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舟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雁留，他还以为这就已经够糟糕了。
没想到啊，没有最糟糕，只有最糟糕。
他的人生，竟就只剩下三个月了。
江砚舟突然没了任何气力，直愣愣倒在床上，一言不发。
顾知乐与陈氏看的心疼，赶紧上前进行安慰。
“璃儿，你别难过，凊晏已经派人去寻李大夫的师兄过来了。”
“李大夫的师兄最擅长破解巫蛊之术，你只要撑过这个阶段，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没错，嫂嫂，现在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江砚舟自然知道现在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
现在至少还有希望，不像自己当初出车祸的时候，刚进医院就被判了死刑。
他只是真的累了。
他不明白，他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干，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每次倒霉的人都是他？
江砚舟知道，世事无常，他不应该这样情绪化，可是，或许是现在身体还没恢复的缘故吧，他真的觉得很累。
“娘，知乐，抱歉，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
陈氏与顾知乐互相对视一眼，应了声好，招呼着其他人一同出了宫殿。
殿内静悄悄的。
江砚舟还以为所有人都走了，他躺在床上，肆无忌惮的长叹一口气。
“唉……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说罢，他感觉有些口感，想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
结果一起身，就看见门神似的杵在他床前的顾凊晏。
江砚舟差点被吓得跳起来：“你怎么还在这？”
还没走远的顾知乐听见声音，赶紧跑回来给江砚舟解释。
“嫂嫂，刚忘记告诉你了，为了拖延蛊毒发作的时间，这段时间你都跟二哥住一起，这其实是二哥安寝的宫殿。”
“不过嫂嫂不用担心，殿内有屏风格挡，二哥也是个正人君子，决不会对嫂嫂……”
顾知乐想要说顾凊晏绝对不会对江砚舟做什么，可是说到一半，又突然想起江砚舟之前偷顾凊晏亵裤的行为。
她默了一瞬，硬生生止住，改成：“嫂嫂，你千万别趁机非礼二哥，不然二哥脾气上来，我也是拦不住的！”
顾知乐是怕被顾凊晏教训，说完就一溜烟就跑了。
独留下江砚舟与顾凊晏二人独处一室。
江砚舟感觉得到顾凊晏一直站在床头没动。
陈氏与顾知乐真心关切他，所以她们在时，江砚舟才会觉得压力大，想要一个人呆着。
但是只是顾凊晏在，他就没有压力了，因为顾凊晏关心他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在一直站在这里不讲话，估计也是为了警告他，让他不要因为两人同处一室就产生什么非分之想。
但是呢，又因为自己不久前才刚救了他，并因此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所以就不是很好意思开口。
一直这样站着也怪累人的，江砚舟决定帮他一把。
“你放心好了，我现在都已经变成这样了，以后决不会再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不用站在这里监视我。”
“……”
回应江砚舟是一室静默。
不是吧，他都这样说了，顾凊晏还是不相信他吗？
虽说他并不怎么在意顾凊晏站在这。
但他好歹也算是救了顾凊晏一回，顾凊晏这算是什么态度啊，他想一个人待一会都不能满足他吗？
江砚舟有些不高兴了，他皱起眉来，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了顾凊晏今天所说的第一句话。
“对不起。”
他没有听错吧，顾凊晏竟然在给他道歉？？
爽文男主向他道歉，这有可能吗？
江砚舟眼中怀疑他是受了蛊虫影响，开始幻听了，但是很快，顾凊晏略显干涩的声音再次在空旷的殿内响起。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大哥也不会离你而去，你也不会中蛊。”
江砚舟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顾凊晏站在床边，并不是为了监视他，而是为了给他道歉。
要说江砚舟不怨顾凊晏，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毕竟他是因为帮顾凊晏才会变成这样，他又不是什么圣人，自然不可能一丁点都不迁怒。
但同时，他也不是什么傻逼。
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且……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冤有头债有主，这蛊毒是秦烈跟契丹二皇子遗属下的，你大哥也是他们害的，就算是有错也是他们的错，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再说了，我救你也是我自己的决定，又不是你逼我的。”
“我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也别把我当做那种人。”
江砚舟以前听书的时候，一直以为顾凊晏作为爽文男主，是那种杀伐决断，什么都不往心里搁的性格。
但等他穿书后，真正跟顾凊晏相处过后，他才发现，顾凊晏的确杀伐决断，甚至还是个精神状态不太好的疯子。
但却并不是那种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的性子。
相反，顾凊晏的面上看着总是淡淡的，但是心里却总藏着很多事儿。
什么事情他都喜欢往心里搁，还喜欢把一切错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江砚舟大学的时候，学的是心理学。
虽然他才刚学没多久就被撞成了个植物人，但是好歹也算是入了点门。
他觉得，顾凊晏现在的精神状态之所以会那么的不正常，就是因为他总把什么事都归咎到自己头上，压力太大而造成的。
他忍不住些碎碎念：“顾凊晏，你这种性子可不行啊，你又不是神，你也不欠这个世界的，为啥出了啥事你都往自己身上担啊。”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其实都不是具体某个人错了，而是整个社会的错，这算是要怪，也是塑造了这个社会的鸿兴帝的错，与你何干。 ”
“你这么年纪轻轻，可对自己好一点吧……”
