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双眼盈满流转的水雾,一动不敢动,盯着时鸢的额间。
她自诩出落得亭亭娇俏,可见到眼前这飒气又美如惊鸿一般的姐姐,到底生出些黯淡,就连一侧的俊逸男子都散发着不凡之气。
魏长风伺机而动,待马车外的脚步于跟前停下,他迅雷之势赤出铁扇将其一剑封侯,干脆利落,无一丝声响,他快速地卸下壮汉的衣服换上。
时鸢朝女子轻声嘱咐道,“你切记藏好,待我们将另一位女子解救出来,一道送你们回去。”
女子抱膝蜷缩在角落,点点头。
二人一前一后朝厢房奔去。
刚穿过廊道就被一夜巡的侍卫叫住,提起夜灯照看,“什么人?”
“哦,是我,半道遇见一佳人,见她样貌生得绝美,而女子也有意入府选秀便带了进来。”
侍卫又提灯走到时鸢跟前仔细瞧了瞧。
时鸢捏着帕子捂嘴浅笑,眉目传情,媚眼如丝,看得侍卫心也跟着荡漾起来。
魏长风轻咳两声,“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侍卫被他这一声打断思绪,遂即摆摆手,将魏长风招到跟前,将他拉到一侧墙角。
“这么个大美人虽说能卖个好价钱,可我们入行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美若天仙的女子,就这么交上去未免太可惜,要不,你先别交上去,偷偷留给我当媳妇得了。”
魏长风假意思索一番,“卖给何人?能卖几钱?”
“害,这就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卖几钱?”侍卫又朝时鸢瞧了瞧,伸出头比划,“至少这个数。”
魏长风还想继续套话,被时鸢打断,“官人,我肚子饿,你带我先去吃些点心可好?”
时鸢在一侧听魏长风慢条斯理地套话实在等得心焦,跟着侍卫到了庖房,终于如愿吃上美味佳肴。
魏长风依靠在门框处,环抱双臂冷眼看着她胡吃海塞。
侍卫于时鸢一侧鞍前马后,“小娘子,慢着些,别噎着。”
小娘子?时鸢放下手里的肘子,四处寻着什么,还未待侍卫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五花大绑给擒住。
他看了眼一侧的魏长风,才发觉此人面生,又看了看眼前这变脸如此之快的女人,此刻她那双鹰眼几乎要将他啄穿。
魏长风抽起案板上的菜刀抵住他的颈间,侍卫扭动着身子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受何人指使,要将这些女子送往何处?”时鸢一脚踩着鼓凳,俯身朝侍卫问话。
“姑奶奶,我说,我都说。”侍卫撇着脑袋,生怕不留神就刎了脖颈,“当家的叫王天霸,是魂乡的地头蛇。”
“魂乡?”时鸢疑惑。
“二位姑爷姑奶奶应不是本地人吧?”侍卫察觉到什么。
魏长风见此,菜刀又朝他脖颈近了几分,几乎贴上了皮肉。
“魂乡乃壁州城下的一个僻壤小乡,二位大侠自是不知。”
“壁州城?”魏长风思索着,“这是梁王地界。”
“梁王?这又是何人?”时鸢对这莫名冒出的名字感到陌生。
“梁王生性残暴,百姓苦不堪言,壁州城的人大部分都逃到了其他城乡,我就是其中之一的蝼蚁。”侍卫说着眼里噙满泪水。
“梁王乃先皇与宫女所生,因出身不正,遂打发至壁州城,圣上也当没有这么个皇亲国戚,先皇恐手足相残,便颁布一则密诏牵制圣上,圣上则每年派人给梁王打发些银两,吃穿用度,留他喘口气直到老死,到底是朝廷边缘人物,无人敢提及,也就渐渐忘了这么个人。”魏长风说完,似想得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依狗皇帝做派,他应早就将这梁王给杀了,这梁王还能活到如今,成为一方恶霸,想必也不是个好打发的主。”
时鸢如此分析着,又觉不对,“狗皇帝选妃不说,这梁王要这么多女人干什么?”
“这些女人可不是卖给梁王。”侍卫忙解释,“梁王不好女色,这些都是王天霸卖到青楼的。”
“青楼?”魏长风想起一桩由壁州城递到大理寺的案子,一当地乡绅之女失踪,乡绅知其女被拐卖至青楼,报官无果,便辗转几手托隔壁邢余城的县令将卷宗提交到大理寺,如此一来,想必跟梁王有关。
这案子他有些眉目,未避免打草惊蛇,便交由寺丞秘密调查,新的卷宗记载,这青楼并非寻常市井对外的酒色场所,而是专供皇城达官显贵享乐所用,寺丞查到这便不敢继续往下查。
若没有梁王的支持,王天霸又怎敢这般滔天?王天霸四处抢夺女子输送到青楼,青楼作为梁王贿赂朝中达官权贵之地,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时鸢想起那日在引灵渡面馆,一道吃面的食客同她讲近几日女子频频失踪之事,这些女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看来王天霸的手已经伸到了京城。
魏长风朝时鸢看了一眼,旋即扬起刀柄将侍卫击晕并将他拖至柴房隐藏,二人夜遣至另一处厢房,却未见另一名女子,时鸢眸光一凛,旋即踹开门朝王天霸住处奔去。
昏暗的屋内,一侧屏风处,浴桶氤氲着热气,女子战战兢兢地将打湿的棉布覆于壮汉背上,壮汉双手搭在木桶边沿,闭目养神。
时鸢跟魏长风避身于梁柱后,伺机将左右两名护卫击晕,二人行至屋内,王天霸大惊,浴水而起,与魏长风陷入争斗,不过三两下就死于魏长风剑下。
时鸢揽着受惊的女子将她带出去,疾步至后院马车处,几人速速上马远离此处,受惊的女子一见到同伴,瞬间安心了不少。
魏长风坐于马车前驱马疾驰,行至一里外都还未走出暗无天日的竹子林。
兀地,马车受到一股力量被勒停,马腾空翻蹄嘶吼。
马车内几人栽倒跌至一团,时鸢掀开门帘,“怎么了?!”
