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不要你了？”晏随的内心有一丝惊讶，她知道人工智能发展到一定程度，和人类意识的边界就会变得模糊。
她一直把五月当成一个漂亮的人形Siri，对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可他的这句话让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自然生命与数字生命之间那条明显的分界线真的已经消失了。
“没有主人的仿生人会受到伤害，我的自我保护机制要求我尽量请求主人的庇护。”五月的语调又变得有些机械平淡。
晏随发现他的情绪表露并不稳定，像是有个灵魂被困在坚硬的躯壳中，偶尔才会从裂开的缝隙里泄露出一星半点。
“就算你有问题也没关系，我不会不要你的。明天我们去好好的检查一下。”晏随上身略向前倾，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
晏随仔细地观察，果然，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有好几处凹陷、破损，这些痕迹其实很显眼，但之前全都被她忽略了。
——
清晨九点，周茉走上自家露台，刚打算抽支烟醒醒神，就看见晏随正站在店门口冲着她笑，旁边还站着个高挑的漂亮男人。
晏随这家伙熟起来之后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大清早的就往这儿领人。周茉咬着烟嘴打开门，冲外头含糊地说了声，“进来吧。”
“怎么今天还带别人来，这你男人？先说好啊，我可不是随便什么客户都接的。”周茉一边去柜台底下摸扫描眼镜，一边碎碎念。
“胡说八道什么呢。”晏随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他是我的随从。”
“仿生人？”这时候周茉带起扫描眼镜，眼前男人的内部身体构造在她眼中一览无余。
周茉扒拉了一下眼镜，从镜框上方瞄向晏随，“你这人还真是怪，说你有钱吧，账户里一个子都没有。要说你穷光蛋吧，你居然还有随从，要知道这玩意可不便宜，你从哪儿弄来的？”
“你管我哪儿来的，就说能不能修吧。”晏随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只能含糊其辞。
“修当然是能修，可是你没钱给啊，你在我这儿都一屁股债了，还想继续欠啊。要不把你这随从抵给我，怎么样？”周茉笑着调侃。
她只是说笑，没想真的要，但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五月望向晏随，他不想被卖掉，但仿生人不能左右主人的任何决定，只能听从，他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等待她决定自己的命运。
晏随感受到五月的目光，明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可她为什么会感受到一丝难过的情绪。
虽然她觉得自己有点脑补过度，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用考虑，他是非卖品。”
周茉本就是开玩笑，听她这话只是不置可否的耸耸肩。
她将两人带到一张金属手术台前，下巴冲五月点了点，“躺上去。”
见不是上次的无菌仓，晏随眼里带着询问看向周茉。
周茉一边调整着手术台上方的机械臂，一边解释道：“仿生人身体没有细菌感染的可能性，不需要无菌操作，这里就足够了。”
她一面观察着全息显像仪，一面将手伸到五月颈后摸索，“现在我来给你执行关机操作。”
“不能执行此项操作。”五月的反应不太灵敏，但还是很坚定地向后闪躲了一下，“关机重启后记忆将无法读取。”
周茉手上动作一顿，不能关机？
她看向晏随，然而晏随只是两手一摊，做了个“我也不懂”的手势。
“不能关机，那休眠也行。”周茉说。
休眠也是权限操作，五月的眼睛只盯着晏随。
看见晏随点头，他才向后平躺在手术台上，闭眼的同时，一切身体机能也随即停止。
“深度扫描，同时补充能源。”周茉发出指令。
手术台上方的扫描探头开始运行的同时，一条黑色的线缆从侧边伸出，轻轻地贴在了五月的后颈处。
周茉也没闲着，她一只手撑在手术台侧边，俯下身仔细地端详着手术台上的男人。
“嗯……这个型号，很少见。不是批量生产的货色，外形也尤其出色……晏随，你的随从和你一样，出人意料。”她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手术台另一侧的人。
晏随没吱声，不管是对她自己还是五月，她的了解也不比周茉多多少。
周茉本来也不指望晏随回答什么，反正检测期间，她暂时拥有二级权限，想知道什么还不如自己看来得快，“调用本机信息。”
