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帮他们跑腿挣跑腿费,一没偷二没抢。”
陆衍颇为奇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脚步一滞,“正常的靠劳动换取报酬,怎么没自尊了?”
“你这算哪门子正常劳动?”付青延皱着眉,“那些人经常骂你,还都是很难听的话。”
陆衍想了想,原主好像经常被蛐蛐土、不自量力之类的,多到根本数不清,虽然蛇鼠一窝,但这群人至少还给跑腿费,已经算没那么坏的了。
“如果跑一趟净赚两千多,”陆衍说,提着奶茶想从他身侧绕过,“我觉得暂时抛弃一下自尊也没什么。”
“你……?”
付青延迷惑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他这么能屈能伸。
他和陆衍同为计算机系的特助生,清楚许多内幕。他知道陆衍为了给亡父亡母买坟墓,宁愿借钱赌博,也不申请学校贷款,更不可能找其他贵族学生借钱。
学校以各种方式践踏他的脊梁,陆衍就以自己的方式反抗着。像一个不懂变通的木棍,又像某种极度懦弱、又极度自负的杂糅体。
眼见陆衍不欲沟通,他慌忙挪动脚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还有事?”
陆衍抬眸,心想主角攻受不愧是两口子,都那么喜欢堵人。他有点不耐,再耽误下去奶茶的冰都快化了。
冰化了等于达不到他们的要求,达不到他们的要求就会被克扣跑腿费,克扣跑腿费就等于没钱或少钱。
钱,是绝不能让步的东西。
“你是在怪我刚才打断他们找你?”陆衍想到什么,恍然大悟,“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你看要不这样,今天的跑腿费我分你一半,就当赔罪。”
“……”
付青延的唇抿得更紧,虹膜像是蒙了一层薄霜。
陆衍什么意思?竟然把他也当作那种见钱眼开的同类!
他自己先折了腰,却说得他们像在争食别人随意丢弃耳朵骨头的狗,并且还沾沾自喜,真是恶心!
“我是很穷,但还不需要他们的施舍。”付青延声音不高,细听下有点抖,“我们特助生在学校处境艰难,他们从来没把当做人看!”
他稍作停顿,像是在控制语气,可每个音节都带着冷意。
这所学校的阶级鸿沟无处不在,学生被划分为三六九等,特助生几乎等同于“贫穷与无知”,不仅物质匮乏,更要时刻承受贵族学生的轻蔑,常被无节制地使唤跑腿,那些人全然不顾他们的打工与课业,好像生来他们就该给那些少爷小姐端茶送水一样。
“我,还有很多特助生,都在努力维持那一点尊严,不想被看成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付青延语气如冰窖,一字一顿,“可你呢?他们稍微施舍点好处,你就觍着脸凑上去,让我们的坚持功亏一篑,那只会让他们更加瞧不起我们!你这样和摇尾乞怜的乞丐有什么区别?”
陆衍听着他一顿输出,不太理解这种激烈的情绪从何而来。
印象里主角受是坚韧不拔的性格,不仅一直在酒吧端盘子勤工俭学,还会做一些代写的工作,按理说不是什么正得发邪的人,更不会管别人赚的钱光不光彩。
可他现在却这么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好像陆衍是什么背叛组织、十恶不赦的大混蛋。
“我并没有觉得我做的有任何不妥。”
陆衍看着奶茶的冰块一点点化开,耐心逐渐告罄,但还是等他说完才缓缓开口,语气镇定自若,“你现在随便找个特助生,告诉他跑一趟腿能净赚两千块,代价是挤占他20分钟的课余时间,以及被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拒绝这种'施舍'?”
付青延怔了一下,一时语塞。
“你知道答案,因为我们都要生存,而钱几乎能解决我们面临的所有问题。”陆衍说,“如果因为过度的所谓自尊而拒绝挣钱,那是一种很蠢的行为。”
一席话平铺直叙,没有丝毫客气,付青延攥紧的手松了又松,瞳孔微微放大,最后只化作微微颤抖的声音,和被烟熏染过般的眼尾。
像是被戳明了内心,看起来既愤怒又泫然欲泣。
这让陆衍有一种在欺负小孩儿的错觉。
但也没多少怜香惜玉的心情,他一心只想把奶茶送去,低声道了句“借过”,就绕开付青延,见缝插针地逮着空隙溜上去了。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口。
付青延盯着他的背影,欲哭不哭的表情在他侧身的瞬间定格在脸上,清冷的褐眸情绪不明。
.
复古餐桌上,沈钰砜一手拿着银质餐刀,一手拿着叉子,用尖端百无聊赖地顺着盘里牛排的纹理滑动。
主位上的沈父第N次抬眼,终于忍无可忍:“吃饭就好好吃,老用叉子拨来拨去的干什么?”
