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砜托着下颚的手僵了一瞬，方才还盈着调笑意味的眼睛倏地冷却，身子往后靠，原本随意搭着的手也垂落身侧。
他有些发怔。
陆衍在说什么？
包养他？
包养？
这两个字在耳边炸响，荒谬得让他以为出现了幻听。
圈子里，包养小情人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些有点儿身家的，一次性包好几个的都有，左手揽着嫩模右手牵着小鲜肉，男女不忌地凑成局。
沈钰砜不是什么守着道德底线圣人，或者说人攥着钱权到了他这份上，用资源换点乐子的思考方式就成了本能。
钱色交易里，哪里关乎什么品德不品德，都是规束穷人的。对他们那些人来说，只要他们有性.致，大把的人愿意凑上去。
甚至连沈钰砜，也在某次酒意上头时，半真半假地琢磨过这事儿。
可活了21年，他的 “包养入选清单” 上，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他也没说多挑剔吧，都花钱了，对方颜值要高吧？身材要好吧？身高低于185的免谈吧？
除此之外，身体得干净，没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往，心思不能写在脸上，也不能藏得太深；不能缺根筋似的听不懂话，也不能太精于算计；脾气不能像他一样冲，不然得天天干架，也别太软，跟块橡皮泥似的让人看了就烦；见识得有，聊起天来不犯怵，还得懂分寸，不能太粘人……哦，对了，油腻男或者像林旭那样的蠢货，直接打入地牢。
总结来说，就是一个清爽干净、双商高、知世故而不世故的超级大帅哥。
而且即使都做到了，不合他眼缘的也白瞎。
金邺曾问他咋不上天，他做梦幻想天上的仙女都不敢这么想。
沈钰砜却没觉得怎么。他有钱、年轻，长得又好看，各方面都是顶配，若真是要倒贴养个不合心意的，那跟做慈善有什么区别？
索性他的心思也不在那上面，这种事也就在脑海掠了一下，再没下文。
可现在，陆衍坐在他对面，平静地说要 “包养” 他？
第一反应该是笑的，然而见鬼的是，唇瓣跟被缝上似的，竟然诡异地认同了陆衍的说法。
甩一笔钱，让人家哄着你、帮你办事，不是包养是什么？
也就少了个最核心的、最直白的，肉.体关系而已。
上床……和谁？陆衍？？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不受束缚，一路奔腾，拐到了某些难以描述的画面上去了。
“我*！！”
意识到自己竟然真在考虑某种可行性，沈钰砜猛地回神，被烫到一般，“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炸了起来，动作极大，那把沉重的宫廷风雕花椅都差点撂倒。
“陆衍你他妈吃错药了还是喝咖啡喝坏脑子了！”
“老子是这个意思？！”他手撑着桌子，声音拔高一度，“我不过是看你做事利索，用着顺手罢了！脑子里装这么多乌七八糟的垃圾就去洗洗好吗？？！”
他喘了口气，觉得不够狠，又飞快地补了一句：“还包养？就你那样也配？”
沈钰砜有个毛病，情绪一激动话就不过脑子地往外蹦，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过分了，下意识低头瞥陆衍的表情。
预想中的难堪没有出现，男人非但没生气，弯起的眸子还带着点儿隐晦的笑意。
那笑极浅淡，却像根细小的针，轻轻一戳，就把他虚张声势的气囊扎漏了。
“原来是我想多了。”他轻笑一声，语调很平，尾音缓缓的，像是自嘲，又像是陈述事实，“也是，沈少贵为体天之骄子，又怎么会看上我这种人。”
沈钰砜：“……”
“既然如此，烦请你还是按之前说好的，十万尾款结清给我。”
陆衍将那张黑卡推到沈钰砜面前，指尖在桌上轻轻一叩：“至于这额外的厚爱，还是物归原主得好，以免我总是会错意。”
沈钰砜哽了下，喉结滚动：“……你还会会错意？”还总是？
陆衍“嗯”了一声，语调里收了那丝兴味，公事公办平叙无情，可偏偏说的不是正经话：“沈少这么有魅力，要是对我太好，即使是我这样在尘埃里的人，也会忍不住自作多情妄想一下的，不是么？”
在他开口之前，沈钰砜那张脸还强撑着冷酷，乍一看沉得发黑，戾气瘆人，还以为谁把他惹毛了。
只有隐没在碎发底下的耳朵尖暴露出几分真实情绪。
现在陆衍这话一出，整个脸都红温了，藏无可藏。
“……”
脑子被一团名为恼羞的不明浆糊占据，沈钰砜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一瞬间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回过神来时，那张原本打算帅气无比地甩出去的黑卡，像一个闯社会失败的游子，被他塞皱巴巴的纸条一样塞回了裤兜。
“新卡号发我，尾款明天打你账上！”
飞快地落下这么一句话，沈钰砜几乎是落荒而逃。
陆衍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笑了一声。旋即收回了视线，端起桌上凉透的拿铁抿了一口。
他知道，沈钰砜这段时间不会来找他了。
这样也好。
本该如此。
.