登时,竹林陷入死寂,黑灯瞎火,也看不清前路。
柳仙:应是过路鬼怪。
时鸢一听,一跃下马,看着黑黢黢的前路,绕起长明灯。
微弱的光亮下,前方不远处,是看不到头的林中暗道,几人屏息凝神,好似听到断断续续从林中深处传来女人的呜咽声。
二人这才想起,他们应是入了万冢岭,这呜咽的女声,他们于黄昏时曾听到过。
忽而,狂风大作,竹林枯叶纷飞,魏长风赤出铁扇,时鸢注意到一双红色的布鞋逐渐显现。
未见样貌,鞋先浮面,魏长风哪见过这等可怖之景,他将铁扇握得更紧了些。
:我本南城女,父弃母嫌,不过十五就香消花陨,怪我怪我,怪我贪那皇城之蜃楼,怪我,怪我,怪我未能救下小妹。
哭声凄凄惨惨,带着戏腔的诉说冤屈。
女鬼双颊泣下血泪,她飘至时鸢跟前,俯首跪下,“求判官大人为小女做主。”
“你可是要告那王天霸的罪?”时鸢冷声问道。
“不。”女鬼抬头,“王天霸已死,小女恳求判官能救救我胞妹。”
“胞妹?”马车内探出头的两女子闻声落泪。
女鬼生前乃苏因城周氏之女,周氏得知京城在大力招收妙龄女进宫选妃,周氏大喜,此等光宗耀祖之喜事,他活大半辈子可凭女光媚门楣。
他先叫来大女,告知大女入了皇宫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大女虽疑,可见父之殷切,终允下随嬷嬷而去。
怎料入了贼坑,来到这僻壤魂乡,做了侩子手刀下冤魂,被丢弃至这晦暗林中不得安生。
她惦念家中小妹,生怕家父财迷心窍将小妹推入火坑,几番打听得知,小妹早已被送至梁城青楼,人鬼殊途,她什么也做不了,眼下,得知判官路过此地,即使魂飞魄散,也要为小妹求得一线生机。
二女眼下皆知晓眼前救了她们的女子竟是大名鼎鼎的判官。
反倒是魏长风看不出神色,他既知晓了她的真实身份,却平静得好似早就知晓一般。
女鬼声泪泣下,在场听者,无不动容,马车内两名女子此刻也不惧怕女鬼,纷纷跃下马车,抹着泪上前,一女子率先开口,“今日既有缘相见,那就有金兰缘,我与这位姐妹皆同你一般被困于此,幸得判官与这位侠士相救,你放心,我们定会帮你救出你家小妹。”
魏长风想起那卷宗,不知天下还有多少可怜女子遭遇此等迫害。
“你可有姓名?”时鸢掌心幻出众生录。
“小妹名周知夏,小女名周卿衣。”她好似知道判官要做什么,忙说道,“判官大人,未寻到小妹,小女还不能入轮回,恳请判官大量,容小女在阳间多些时日。”
时鸢提笔而又顿住,她合上众生录,“你殒命于此处魂乡,不入轮回也无法去往别处。”
“我听闻一法,我......”
“自是邪典,你可知附人身就无法入轮回了?”时鸢好言相劝,“我们自会救出你的小妹,你大可在此处等待,不必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
“多谢判官挂念,入轮回于我而言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救出黄知夏,我此生无憾。”
“附人身?”时鸢身侧的女子忙上前,“既然如此,那就附我身上吧。”
“附我,附我。”另一名女子也争相上前。
周卿衣一滞,旋即又失声痛哭,“无以为报......”
三名人鬼殊途的女子抱头痛哭.....
时鸢摊手,“既如此,那就随我们上路吧。”
皓月当空,时鸢掀开车帘,于魏长风一侧坐下,“魂乡离京城多远?”
魏长风扬一记马鞭,“若昼夜不歇,明日午时便可到京城。”
时鸢将手随意搭于膝上,望着朗朗前路,“我看过壁州城的卷宗。”
魏长风身子一滞,旋即看了她一眼,又扬起一记重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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