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群异兽听没听懂，只见为首的那只突然又吼了一声，热风罩着苏念玖的面门就毫不客气地扑了过来。
苏念玖的脸皱巴巴。她翘起兰花指，死死掐住自己的鼻子，俯身往血盆大口看去，得出结论：“牙口不好，结石太多，建议定期洗牙。”
异兽有些懵，但听出来这大概不是什么好话，闭上了嘴。
苏念玖：“口气太重，没少吃腐肉吧。你看上去像个小队长，但在族群中的地位应该不高，新鲜的肉轮不到你。”
异兽：“你……你胡说八道！”
“呀，竟然会说成语，智力还行。看你毛发油亮，双角雄壮，倒也不失为一具不错的标本。恰好，我收藏架上还有个位置，那就勉为其难收了你吧。”
异兽：“你！区区人类，想得美！”
“一头不够，不如多宰几头，做个备胎。”
苏念瑶：“姐姐，我来吧，保证给你留下的全是好皮囊。”
弹簧刀在苏念玖的指尖转出了花，堪堪停在拇指和食指之间。
“行吧，速战速决。”
“明白，姐姐。”
说罢，苏念玖缓缓放松神经，随思维渐渐沉入识海，让出身体的操纵权。
波涛将她带到一条舢板上，手边亮起一盏灯。她只需要像往常那样，随波逐流，静看妹妹占据她的身体，手起刀落。
就在她完全沉沦的前一秒，意外发生了，识海的屏障将她弹回了肉身。
“姐姐，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啊……”
扑通！
扑通扑通扑通！
苏念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的肌肉和骨骼迟迟没有愈合，鲜红的心脏正在加速搏动。
这不正常，之前可都不是这样的……
心跳越来越快，她浑身涨红，突觉一阵乏力，跪倒在地。
很烫，像是随时都要烧起来。
她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姐姐！”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姐姐……”
苏念瑶的声音从她脑海淡去，眼前的场景开始模糊。她似乎出现了幻觉，她的心脏，大脑和血管正在迅速地进行自我复制。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血管层层叠叠，成片成片地退出她的身体。不多时，她看到了一个血管人，带着心脏和大脑，站在她面前。
周围的异兽后退数步，苏念瑶的声音从那血管人身上响起：“我……我怎么出来了？”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姐姐姐姐，我出来了！”
怎么回事？
苏念玖的胸口霎时愈合，仿佛刚才敞开的伤口就是为了等待此刻降临。
她的裤袋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震得她皮肤发颤。她探手进去，一摸，是方才在空石窟里捡到的昙花种子。不只是这颗种子，刚埋进土里的野莓籽也在抖动，渐次浮出土壤。
雨林在骚动，密密麻麻的树籽、果核和豆类像是被磁铁吸引了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她们涌来。
最先投入那血管人的是昙花种子。只见它擅自跳出苏念玖的掌心，直直撞入血管人的心脏。心脏张开小嘴，将它吞了进去，打了个饱嗝。
下一秒，吃饱了的心脏长出了一朵昙花。
昙花越长越大，盖住了心脏。花托之下，有根茎在疯长，将不断涌来的大量种子悉数吞入腹中。
不过数秒，骚动停止，昙花将血管人完全包入内部，随后盛开。
花心处，苏念玖看到了一头披着雪白鬃毛的大狮子。狮子头顶长着巨大的鹿角，羽翼自她背部徐徐展开。
花瓣枯萎，凋零，白狮脚踩昙花，走到苏念玖身前，舔了舔她的脸颊：“姐姐？”
“……阿瑶？”
苏念玖僵住了，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白狮的脸。
“姐姐，我有身体了！”
苏念瑶发了疯似的狂舔苏念玖脸颊。
她看上去很快乐。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离奇，苏念玖想不出任何有效的科学解释，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而比这更叫人疑惑的是，阿瑶不是女孩子吗？这家伙怎么长出了一身……
她条件反射地往那处看去，确认妹妹还是妹妹。
身旁的异兽群则陷入了比本人更深的混乱和恐慌。
“怎么回事？”
“这是……血脉觉醒！”
“什么？老大也没说这里会遇到她们啊！”
“现在怎么办？逃吗？”
“逃你个头！”带头的那只一兽一巴掌，把焦躁的队员扇得不敢吱声。
“把这俩小姑娘处理了，趁她们还懵懂无知，别坏了老大的好事。”
说谁懵懂无知？这成语弄错了吧。