没了人傻钱多，划去，人帅又出手阔绰的长期饭票，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不管是欠下的贷款、陆琴的学费、搬家费用，还是马上要开启的创业竞赛，都像一把把利刃悬在头上，陆衍知道自己一刻都不能停下，不是在打零工就是在埋头写文档。
他第二天就去了拳馆。陈嘉毅本人不在那里，坐镇的是一个前台经理。
拳馆的工作很轻松，擦擦器械扫扫地，兼职一天两小时就能挣400，勉强能维持生活。
唯一的问题是拳馆和学校隔了将近30公里，每周去一两次还好，天天去不太现实。他琢磨着，还是在校内找个兼职才好。
机会比预料中来得还快。
这天陆衍去商学院上公开课，来得比较早，一进教室就看见了一群光鲜亮丽的男女，和被围在中间的付青延。
那群公子小姐想喝饮料，天气热又懒得动，当时班上又只有他一个特助生，于是就被盯上了。
“你们不要太过分了！”
漂亮的男生被围困在中间，紧咬着下唇，眼角含泪，身体颤抖着，面容却满是不甘：“我是来这里学习的，和你们是平等的，不是你们雇的佣人！”
“哎呦喂，不是你们雇的佣人~”
坐在讲台上，一个烫着法式大波浪、涂着烈焰红唇的女生学他说话，翻了个白眼，无语：
“又不是白使唤你，都说了给你奶茶原价相同的跑腿费，跑一趟抵你一星期伙食费了吧？怎么又给我们扣帽子呀，一天天的，搞得我们像恶霸一样。”
双倍！！跑腿费！！
陆衍被游戏文档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学校饮品店的单杯均价也在200元以上，目测要喝奶茶的有七个人，跑一趟不就净赚小两千？！
“你们不愿动，不代表那是我的义务……”
付青延剩下的话还卡在喉咙里没出来，一道清冽的男声就从旁边斜插了过来，
“各位想喝点什么？我也可以帮忙买。”
付青延：？？？
众人见到窜出来个男人，顺着声音看去，随后皆是一愣。
来人五官深邃立体，挂着的笑容透着几分跃跃欲试，看着他们样子宛如猫见了老鼠。
“你哪位啊？”波浪卷眨了眨眼，假睫毛蹁跹闪动。
“我也是特助生。”陆衍指了指付青延，又指了指自己。
她暗骂了句“废话”，那一身破烂衣服他能看不出来是特助生？
“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波浪卷带着紫色美瞳的眼睛闪过一丝兴味。
她也算阅帅哥无数，但这种极品还是很难一见的。
身边的女生显然也看呆了，她们本来默认付青延长得最好看的特助生，但他周身气场太纯太弱太易碎，看起来更像同类。
但面前这个特助生不一样，长相堪称惊艳绝伦，身高腿长的，行走间荷尔蒙都快溢出来了。
“我叫陆衍。”陆衍说。
陆衍？？
他们的表情集体呆滞了一瞬。
那不是拿沈钰砜照片做屏保，被发现后直接社死的那个特助生吗？！
应该只是同名同姓，不是一个人吧。
毕竟沈钰砜那个舔狗，又土气又阴沉，绝对不可能长这样。
“你是，暗恋沈钰砜那个特助生吗？”有人很没情商地问。
陆衍：“……”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没吭声。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以为他是默认。
这样僵着的氛围太怪了，旁边一个男生实在受不了，率先打破沉寂，主要是他快渴死了。他咳了两声，看着陆衍说：
“那什么，你去帮我买砖巷第二家Lane＆Bean的金箔松露珍珠乳茶，中杯，三分糖，茶底要武夷山的老枞水仙，温度要零下2℃，多加冰。”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报上自己要的饮品名。
“你不拿手机记一下吗？”波浪卷撑着下巴看着陆衍，莞尔一笑，“到时候弄错了我可不给钱的啊。”