几行信息出现在显示屏上：
【名称：五月】
【版本：智灵128】
【型号：图灵1000】
【序列号：0】
“图灵1000的原型机？”周茉眯起双眼，“这个版本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图灵1000很特别吗？”晏随抓住她话里的信息。
“看来你对仿生人的历史不怎么了解，”周茉话虽这么说，实际她对晏随偶尔表露的无知已经见怪不怪了，“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仿生人的应用范围比现在大很多。但是九年前，一次人工智能的失控，导致大量的兵器型仿生人暴走，在各大城市都造成了严重的流血事件。”
“智械危机？”晏随这才明白，为什么即使面对畸变危机，安防部门人力极度不足，联邦政府也决不允许仿生人拥有防卫武力。原来他们不是不懂，是不敢。
“没错，当时的联邦政府和几家巨型公司花了血的代价，在所有城市以人工切断一切能源供应的方法，强行关闭了网络，才避免了战争进一步扩大。”周茉神情凝重地说道：“但这也造成了大停机事故，关押的畸变体逃逸，荒原异兽趁机入侵，整个联邦损失惨重。”
不需要过多的渲染，单凭想象，晏随也能猜到这是一场极度惨烈的灾难。
周茉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这次危机以后，出厂编号为图灵1000的仿生人就很尴尬了。危机爆发时，它们还封存在仓库，从理论上来说它们没有产品缺陷，但以当时的社会氛围，谁敢使用它们。”
“那后来呢？”晏随望向沉睡着的五月问。
“听说一部分被愤怒的民众打砸销毁了，一部分拆解回收了零件用于生产其他的家用型仿生人。”周茉轻抚嘴唇，像是在思考，“我猜他之所以能保存下来，应该是因为他是原型机。”
晏随还想再问点什么，但完成扫描的检测仪发出“嘀嘀”的提醒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周茉凑近显示屏看了两眼，“记忆单元有扇区损伤，的确存在无法读取的风险，不过除此以外，其他单元运行都还算正常。”
她伸手在五月头顶打了个响指，这声脆响仿佛是她的操作指令，处于休眠状态的五月随即睁开了眼睛。
周茉：“运行开机自检。”
……
五月：“自检完成，运行流畅，能源充足，当前状态支持开启高级模式。”
“要开启高级模式吗？当然，我的建议是开启比较好。”周茉略微偏头，看向晏随。
“有什么区别？”晏随问。
“怎么说呢，低能耗运行模式下会停止了一切高级别的运算，虽然比较省电，但他只能机械的执行指令，不能执行深度模拟，看起来就会不太聪明的样子。”周茉尽量解释地简单易懂。
晏随恍然，原来五月一直有点人工智障根本是她自己的问题，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人家能聪明才怪呢。
她的视线落在五月脸上，“开启高级模式。”
五月坐起身来，“确认一级用户权限，高级模式启动中……”
他的眼皮机械而缓慢地接连眨了三下，木然空洞的脸庞逐渐出现了神采。
周茉：“OK，接下来做个简单的测试，我说一句话，你复述出来就行了……美妙的一刻，转身即逝的幻影，纯洁之美的化身。”
五月一字不落地复述出这句话，晏随清晰地感觉到，之前的机械生硬感已经完全消失，他的语调透着一种温暖柔软的感觉，如同吟唱着安抚灵魂的歌谣。
“ok。”周茉朝晏随比了个手势，“中枢运行良好，语言能力正常，情感表达优秀。”
五月微笑着看向晏随，他开始很自然地眨眼，胸膛也有了轻微的起伏，仿佛在呼吸一般。
晏随此刻已经分辨不出，他和真正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内部运行没有问题，现在我们开始检查体表的损伤。”周茉朝五月做了个脱掉衣服的手势。
见五月毫不犹豫地开始脱衣服，一旁的晏随满脸惊愕，“等等……你就打算在这里检查他？要脱到什么程度？脱光吗？”
面对刀枪可以面不改色，但当面脱衣她属实是有点招架不住。
五月手上的动作立时停了，“抱歉，晏随，我让你觉得尴尬了吗？”他的话里满是歉意，似乎自己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反倒是周茉一脸疑惑地瞥了晏随一眼，“你没事吧你……对着仿生人你有什么好脸红的？”
笑死，理论上她知道五月是人形Siri，脱衣服就跟脱手机壳是一个概念。
但哪家的Siri会有宽肩窄腰的倒三角，八块腹肌加完美人鱼线啊！
她都已经能脑补下半部分的画面了，倒也不必这么逼真好吧。
脑补的画面挥之不去，她脸烧得厉害，连连摆手，“不能再脱了。”
“奇奇怪怪的，”周茉哭笑不得地嘟囔了一句，转头对五月说，“行了，下半截不用脱了，再脱你家主人要流鼻血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