后捶腿。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淬着寒:“刘嬷嬷在宫里待了三十年,竟养出个通敌的侄子,这戏演得可真够久的。”
“太后那边……”萧玦欲言又止。
“太后心里跟明镜似的。”沈清辞收剑回鞘,剑穗上的银铃轻响,“刘嬷嬷是潜邸旧人,动她等于打太后的脸。但账册关系到江南数十万灾民的性命,这脸,必须打。”
她转身走向内室,片刻后换了身玄色劲装出来,腰间别着短刀,靴筒里藏着淬毒的银针:“我去江南。”
萧玦伸手拦住她,掌心覆在她握剑的手上——她的手比看上去有力,虎口处结着层薄茧,是常年练剑的痕迹。“你是长公主,不能涉险。”
“那皇叔觉得,派谁去合适?”沈清辞抬眸,眼底的锋芒与他相撞,“军机处的人一半是靖远侯旧部,禁军统领是七哥的奶兄,除了你我,这宫里还有能信的人吗?”
萧玦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十二年前猎场——那个穿侍卫服的女子也是这样,明知陷阱里有三十多个死士,还是握着短剑跳了下来。他松开手,从袖中取出块玄铁令牌:“拿着这个,北疆军在江南有暗桩,见令牌如见我。”
令牌上刻着狰狞的狼头,边缘被摩挲得发亮。沈清辞接过时,触到他指尖的温度,比令牌烫得多。
慈安宫的佛堂里,檀香混着药味弥漫。刘嬷嬷正给太后揉着太阳穴,银质的护甲在太后花白的鬓角擦过,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稀世珍宝。
“清辞这几日在忙什么?”太后转动着手中的紫檀佛珠,声音轻飘飘的,“哀家让小厨房做了她爱吃的桂花糕,送去三次都被退回来了。”
刘嬷嬷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脸上却笑得更柔:“长公主许是在为江南的事烦心呢,听说秦大人遇刺了?”
“是啊,”太后睁开眼,目光落在供桌上的青瓷瓶上,瓶里插着的红梅是昨日沈清辞亲手折的,“哀家这心里总不安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刘嬷嬷刚要接话,就见沈清辞掀帘而入,玄色劲装衬得她身形挺拔,腰间的玄铁令牌在烛光下闪着冷光。“祖母,孙女要去江南一趟。”
太后的佛珠顿了顿:“胡闹!江南现在是什么地方?你一个公主跑去凑什么热闹?”
“秦风手里的账册,关系到七哥和北疆王的密约。”沈清辞走到供桌前,拿起那支红梅,指尖在花瓣上碾出红痕,“刘嬷嬷觉得,孙女该不该去?”
刘嬷嬷的脸色“唰”地白了,膝盖一软就想跪,却被沈清辞用脚挡住:“嬷嬷别急着跪,孙女还没问你——上个月你给秦风送的伤药里,为什么掺了北疆的‘化骨散’?”
佛堂里的檀香突然变得刺鼻。太后将佛珠往桌上一拍,紫檀木珠滚得满地都是:“刘嬷嬷,你给哀家说清楚!”
刘嬷嬷趴在地上,额头磕得青肿:“太后饶命!是老奴糊涂!那药是……是七皇子逼老奴送的!”
“哦?”沈清辞踢过去一枚玉佩,正是赵景琰的私章,“那这个呢?你侄子用你的令牌调走了江南水师,说是要‘清理叛党’,这也是七哥逼你的?”
刘嬷嬷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看着那枚玉佩,突然明白了什么——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是在跟长公主斗,而是在跟萧玦和沈清辞联手布的局斗。
太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没了波澜:“沈忠,把她拖去慎刑司,让她好好想想,这些年哀家待她的恩。”
刘嬷嬷被拖出去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只被掐住脖子的老鸦。沈清辞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忽然道:“祖母,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太后拿起那支红梅,花瓣已被捏得稀烂:“哀家给过她机会。当年你母亲发现她私藏北疆密信,是哀家压下去的。”她看向沈清辞,目光复杂,“这宫里的人,谁手里没沾过血?只是有些人忘了本分,把恩义当成筹码。”沈清辞躬身行礼:“孙女明白。”
“你要去江南可以,”太后从妆盒里取出枚金镶玉的令牌,“带上这个,江南巡抚是你外祖父的门生,见令牌会调兵护你。”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些,“萧玦已经备好了快船,在通州渡口等你。”
沈清辞愣住——她还没说要萧玦同行。
太后看着她的样子,忽然笑了:“那小子一早就去军机处借调兵符了,说是怕你把江南搅翻了天。”
佛堂外的风卷着红梅落了一地,沈清辞握紧那枚金令牌,忽然觉得这深宫虽冷,却总有人在暗处为她铺路。
通州渡口的快船在暮色中起航,船帆上绣着银色的狼头,是北疆军的标志。沈清辞站在甲板上,江风掀起她的披风,露出腰间的软剑和短刀。
萧玦从船舱里出来,手里拿着两坛酒:“江南的水匪喜欢在夜里劫船,尤其是载着朝廷命官的船。”
沈清辞接过酒坛,指尖在坛口敲了敲:“那不如让他们来试试?”