陆衍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对美女的媚眼视若无睹，公事公办地说：“手机不太好用，我复述一遍，你们听一下对不对。”
他那个破手机的记事簿打两个字就闪退，鸡肋得很，只能在脑海里硬记。
总共有十个人要喝奶茶，陆衍把他们的要求逐一复述了一遍。
那些公子小姐定制的饮品一个比一个刁钻，五花八门的小料和特定的温度，每家店都还不一样，他竟然没有半个字记错。
几个人又是沉默地对视一眼，波浪卷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打开计算器加总价格，显然她是请客的人。
“一共2280。”陆衍说。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波浪卷一看，还真是2280：“行了，直接转了你5000，多的算是你跑腿费啦。快去快去，姐妹们都渴死了。”
陆衍净赚2720，美滋滋：“好。”
等到陆衍一走，其他人立刻七嘴八舌，旁边一个女生指尖夹着刚点的细烟，烟雾慢悠悠散开，凑近了波浪卷，调笑道：“收收眼神吧王琳。怎么，对这种感兴趣了？”
波浪卷用指尖卷着头发，笑了笑：“我就觉得他脸挺标致的，很适合拿去画素描。”
“不愧是你，这时候还想着画画。”
“你们别说，听说这种清汤寡水的穷帅哥玩起来纯情得很。给点钱就鞍前马后的，有些有钱人就喜欢这款呢。”
“得了吧，”有个男生嗤声，“你不知道那人做过什么事么？沈钰砜的跟踪狂，同性恋好不好，听说穷得要死还敢在外面赌。这种货色，长了再好的脸也是烂货一个。”
“啊？”一个女生捂着嘴巴，“可他看起来不像啊，也就打扮得穷了点儿。”
“你们女生啊，就是见识太少了，遇到个好看的就没脑子。”男生说，“奉劝你们都长点心，少打那些穷鬼的主意，遇到一个没分寸的，说不定真以为能借你飞上枝头当凤凰呢，甩都甩不掉，到时候有你们好受的。”
付青延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自己被忽视了个彻底，咬着的下嘴唇松开，手指掐进了肉里。
.
学校的鄙视链里，特助生无疑是在最底层，陆衍跑了八家奶茶店，竟然都没有一个愿意借推车的。
他只好左手右手提的满满的，刚走进综教楼，就被一道纤细瘦弱的身影堵住了去路。
陆衍抬头一看，是付青延。
“陆衍。”他喊了声，“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男生声音很轻，纤长的睫毛微闪，低垂着头，视线四处扫了一圈，就是没看陆衍，语气听不出情绪：“还有上次在食堂的事，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道谢。”
陆衍脚步一顿，听他这么一说，思考了会儿，才想起上次在食堂主角受被高扬青逼着做手模的事。
“不客气。”
陆衍想了想，还是没承这个人情：“但我只是想挣钱，没有特地帮谁，顺手罢了。”
他其实才该感谢付青延，要不是他不愿意，这两千块可轮不到他头上
“你原来是想挣钱？”
付青延抬起头，原本平静白皙的脸上，骤然浮现出一丝怪异。
“陆衍，你不记得那些人怎么对待过你的？
付青延的语气恨铁不成钢：“挣这种钱，你都没有自尊心的吗？”
身体年龄是受大攻两岁，但心理年龄嘛…懂的都懂[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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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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