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从床上爬起来，按照通讯器里的指示拿好属于她的东西，往房间门的方向走去。
李念的头脑昏昏沉沉的，仿佛霜冻一般。
就在刚才，李平微从通讯器中叫醒了她。她的脑内不断重复着李平微的指示：如果不想交手的话就离开这里，如果避不开的话，她只能违反针对约束令出手。
……
丛黎从李舍之那里听说过，李念是他的母亲，李念在十九年前杀了一只彗兽，而那只彗兽的孢子囊寄生在了幼小的他身上。
她来李家家族大楼，第一个要找的就是李舍之的母亲李念。
她之前向纪学默打听了关于李念的情报。
李念确实住在家族大楼内，不过行踪隐秘，所进行的工作也很神秘。
然而李舍之的说法却是李念已经被控制了。
“刃”破开墙体的同时，她又拜托柳负越打开了意识冻结。
【意识冻结】
这一次，施加的范围是整栋大楼内的所有人。冻结的冰霜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笼罩了这栋家族大楼。
所有紧急出动的安保员们都停留在原地，肢体摆出了僵硬而可笑的动作，面罩下的表情扭曲而古怪。
所有睡梦中的人们停止翕动鼻孔，眼皮下的眼珠也停止轻微的震颤。
所有仍在忙碌中的人们的动作也定格在那一刻。
大楼内仍在活动的，只有不受“意识冻结”影响的机器人和系统。
这种大范围的意识冻结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做到。就算是柳负越这种拥有彗兽力量的人，也只能让这种冻结的状态持续三分钟。
三分钟，对于丛黎来说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她破开最后一层墙体后，借助远景不断观察楼层内的人员。
在浮空岛上高强度的“训练”让她对这个流程相当熟悉，她像看幻灯片一样一页页翻过去。
72层，没有她要找的那张脸。
73层，依然没有。
74层……
到了阻隔远景的障碍物到达三重以上时，她就用“高维之刃”强硬破开障碍。
李舍之说，他的母亲李念被生养她的李家控制了，所以他和李家断绝了关系，加入了那个组织。
要是还没断绝关系的话，她何必用这种暴力又辛苦的方式？
可恶，她的脑子里全都是“黎”。
另外她名字里的“黎”才不是李家的黎，是黎明的黎。
——丛黎清空自己的思考，专心寻找她要找的人。
75层。
76层。
柳负越提醒她道：“意识冻结，失效。”
在冰霜融化的那一刻，整栋大楼重新活了过来，在那些冰冷的金属和电力维系的动作之外，来自人类的活动和声音充斥着大楼。
安保人员重新开始摆动四肢，飞快集结。
睡梦中的人们重新开始胸膛一起一伏。
其余人也重新开始他们迟钝的反应。
至于那些不受“意识冻结”影响的机械生命，它们在收到警报信号后，却又发现掌控它们的人类失去了生命气息，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是先救人还是先击退侵入者。
直到有一个声音指挥着它们，这些机器人才反应过来，开始各自的行动部署。
那个从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冷静而稳定：
“优先级别调整：击退侵入者。”
丛黎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受到了更多限制，她不断从储存空间里进出，以躲避墙体夹层内的激光射线和楼层内空间的自动武器。
柳负越的意识冻结还有间隔时间，短时间内不能再发动。
她做好心理准备，只要一出现致命危险的苗头，她就破开外部墙体，直接从七十多层楼跳下去，离开家族大楼。
她已经在水下城的塔楼上跳了好几次了，傀儡娃娃这种程度的疼痛她还是能忍受的。
来自数据生命的攻击源源不断，像潮水一样向她涌动而来，连绵不断的声音接连侵蚀着她的大脑。绿色的昏暗光线像直升机的螺旋桨一样旋转着，中间夹杂着鲜红的锐利长针，时不时就瞄准她的额头。
在“刃”的作用下，碎屑崩落在空气里，像丁达尔效应下的光线那样直挺挺地刺破晦暗的环境，逃跑和追击如同红毯一样蔓延开来，在大楼的上部楼层里形成了独特的序列。
她在涌流的逆流里艰难地到达79层后，在远景画面里锁定了一个人。
“李念。”
那个名叫李念的中年女人正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她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穿过机器人守卫，往特需电梯的方向跑去。
