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岛的垃圾倾倒日，处理团会低价卖出一批垃圾制品以清空库存迎接下一批垃圾。
半数以上的居民都会去市集抢购低价处理品，整个第三区如同混乱的画廊，被五光十色的废物填充。
柳负越从不出门，他从早到晚都窝在家里。
今天的情况有点不同。
那个闯进他家的家伙大言不惭地提议道：“你要不要也把自己装进意识傀儡，跟我走？”
柳负越骂道：“你的脑筋搭错了吧……”
丛黎并不认为这是她一时兴起想出来的馊主意。
“从我的角度来说，你对我有用处，从你的角度来说，我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
柳负越：“你只会让我生气而已！”
丛黎冷静道：“生气也是情绪。”
她承认或许她的脑筋搭错了。
从穿越成盒子开始，她就有些病态的苗头了，刺杀、间谍和渡鸦事件后，她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得到什么就去得到。
她想得到柳负越的意识傀儡能力，既然无法占为己有，只能把人捎走了。
柳负越：“我要是想用傀儡生活，早就扔掉这具身体了。”
她思忖道：“因为这具身体是人类的身体，是你唯一能说服自己你属于人类群体的证据，所以不愿意舍弃它？”
“……”他没有回答。
丛黎知道自己说准了。
柳负越的执念是他的身份，他希望自己成为真正的人，而不是人和彗兽的混血。
她试图诱惑他：“那你应该有几个人类朋友，这样才是社会性的体现。”
柳负越咬牙：“谁要和你做朋友，你不算人。”
丛黎：“……”
她的内心已经病态到足以被开除人籍了吗？
“道歉，给我道歉。”她说。
柳负越闷了一下，最终还是松动了。他低声道：“……对不起。”
她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已经柔和了很多，趁机继续进攻：“快点收拾东西，我们过几天就离开定岛。”
柳负越对她的转变有些警惕：“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良居心：“你对我有用处，我想把你捎走。”
“刚才发生的事让我感觉没那么讨厌你了，我可以带你走。”
她直白得可怕，饶是柳负越也失去了脾气，郁闷了：“……”
丛黎想得到很多东西。
她想继续使用意识傀儡，她想除掉侵蚀她的“不休”，她想跟李舍之好好打一架，她想宰了系统。
有些**遥不可及，有些**唾手可得。
她有充足的耐心。
慢慢来，一个一个来，都会得到的。
在她费劲口舌和柳负越周旋了好久后，柳负越这才骂骂咧咧地做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意识傀儡。
“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跟我走的。”丛黎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地道。
柳负越冷笑：“嗬。”
柳负越把自己的意识注入傀儡中，丛黎立刻把他那具身体扔进了储存空间。
他的身体沉睡着，阖着眼睛，深紫色的瞳眸被掩藏了起来，黑色长发柔顺地落在身侧。
“不骂人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她说。
柳负越的傀儡娃娃在一边站着：“……”
虽然傀儡娃娃面无表情，但她莫名从中看出了他在怒目瞪她。
傀儡和身体之间必须时刻保持联系，所以柳负越只能待在她旁边。
离开那里时，柳负越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住所。
“走了。”她说。
柳负越闷声不响地跟上来。
傀儡的身体并不像他自己的身体那样软弱，他可以跑得很快，风从他的身边吹拂而过，他有些恍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他怎么会鬼迷心窍地跟着这个可恶的家伙走了。
但是为什么……
“不一定非要融入人类群体的，人类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对他说。
柳负越：“……你自己不做人，也不让我做人。”
丛黎哈哈笑起来：“但我觉得你挺开心的，因为我不做人也很开心。”
柳负越无法反驳，无奈地跟在她身后。
天色黑了下来。
两个傀儡娃娃在充斥着垃圾的街道上，用破旧的碎布拼成的身体简陋而强韧。
翻飞的碎布衣服在逐渐被爬荧净化的空气里好像蝴蝶翅膀，从棉花茧中把灵魂带离出来。
丛黎从没有感到如此自由过。
她被困在盒子里的时候，被迫与另一个人共享思想和情绪的时候，小心翼翼以免暴露身份的时候，为了完成任务在浮空岛上四处转移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她会毫无畏惧毫无挂牵地在街道上奔跑。
柳负越从那具身体里获得自由，从那间充满了垃圾的房子里逃离出来的那一刻，她觉得他好像另一个她。