“你以为我调的是普通水师?”萧玦仰头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那是北疆军伪装的,个个手上都沾着十多条人命。”
沈清辞挑眉:“皇叔倒是舍得。”
“比起你的命,这点人算什么?”萧玦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还留着上次握剑的红痕,“你的软剑剑法,是跟谁学的?”
沈清辞灌了口酒,酒液辛辣得呛喉:“十二年前猎场,有人扔给我一柄短剑,说‘想活就自己杀出去’。”
萧玦的动作猛地顿住,酒坛在他手中捏得变形:“那柄剑……剑柄上刻着海棠花?”
沈清辞转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眉骨的疤痕上,竟有种奇异的温柔:“你怎么知道?”
十二年前的猎场突然在两人之间铺展开——他被绑在陷阱里,看着三十多个死士围上来,以为必死无疑时,一柄刻着海棠花的短剑从天而降。他握着剑杀出重围,却再也没见过那个扔剑的人,只在陷阱边捡到一支暖玉簪。
“那支簪子,”萧玦的声音有些发哑,“你还戴着吗?”
沈清辞从袖中取出那支暖玉簪,玉质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你扔给我的短剑,我现在还在用。”
江风突然停了,只有船桨划水的声音在夜色里回荡。萧玦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鬓边的碎发,动作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沈清辞的心跳漏了一拍,刚要说话,就见萧玦猛地将她按在甲板上。三支弩箭擦着她的头顶飞过,钉在船帆上,箭尾的狼头标志在风中摇晃——是北疆王的人。
“看来刘三的消息比我们想的快。”萧玦翻身站起,长戟在手,玄色披风在夜色中展开如墨蝶,“准备好,今晚有场硬仗要打。”
沈清辞抽出软剑,剑光在月光下织成银网:“正合我意。”四、苏州绝杀
快船在三日后抵达苏州,码头空无一人,只有几只水鸟在水面盘旋。沈清辞刚踏上跳板,就见秦风的亲卫跪在地上,背上插着支箭,箭杆上绑着张纸条:“午时三刻,城西乱葬岗,一人换一人。”
“是陷阱。”萧玦捏碎了纸条,“刘三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沈清辞却笑了,她从袖中取出枚信号弹:“那就让他如愿。”
午时三刻的乱葬岗,阴风卷着纸钱呼啸。刘三带着三百私兵守在坟堆后,手里的弯刀沾着血。秦风被绑在十字架上,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塞着破布。
“沈清辞,你果然来了。”刘三舔了舔刀刃,“把账册交出来,我让你带他走。”
沈清辞解下腰间的账册,扬手扔过去:“先放了人。”
刘三接过账册,刚翻开一页,就见秦风突然从十字架上跳下来,手里的短刀直刺他的咽喉!原来他身上的绳子早就被暗卫割断,一直在等时机。
“找死!”刘□□手一刀劈过去,却被沈清辞的软剑缠住手腕。萧玦的长戟同时破空而来,直抵他的心口。
私兵们刚要上前,就听见四周传来喊杀声——萧玦调的北疆军从坟堆后杀出,玄色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竟是当年被靖远侯迫害的北疆旧部。
“是萧将军!”一个缺了耳朵的士兵突然喊道,“当年是他把我们从死牢里救出来的!”
私兵们瞬间乱了阵脚,有一半人扔下刀就跪了——他们中不少人是被刘三逼着为匪的,早就想脱身。
刘三见势不妙,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陶罐:“谁敢过来?我就把这化骨散撒出去!”
沈清辞的软剑突然脱手,像条银蛇缠住他的手腕。萧玦的长戟同时落下,精准地挑飞陶罐。秦风扑上去按住刘三的头,狠狠撞在墓碑上:“我兄弟的命,今天该你还了!”