“您吃您自己的就可以了。”沈钰砜眼皮都没抬,“我又不是您盘子里的菜,老盯着我看做什么?”
沈父气得舌头打结,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么跟长辈说话的?”
“爸,算了,吃个简餐而已,没必要那么拘束。”
坐在左侧的是沈钰砜的大哥沈澜知,男人三十出头,五官冷峻到近乎刻板,眉宇沉静肃穆,此刻却因为父子俩幼稚的争吵蒙上了一层格格不入的为难,“钰砜好久没回家一趟,就随他一点吧。”
“随他?我看他就是随心所欲惯了,从小到大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在家里不成体统就算了,在外面还花天酒地、肆意妄为!”
沈父怒气冲冲:“一天天的,就知道跟着男人屁股后头转,半点正事不知道做,沈家的脸面迟早得被他丢干净!”
“我怎么都不知道我在谁后边儿转了?”沈钰砜挑了挑眉,”到是您,这么清楚我的行踪,您才是跟着我屁股后头转吧。”
“你!!”沈父怒而摔餐具。
沈父今年将近六十,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跟40出头没差,别人看了都会夸一句温文儒雅。可只要面对自己的二儿子,这份儒雅顷刻间就坍塌瓦解,瞬间变回寻常的暴躁老头。
“行了沈钰砜,你少说两句。”沈澜知瞪了眼他嘴不饶人的弟弟。
“而且我怎么没做正事了?”
沈钰砜直接无视大哥的视线,慢条斯理把最后一块安格斯牛眼肉送进嘴里,悠哉悠哉地说,“前天不还把您布置的论文写了,完成得多漂亮啊,哥还说比您养的那些分析师写得好呢。”
沈澜知:“……”
“你还好意思提论文?”听到这话,沈父刚捋顺的气又回来了,“以为我不知道?就你那半桶水的水平,你哥看不出来我还不知道?那是鬼写的也不可能你写的!”
沈钰砜低垂着头,拿过右手边的红酒杯抿了一口,觉得好笑。
看来这篇论文确实深得沈父心意,竟然在追着他骂期间还不忘夸一句。
想到这篇论文的真正主人,他极短地晃了下神。
上次在咖啡厅时,陆衍说的话还历历在目,连脸颊的燥意都仿佛还真实残留着。
“以后少给他倒酒,你看就喝了一口,他脸红成了什么样。”
沈父没好气地横了沈钰砜一眼,转过头对沈澜知说。
沈钰砜:“……”
沈澜知应了声,没戳穿他弟千杯不醉的事实:“下次我会注意的,今天这酒度数是高了点儿。”
又沉默着不尴不尬地吃了会儿饭,沈父才放下刀叉,平复下来胸口的怒意,像是在做心里建设,才试探性地问沈钰砜:“帮你那个枪手,你们怎么认识的?”
沈钰砜抬眸:“?”
“是哪家大厂的高层,还是哪位教授?”沈父说,“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人家,还让人帮你写作弊的。但既然有机会结识那种人才,就试着往家里引荐一下,还算你还有点用处。”
沈父还是板着个脸,但眼里却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期许。
沈钰砜哑口无言。
“您之前说,只要我按时交上能让您看得过去的论文,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什么就算我跟男人死在外边儿,您也不会跟我收尸。”
沈钰砜尾音拖着,语调懒散又欠:“感情今天叫我这个便宜儿子回来吃饭,是想来我这儿挖人啊,我还以为您父爱萌发呢。”
沈父的脸越来越黑,但毕竟是自己说过的原话,也不好硬气地反驳回去,甚至透着点缓和的意思:
“少转移话题,论文作弊的事我之后跟你算账,你现在老实回答我的问题,那个枪手是谁。我们沈家要开拓芯片产业,周围虎狼环伺,要尽一切可能拉拢人才。”
“让您失望了,那几万字都是我亲自、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可不是您臆想的什么高管教授。”
沈钰砜咽下最后一口安格斯牛眼肉,把刀叉放下,撑着桌子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欠儿愣登,“我可是为了您那又臭、又长、又无聊透顶的论文,费劲心力地提升过呢~以后我都是这种水平了哟,您要挖就挖我吧。”
说着,沈钰砜抓起桌上的宾利钥匙就往外走。
“站住,你去哪里?”沈父站起身。
沈钰砜挑眉,挥挥手,也不管沈父黑得滴水的脸:“去花天酒地、肆意妄为,找男人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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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港郊区,某大型废弃工场。
沈钰砜没说谎,他的确是去找男人“玩”了。
找来的男人被绑着手脚,捂着眼鼻、被人像扔麻袋一样扔在地上,喉咙里发出难耐地呜咽。
沈钰砜打了个手势,旁边覆手而立的黑衣保镖迅速上前,将绑着林旭的口罩和眼罩暴力地扯开,扯得他面前一片恍惚。
“好久不见啊,林少。”
林旭讷讷,半天眼睛才聚焦:“……沈钰砜,怎么是你?”他被人套麻袋装进车里,还以为遇到绑匪了。
沈钰砜“嗯哼”了一声:“林少最近可真忙,消息不回,电话不接,我不得不亲自请你来做客咯。”
林旭:“你、你要干什么……”
他嘴唇泛白,眺望四周是逼仄的水泥墙砖,荒芜破败,说沈钰砜要在这把他抛尸都不是没可能。
“干什么,林少还挺健忘。”沈钰砜坐在工厂正中间、唯一一把单人软皮沙发上,身着手臂环着靠别,翘着二郎腿往背后一靠,尾音散漫地拖着,嘴角微勾,笑容异常邪恶:“上次跟我承诺过的惩罚,该兑现了吧?”