李念看起来有点狼狈，她的头发曾经随意地盘在脑后，让一头鬈发龟缩在穹形的盘发中，看不出弧度和长度，但现在，这头波浪卷的长发散在外面，披在肩上，随着跑动不断晃动着。
她的眉眼和李舍之有相似之处，但不知为什么，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混沌，像天地初开时的茫然，脸上已有苍老之态，皱纹画满了她的额头和眼角。
李念被控制的这个说法，丛黎倒是有点相信了。
但是那么强大的一个人，能杀死异能为“复制”的彗兽，李念为什么会被控制、沦落到这个田地？
【傀儡交换】
她再次和柳负越的傀儡进行交换，利用“放逐”瞬间移动到李念身前。
经过多次实战后，这个流程她和柳负越也配合得相当默契了。
李念手里拎着袋子，正往特需电梯的方向狂奔而去，面前却出现了一个手掌心大小的傀儡娃娃，拦在她面前。
“跟我走吧。”丛黎伸出手，毫不犹豫地发动储存空间。
她要把李念放进储存空间里，带走李念后再做打算。
李念一个踉跄，停了下来。
她的眼中露出无措的情绪，披在肩头的黑色鬈发中夹杂着丝缕白发。
通讯器里，属于李平微的声音再次传来：“发动‘数据维度’。”
在丛黎发动【储存空间】时，李念开始行动了。
她的手掌向上，手指曲起，像是托举起球体一般，霎时间，淡绿色的光芒迸发出来。
【数据维度】
丛黎意识到了不对劲。
她立刻停止发动能力，利用交换和放逐把自己放逐到了墙体边缘。
“刃”破开外部墙体。
现在就逃离这里！
李念的异能不是现阶段的她能打败的，现在就是逃离的时机。
在浮空岛上，她利用“誓言之链”和“移物”完成瞬间移动，现在，她又利用“傀儡交换”和“高维放逐”完成瞬间移动。
然而——
饶是逃跑第一名的丛黎，这次却也没有躲过大范围的异能发动。
淡绿色的数据链不断往下倾泻，整栋大楼中穿梭着游鱼般灵活穿行的数据链。
湿漉漉的，如同苔藓迅猛生长。
数据流像锁链一样把整栋大楼捆束在一起，所有机器都暂时停止了运转。
数据链形成的脉冲在瞬间内将整栋大楼攻陷，大楼楼体的内外都被淡绿色的光芒包围，成为一个缥缈的圆柱体。
家族大楼成为了一个数据运转的虚空之地！
丛黎没想到李念的能力施展范围竟能和拥有彗兽力量的柳负越可以一较高下。
她被困在了这个绿色的高大圆柱体内。
而眼前的李念像是活了过来一样，她眼中不再泛着混沌的钝金属光芒，而是带着冰冷的微笑。
“就是你，破坏了我的浮空岛计划。”李念向她走近，语气里暗含刀锋。
李念脸侧的鬈发中那些白头发在瞬间消失不见，她脸上的皱纹和苍老之态也无从可寻。
她像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与其说是换了一个人，倒不如说，二十岁的李念回到了这具六十岁的李念身体内。
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紧急关头，丛黎忽然想起了在浮空岛上纪学默对她透露的秘密。
[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桑寄并不知道的是，主使人李平微定下这个任务是因为——]
主使人李平微。
而面前的李念对她说：你破坏了我的浮空岛计划。
“你是李平微？”丛黎问。
李念的嘴角微微勾起：“我是李平微，但我也是李念。”
李平微控制了李念？
丛黎心里闪过这个疑惑。
那个鬈发女人嘴角的笑意更深：“你错了，没有人能控制我。”
在整栋大楼的人类被柳负越的“意识冻结”暂时封印时，只有李平微仍然在通讯器里指挥着机器人。
“你知道意识冻结为什么不能冻结名为李平微的意识吗？”
“因为李平微是生活在数据维度的李念。我把我的身体放在这个世界，但我把我的意识转移到了数据维度。”
这个永远年轻的鬈发女人大笑起来：
“我是人工智能世界中唯一的人类，也是它们的王。”
“我会以数据的形式永远活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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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数据维度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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