“等等!”沈清辞突然喊道,“他还有用。”
她蹲下身,用剑鞘抬起刘三的脸:“北疆王让你在江南囤积粮草,是不是想在秋收后起兵?”
刘三啐了口血:“妖女!你休想知道!”
沈清辞突然笑了,从袖中取出枚玉佩——正是当年北疆王送给靖远侯的信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约定在重阳那天,里应外合攻破山海关。”
刘三的瞳孔骤缩——这事只有北疆王和靖远侯知道,她怎么可能……“因为当年送密信的,是我。”沈清辞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以为靖远侯的三百女子是怎么死的?是我在她们的饭菜里下了药,让她们死得像睡着了一样,没受半点苦。”
萧玦猛地看向她,眼底满是震惊。
刘三却疯了似的笑起来:“你骗我!你一个公主怎么可能……”
“我不仅是公主,还是当年被你卖掉的女子之一。”沈清辞的软剑突然刺入他的左眼,“这只眼睛,我替那些姐妹讨回来!”
惨叫声响彻乱葬岗。秦风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长公主如此狠戾的样子,竟比萧玦还要让人胆寒。苏州织造府的密室里,烛火摇曳。秦风包扎好伤口,看着正在对账册的沈清辞和萧玦,忍不住问:“公主,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沈清辞翻过一页账册,声音平淡:“半真半假。女子是真的被卖了,下药是假的,她们是被北疆王的人灭口的。”
萧玦的笔尖顿了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穿书前,看过这本《权宠天下》。”沈清辞突然抬头,目光坦然,“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来自另一个时空。”
密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噼啪作响。秦风张大了嘴,手里的药碗差点掉地上。
萧玦却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如夜:“所以你知道每个人的结局?”
“知道。”沈清辞点头,“你会在重阳那天被赵景琰和北疆王联手害死,尸骨无存。承佑会被废黜,太后会被囚禁,我……会被赐毒酒。”
“那现在呢?”萧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
“现在不一样了。”沈清辞拿起账册,指尖划过上面的名字,“刘三死了,北疆王的粮草断了,赵景琰成了废人,我们还有时间。”
萧玦突然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笑得如此真切,眉骨的疤痕都柔和了许多:“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
“守山海关。”沈清辞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重阳那天,北疆王一定会来,我们就在那里等着他。”
她抬头看向萧玦,月光从窗缝里挤进来,落在两人之间,像条银色的河。“皇叔,敢跟我赌一把吗?”
萧玦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有何不敢?”
秦风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自己很多余。他悄悄退出去,刚关上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坚定,像两颗心在共振。
重阳节的山海关,朔风卷着黄沙,吹得战旗猎猎作响。沈清辞穿着玄色铠甲,站在城楼之上,软剑在风中划出银弧。萧玦的长戟斜指地面,玄色披风上的狼头标志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城下,北疆王的十万大军黑压压一片,像潮水般涌来。他坐在白马上,金盔上的红缨在风中飘动,看着城楼上的两人,眼中满是不屑:“萧玦,你以为换了个女将,就能守住这关?”
沈清辞弯弓搭箭,羽箭带着破空声直飞他的面门:“能不能守住,试试就知道!”
北疆王侧身躲过,羽箭射中他身后的帅旗,红绸撕裂的声音在风中回荡。“攻城!”他怒吼一声,十万大军如蚁附墙。
萧玦的长戟率先杀出,银芒过处,人头落地。沈清辞的软剑如灵蛇出洞,专挑敌军的马腿,转眼就放倒了一片。城楼上的士兵们见主将如此勇猛,也跟着呐喊着杀下去,一时间竟将北疆军逼退了三里。
“妖女!”北疆王气得哇哇大叫,“给我放箭!”
箭雨如蝗般射来,沈清辞挥剑格挡,却见一支冷箭直奔萧玦的后心!她想也没想就扑过去,箭尖没入她的肩胛,带出一串血珠。
“清辞!”萧玦的长戟突然爆发,瞬间扫倒了十个弓箭手。他抱住她,声音都在发抖,“你怎么样?”
“死不了。”沈清辞咳出一口血,却笑得灿烂,“你看,我们赢了。”
城下的北疆军突然乱了阵脚——秦风带着江南水师从侧翼杀来,赵承佑亲率的禁军从后方包抄,竟是来了个前后夹击!
“不可能!”北疆王看着两面涌来的军队,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早就设好了圈套!”
“没错。”沈清辞被萧玦扶起来,软剑直指他的咽喉,“从江南开始,你就走进了我们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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