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寻说完后,就撑着坐了起来。路熹茗这时候总算反应过来他可能真的是个活人,立刻跳起来抓住天牛颤声问:“你能看见他吗?他动了!你能看见他吗?”
“我都跟你说了,他没死,你咋就是不信呢?”天牛捂着额头,一脸无语。
魏寻咳嗽两声,从担架上爬起来,踉跄着走过来握住路熹茗的手,带她向前走。
路熹茗还在痛失所爱的悲痛和失而复得的狂喜中转换情绪,眼睛黏在他飘扬的发尾上不愿移开。他的手指冰凉,路熹茗却觉得温暖极了,而她刚刚被挖出来的心,总算塞回去了。
魏寻走得很慢,径直走到广场中心的空地,放开她的手。
下一秒,广场中心凭空出现了十个人,男女老少都有,脸上无一例外都是惊恐与绝望。
魏寻刚把人从别的世界放出来,就再也坚持不住,闷哼着身子一软,向前栽去,路熹茗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他,见他已陷入昏迷,赶忙探了探他的脉搏,见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她飞快地背着他跑回钟楼,把魏寻放回床上,又喂了他一碗糖水。这一切做完后,她冲出去找天牛,问他:“山下还有多少人?我去接。”
天牛拦住她,道:“夫人,你可千万别去,你要是出事了,我们没法跟青蛇交代。”
“还有多少人?”路熹茗注视着他,眼里都是坚定,“你不需要向他交代,看好我不是你的职责。山下到底还有多少人?”
天牛见她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叹口气,边回想边和路熹茗交代山下的情况:“我们只去了城西和城北,照黎城东顾家村还没去,城南骆口镇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城中心也没来得及去......”
“山上还能容纳多少人?”路熹茗又问。
“最多三百人,”天牛说,“再多怕是所有人都只能露天过夜,太冷了,会冻死人的。”
整个照黎规模不大,只有三四千人,但山上最多还能再容纳三百人......
路熹茗对这附近地形不熟,便问天牛:“那剩下的人要怎么办?附近有没有洞窟地堡之类的?”
天牛摇摇头,道:“是我们无能,顾不过来所有人,好多人已经被带走了。”
“带去哪?”
天牛也不知道,他面带彷徨,欲言又止。
路熹茗不再浪费时间,立刻往马厩跑,但她不打算坐马车,而是要金嬉找个没人的地方开传送门直接送她去照黎。
金嬉照做了。她来到顾家村的时候,五辆坦克一般的巨型战车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它们三米高,五米宽,通体银灰,车头是尖的,车底是平的,全车没有任何一个孔隙,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一个可以载人的空间。
车顶部的灯照得雪地亮堂堂,那灯好似眼睛,操控着车见了建筑便冲撞上去,见了吓得腿软的人就朝他们碾去。
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女孩子正独自一人抱着只猫边哭边逃,她跑得急了,一不小心左脚绊右脚跌坐在地上。
离她最近的那辆车原本正在全速凿穿一栋废弃宅院的墙,听到孩子的哭声竟然“吱”一声硬生生刹停了自己,疯狂地哼着死神的歌朝女孩加速袭来。
女孩哭得更凄惨,眼里全是对死亡的恐惧。她闭上眼睛,放开手,把猫放下,猫儿吓得“嗖”一声蹿了出去。
路熹茗赶紧用念力把女孩子抱起来,越过战车头顶,将女孩稳稳接到自己身边,女孩以为自己死了,张开眼麻木地看着路熹茗。
路熹茗对她笑笑,道:“别怕,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你先在那里休息一会儿。”
女孩子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路熹茗的手上,路熹茗让金嬉打开传送隧道,将女孩放在云清山的广场边,掉头又回到村子里。
有的村民已经遇难了,被碾得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孔,甚至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路熹茗强忍着内心不断涌出的绝望,要求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多想,不能浪费时间在感叹生命易逝这事上,必须尽快找到幸存的人,然后把他们带走。