江砚舟的身旁一直静悄悄，他没有听到顾凊晏的回应。
好在他也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压根就没指望会得到顾凊晏的回应。
他现在的身体还是太虚弱了，说着说着，便睡了过去。
睡着的江砚舟没注意到，顾凊晏一直站在床边，深邃的眉眼，一直长久的注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宫殿中才响起一道略带几分嘲讽的声音。
“竟然有人让我对自己好一点？”
顾凊晏似乎是觉得这话很可笑，看向江砚舟的眼神中充满了讥讽：“你以为你是谁？”
顾凊晏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平常那种躁狂之感，却让他感到更加无处发泄，心跳砰砰直响，吵得他想杀人。
他俯身看向江砚舟，宽大的手掌，虚虚的握在了江砚舟的脖颈之上。
只要他想，江砚舟在说教便会殒命。
江砚舟似有所觉，也不知道是否是贪恋这一抹温热的触觉。
他竟是偏头，用白皙而柔软的侧脸，无意识的蹭了蹭顾凊晏危险的手。
过于柔软的触感令顾凊晏心头一惊。
他莫名就想起在山洞中那两个意外的吻，同样是这么的柔软，这么的温暖。
顾凊晏指节一颤，就像是触碰到什么禁忌品般，飞快的收回了手，匆匆向殿外走去。
——
在经过最初的颓丧后，江砚舟随意而安的性格，再次发挥了作用。
江砚舟几乎没怎么费劲就适应了他在雁留的生活。
雁留虽是王都，但顾凊晏为了节省军费，一直都未曾单独建造独属于他的王城。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鸿兴帝之前建在雁留的行宫。
说是行宫，却也已是相当奢靡无度，占地面积大到惊人不说，建筑宫殿所用的材料也是一顶一的好。
更不消说宫殿中还有造价极高的十二座水晶亭台、九层鎏金观星台、千音渠、焚香穹、逆春园等稀罕又没啥卵用玩意。
刚开始时，江砚舟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是逛久了，也就没啥感觉了。
顾知乐看出他无聊，昨天晚上神秘兮兮的过来找他，说是今天下午，要带去个好玩的地方，顺便再给他介绍一个好朋友认识。
江砚舟来雁留也有十来天了，还从未出过行宫，自是欣然应允了顾知乐的邀约。
身为男人，江砚舟不喜穿得太过艳丽，他找了条不打眼的素色衣裙穿上，推开殿门，立即便有一个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小丫头迎了上来。
“小姐，您要去哪？”
这是陈氏拨给她的是侍女，名叫小绿。
其实刚开始时，陈氏是拨了一大群侍女给他的，好方便平时随身照顾他。
可江砚舟的真实身份是男人，哪敢让这么多人贴身照顾，于是经过好一番努力，他终于让陈氏同意了只留下聪敏安静的小绿。
不过哪怕如此，他也仍旧不喜欢有人跟着自己。
“我今天跟知乐约好了在湖心亭碰面出去玩，我想自己去，你就留在这儿吧。”
小绿已经习惯江砚舟不喜让她跟随，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湖心亭位置偏僻，小姐您找得到吗？”
“当然了。”
江砚舟答得那是相当的自信。
然后，他就自信的迷了路。
这也不能怪江砚舟，毕竟他是个现代人，在现代时，走哪都有路标。
而古代，没有路标不说，每条路还都长得差不多，更别说行宫还大得离谱。
对于江砚舟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大型迷宫。
他左找找，右逛逛，路没找到不说，倒是意外看见了正在前方不远处练武的顾凊晏。
这可真是难得了。
顾凊晏大概是为了避嫌，也可能是为了躲避来自寡嫂“纠缠”，自他醒后，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避他。
两人现在虽同住一个宫殿之中，但是这十来天里，却从未说过话，也未见过面。
说起来，这还是他到达雁留后，除苏醒当天外，第一次见到顾凊晏。
顾凊晏在云城受的伤似是已将完全康复，此时的他，正手持一把长剑在与三个侍卫进行比试。
能在顾凊晏跟前近身当差的侍卫，身手自然都是这世间的佼佼者。
可哪怕如此，三个侍卫也没有在顾凊晏面前坚持多久就败下阵来，他们连连后退，跪地抱拳。
“大王武艺超群，无人能敌，我等甘拜下风！”
江砚舟忍不住嘀咕了句：“这逼装的，给你满分。”
不过嘴上吐槽归吐槽，江砚舟心里清楚，这些侍卫并没有放水，顾凊晏的武力值的确无人能敌，否则也不可能从这么多的敌军手中将他成功救出。
他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朝顾凊晏走去，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向顾凊晏道个谢。
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挺感激顾凊晏愿意冒险去救他。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想讨好顾凊晏。
这十来天江砚舟也算是彻底想明白了。
反正他现在毒已经中了，再如何emo也没有用，倒不如利用emo的时间跟顾凊晏打好关系。
毕竟他中的可是有毒的雄蛊，而顾凊晏身体里却是对人体无害的雌蛊，要是不跟顾凊晏打好关系，万一哪天顾凊晏厌烦了他，不想再管，那他岂不是只能等死。
江砚舟的求生欲很强，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乖乖等死的人。
走近了，江砚舟正想出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却抢在了他前头开了口。
“大王！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说话的人是个留着络腮胡，看起来与声音同样粗犷的中年男人。
江砚舟从未见过这人，但是一看这标志性的络腮胡，便立即认出，这人应当就是书中一直跟着顾凊晏打天下的熊孟熊将军。
文中对此人的描述不多，只说此人是镇国公手下的老将，能力出众，是领兵打仗的一把好手，还对顾凊晏忠心耿耿。
熊孟身为镇**中的将军，这么急匆匆跑来找顾凊晏，应当是有军中要事要跟顾凊晏商议。
好奇心害死猫。
江砚舟很有自知之明，见状转身欲走，然而，还没等他走两步，便听熊孟用粗犷的声音道。
“还请大王听我一言，尽快将白璃儿挪出宸极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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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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