苏念玖和苏念瑶齐齐扭头看向胡言乱语的异兽。
“阿瑶，不管那么多了，择日再死，赶紧回家。”
“……就别再死了吧，算了，上来吧，姐姐。”
苏念瑶一个侧身，苏念玖翻身上背。
巨大的羽翼倏然展开，吓得周围的异兽又退了几步。
“坐稳了。”
苏念瑶说完，挥动着翅膀便跑了起来。风声猎猎，眼看着四肢缓缓离地，突然，双翼一阵抽搐，她们不仅没有飞起来，还“坠机”了。
苏念瑶摔倒在地，扬起枝叶和尘土。
苏念玖急忙爬起：“怎么样？没受伤吧？”
“啊……毕竟从没飞过，这身体还是有些陌生，没关系，再来！让我回忆一下小鸟都是怎么飞的。”
“……”
“说了懵懂无知，你们偏要自不量力，怎么样，吃大亏了吧。”异兽小队长蹲下庞大的身躯，不待她们反应，便挥舞着锐利的指甲，朝苏念玖刺去。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苏念瑶。她不顾躯体传来的陌生感，用头上的鹿角堪堪挡住这一击，霎时火花四溅。
异兽再欲一击，苏念玖却不知何时消失了，又忽地从白狮身下钻出，跃上鹿角，顺势跳起。她手握弹簧小刀，照着异兽的双眼，一划，一刺，一旋，转瞬间，鲜血飞溅。
看来，联合军的预备役夏令营还是有点用处的。
异兽一击不成，抱头打滚，在地上发出阵阵尖叫。
异兽的血液浓稠发黑，将苏念玖熏得犯恶心，落在地上一动不动：“呃……难受……怎么也是酸腐味的……”
苏念瑶不是颜控，也不讲究，叼起她的后衣领，往背上一甩，驮着苏念玖便想继续起飞。苏念瑶学东西极快，不稍片刻便掌握了这具躯体的使用要领，几下展翅，腾空而起。
“别让她们跑了！”
小队长负伤，没了领头羊的异兽群情汹涌。它们把周围树木当做猫爬架，追着白狮的腹部一通乱刺。腹部是猫科动物最柔软的地方，也是足以致命的弱点。
苏念玖举起小刀，将那些锋利的指甲悉数斩于脚下，直到刀刃受损，变钝，再也砍不动，她仍不肯罢休。苏念瑶无视脚上的几处划伤，最终成功跃起，带起漫天树叶和落花，朝天幕上的大洞飞去。
雨林中，异兽遍地，目标明确地以巴别塔为起点，朝天幕那个破洞出发。因为异兽的不懈努力，破洞已经从穹顶破到了地上。异兽再也不需要叠罗汉，轻巧越过，涌向东边的托帕城。
苏念瑶飞到它们头顶上，一个冲刺，成功冲出了雨林封锁圈。
雨林外的沙漠，热浪滚滚，透过变形的空气，城市的衣角像水波纹一样漂浮在天边。
头上有战机飞来，数枚炮弹落下，苏念瑶堪堪躲开，底下的异兽却没那么幸运，被悉数炸成了肉末。饶是如此，异兽的数量还是太多，像是决堤的洪水，生生不息。
战机每往前压三分，异兽群就朝前拱数寸，此消彼长，快速往城市的方向逼近。
铁马护栏在城市边缘拉开，武装机甲车严阵以待，城市的上空重复着避难通知。
刚才破坏天幕的异兽首领再度出现，嘶吼声直冲天际：“东西就在城里！冲！”
霎时间，异兽们像是打了鸡血，以首领为中路核心，兵分数路，从不同方向往联合军的防御线直冲而去。
天杀的，居然还有战术，它们到底在找什么？
一颗流弹飞过，差点击中苏念瑶翅膀。她急忙闪身，从异兽群的头顶略过，藏到了异兽首领背后。
前方，各色炮弹完成填装，如流星般划出道道白痕，坠向兽群。异兽首领的手臂上装着一方护盾，有蒸汽从护盾后方喷出，差点烫了苏念玖一脸。
几乎是同一时间，巨大的透明护盾在首领面前展开，挡住了人类的炮火。在护盾的掩护下，兽群突击猛进，不稍片刻，便冲到了铁马跟前。
铁马上装满尖刺和倒钩，若是□□撞上，定是死无全尸，可异兽首领的护盾完全无视伤害，将联合军的防线冲得四分五裂。
苏念玖看不懂这是什么原理。
异兽固然身形庞大，战斗力比人类的**凡胎都要强，可从它的护盾构造可以初步判断，对方顶多进化到蒸汽时代，连飞都不会飞。但从漩涡出现到防线溃败，它们只用了一个小时。
苏念玖虽然天天骂街，可人类文明当真如此不堪一击？她看着异兽首领的背影，关于末世的想象图景缓缓在眼前展开。
如果末世真的来临，首先死去的必定是福利院的所有人，因为贫穷，因为弱小。
她得保护这个家，保护爱她的人，无畏生死。
想到这，她的双手已经先大脑一步行动。她顺势拔起身旁的铁马倒钩，从白狮身上站起，猩红着双眼，跃向异兽首领的后背。
倒钩锋利，揪准心脏所在，苏念玖抬手刺入。
哐当！
倒钩断成两半。
原来，弹指间，异兽首领已经觉察到了杀气，及时用空出来的另一只手臂完成了回防。
金黄色的瞳孔转动着，咕噜噜看向背后的苏念玖，目眦尽裂，寒光闪过：“你竟然还没死？”
说罢，它揪住苏念玖的手臂，再一次朝高空甩了出去。
腾空的瞬间，苏念玖只有一个想法：这家伙也太爱掷铁饼。
“姐姐！”
苏念瑶一跃而起，在落地之前，接住了苏念玖。
她顾不上背后的炮弹和追击，努力扇动翅膀，驮着苏念玖就往福利院的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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