“沈钰砜,做人留一线,你就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林旭心脏狠狠一跳,这些日子沈钰砜没找他麻烦,还以为他已经忘了这事儿,“那种惩罚太过分了,你这次放我一马,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绕场学狗爬,还打自己耳光,这种事简直不是人能做的,传出去他在圈子里怎么混?
沈钰砜笑了声,那笑容阴森可怖,“林旭,你觉得我缺钱?”
“……”
林旭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瞳孔,尽管沈钰砜什么也没做,但却比那天置身山顶还让他恐惧。
他不怀疑沈钰砜是真想弄死他。
“我呢,最不喜欢不违背承诺的人。”沈钰砜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dia起来,冰凉的浅茶色瞳孔和他直直对视,“给你个机会再选一次,要不要反悔?”
.
金邺推开门时,入目就是这样的场景:
林旭手脚趴在地上,双脚被绳子捆在一起,只能艰难地、像蛐蛐一样缓慢地向前挪动着膝盖,一边爬一边给自己一巴掌,嘴里含糊不清地学着狗叫,时不时豁出去般喊一句什么话。
沈钰砜翘着二郎腿,看到他进来,斜睨了一眼就移开视线,摆弄着手机镜头,吊儿郎当道:“大点声啊林少,中午没吃饭吗?”
换来林旭极度怨毒的一瞥:“姓沈的,你别太过分!”
沈钰砜没回话,身后的三个保镖立刻向前一步。
林旭悻悻地收回视线,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给沈钰砜扫厕所也不配。”
“大点儿声。”沈钰砜说。
“我给沈钰砜扫厕所也不配!”
“我是说,手上的动作大点儿,”沈钰砜说,“林少是在打蚊子吗?没力气的话要不要我帮你?”
林旭恨恨咬牙,“啪”地极清脆响亮的一声,打在自己脸上。
“嚯,玩儿挺大啊,口这么重。”金邺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钰砜,“现在改好玩这种猪头肉了?”
沈钰砜神色缺缺:“怎么你羡慕啊?要不代替他去爬?”
金邺没理会他的恶毒设想,他一点儿都不觉得沈钰砜过分,毕竟林旭那孙子是真奔着弄死他兄弟去的,就让他受点不痛不痒的惩罚,沈钰砜还是手下留情了,换做是他,只怕得先弄他半条小命。
他一把夺过沈钰砜举着的手机,笑嘻嘻地看屏幕里的林旭,嘴上却问沈钰砜:“你这几天火气怎么这么大?这么精彩的画面在眼前还一脸不爽,跟谁偷了你钱似的。”
偷钱?沈钰砜嗤笑一声,心想不是偷钱,倒是有个傻子,送他钱都不要。
“不够我这里倒是有个乐子,你看了保准心情变好。”
金邺把手机递给旁边的保镖让他帮忙录,从裤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视频怼在沈钰砜面前。
沈钰砜神情倦懒,没什么兴趣,散散闲闲地扫了一眼,然而只一眼,瞳孔瞬间睁大。
“这是我逛论坛刷到的,说是今天中午在食堂,这个暗恋你的特助生,就之前给你开车那个,也不知道又怎么得罪秦寅他们了,被整得那叫一个惨……”
沈钰砜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视频里,陆衍提着满满两手的咖啡果茶,像是在帮人跑腿买东西。
他面前的男人手捧着杯黑咖啡,不偏不倚地倒在了陆衍头上!
黑色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一路滑过头发、耳朵、锁骨,淋湿了那件地摊T恤,让他整个人像只落进水里的大型犬。
沈钰砜:几天不见老攻怎么受欺负了!(撸袖子找场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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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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