所以带着他走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双倍的自由。
她想要什么都可以去得到，想做什么都可以去尝试。
……
两个傀儡娃娃从蛛杀街跑回第三区塔楼的时候，倾倒垃圾的时间到了。
隐约穿来低沉的轰鸣声，如同巨兽低语，那是一个队列的飞船驶过的声音，一个队列中足足有十二只货运飞船。
丛黎让傀儡站在塔楼的窗户边缘上，在爬荧微弱的光芒里查看情况。
不同于“深黑号”沉肃的色泽，这些装载着垃圾的飞船队列漆成了银白色，仿佛一队金属大鸟，缓缓从空中往下降落。
在大约塔楼四楼的高度，队列末尾的那只飞船悬停了下来，舱门打开，垃圾舱像一张巨大的嘴巴，裂开血盆大口。
深色的混合物从垃圾舱里倾泻而出，坠落到地面的垃圾在地面上碰撞发出巨大的响声，而后那座垃圾山越来越高，灰尘不断被激起来。随着高度的增加，垃圾山的触手往外蔓延着，像黏液一样持续往投放定点的外围扩散。
垃圾舱中的机械臂将更多残余的垃圾推出去，发出了有些刺耳的声音。清理完毕后，舱门随即合上，飞船逐渐上升，跟上了那些在其他投放定点清空垃圾舱的飞船。
街道上安静下来，空气污浊得肉眼能看到其中飘飞的尘埃。
好些圆柱状物体骨碌碌地从垃圾堆高处流淌下来，其中有好几管装了不明液体的注射器。
傀儡娃娃默默从窗沿爬下来。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丛黎问纪学默。
“明天人工降雨后，降雨时间取决于第一区的工作效率。”纪学默道。
房间门被敲响了。
纪学默猜到大概率会是燕尾，给丛黎使了个眼色，走过去开门。
丛黎带着柳负越匆匆躲到床底下。
柳负越冷声哼道：“我真不该跟你过来。”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
他的傀儡娃娃用手推了推她，以示内心的愤慨。
她把手按在他的脸上：干什么干什么，造反？
他推开她：不要按我的脸！
她手欠，再次伸过去：破布娃娃的脸而已，没关系的。
两个傀儡娃娃扭打在一起。
纪学默给燕尾开了门。
两人正谈论着，燕尾突然停下来，屏息凝听。
他疑神疑鬼地道：“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两个傀儡娃娃窸窸窣窣的互揍停下来，勉强保持着当下那个姿势不动，免得闹出什么声响。
纪学默道：“没事，你听错了。”
燕尾：“幕僚长，我敢确定的是，塔楼一定大有问题。我早上去看了看，顶楼不知道关着什么……”
丛黎呆住：燕尾硬生生爬了八十二楼去顶楼查看过情况了？不愧是数字加成异能者，都把属性点到体力上了吧。
“虽然害怕，但这是我的职责，趁着白天比较亮堂，我以为会稍微好一点，没想到顶楼的气氛还是很……”燕尾欲言又止。
纪学默安慰道：“不会有问题的。”
燕尾重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继续交谈，床底下藏着的两个傀儡娃娃停止了互殴。
丛黎：停战。
柳负越：不用你提醒！
丛黎：你真的幼稚死了。
柳负越：你自己呢？
丛黎：跟你待在一起我的档次都被拉低了。
柳负越：……我真是受够你了，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要离开。
丛黎：不给。你的身体在我的储存空间里，这辈子都拿不到喽。
柳负越：你这个混蛋！
丛黎：啊啦啦。
纪学默和燕尾谈论着矿洞的异常。
燕尾：“有好些矿工都在谈论，那种水突然从矿墙上冒出来，海务资源公司立刻把所有矿工从那个作业口转移走了，不知道是什么。这是我搜集到的情报，需要去看看吗？”
柳负越停下了动作。
丛黎直觉他听到了重要的信息，推了推他：矿洞里的那种水是什么？
柳负越：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丛黎：说了我就放你走。
柳负越犹疑地压低声音：……水融于川，能让人获得提炼生命水的能力。
生命水。
又一次的“生命水”。
依托着穿越的游戏名字是《生命水》。
对抗彗兽孢子的异能抗体是生命水。
生物科技公司在收集的是生命水。
彗兽“系统”所要得到的有极大可能也是生命水。
所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一起。
丛黎想，这次她一定要去看看情况。
“水融于川”不属于她来到水下城的三大目标，但很有可能成为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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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封印之塔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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