她在一户农家的草垛里发现了躲在那里的一对夫妻,将他们带走,又在水池里找到藏在水里已经冻得快失去意识的老人,将他带走。
可是更多的人呢?她好像就再也找不到了。
“金嬉,”她憋着泪问金嬉,“这里还有人吗?我知道你能感应得到。”
金嬉化成一只麻雀落在她肩头,屏息感应了一会儿,带着遗憾告诉她:“方圆五里内,没有了。”
“好,”路熹茗轻轻点点头,“那我们去骆口镇,去完了之后去照黎城中心。”
大概因为战车是由西边和北边开过来,位于照黎南边的骆口镇的情况稍微好一些。镇守已经接到被入侵的消息,把全镇上下一百来号人聚集在一起,藏在镇守的办公楼后。
路熹茗到了骆口镇,向镇守说明了来意,镇守总算松了口气,颤抖着手帮着她带领大家进入传送门,直到镇里最后一个人来了,他才对路熹茗道了谢,走进隧道中。
照黎城中的情况,可以称得上是惨绝人寰。路熹茗见到大批身首分离的人横尸街头,差点没跪在地上。那些尸体大多是男性和老人,女性和小孩则不见了踪影。
路熹茗隐约猜得出他们为何要抓走女人,只是她实在不愿意这么猜。
现在城里没有任何正在施虐的“人”,只有机械毫无感情地杀戮着。小小的风原谷就靠着这些机械踏平了一个全是“人”的城。
城守的尸体挂在照黎城中心最高的一栋楼上,三辆战车正在街道上找寻下一个杀戮目标。街道上火光冲天,叫嚣着要把这里所有的文明痕迹都毁灭。
“金嬉,”路熹茗走进孔雀带她吃过饭的那家早餐店里,摸着被燃烧成炭的桌椅,问它,“还有人吗?”
“有,”金嬉说,“向东十米一家铺子地下酒窖,有五个人。”
“还有吗?”
“只感应到这五个。”
路熹茗点点头,东躲西藏地跑到那家铺子。铺子的上层建筑已经塌方,无力地散成碎片盖在地下酒窖的入口。路熹茗用念力一块块把石砖抛开,终于赶在战车发现她之前把酒窖门打开了。
里面藏着的是一家老小,两个老人,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路熹茗对已经吓到噤声的他们说:“别怕,我带你们上云清山躲着去。”
年轻夫妻中的女方终于敢哭出声,把孩子递给丈夫,便匍匐到一旁的柜子边,指尖发白地用力把保险柜打开,掏出里面所有的财宝,对路熹茗说:“我们不去无所谓,你救救孩子,救救她!求求你了,让她活下去吧!这是我们所有的家当了.......求求你了......”
路熹茗摇摇头,顺着梯子走下酒窖,在他们面前打开传送隧道,说:“大家是一家人,一起走吧。你们把东西带好,我用不着这些。”
他们连给路熹茗磕了十几个头,路熹茗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说战车又要来了,他们这才连滚带爬地带着感激的泪走到传送隧道里去。
“金嬉,拜托了,”路熹茗等他们走后问金嬉,“真的没有别的人了吗?”
金嬉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她:“如果我说没有了,你打算怎么做?”
“那我就回山上,”路熹茗无力地苦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许愿,也不用担心我见了这荒唐的世间就想重塑这世界。”
“真的,你不用担心,”她听着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重新对自己强调一遍,“这一次,我想真正地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头顶的战车感受到她的存在,开始肆虐地在窖口碾来碾去。它的带状轮子一遍遍压过碎石,粉尘和土渣应声落下,淹在地窖出口。
路熹茗没有让金嬉帮她出去,而是迎了上去,用念力强行把车顶在头顶上。
她第一次发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东西”这样的感慨,随后顶着巨大的重力,一点一点把车往上推,一点一点爬出地窖。
等她完全出来的时候,这车已经被她顶翻了过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轮子徒劳地向前滚动着,发出轴承空转的声音。
“这就是克制方法吗?”路熹茗冷笑道,“未免太蠢了。”
只是这车太重,如果不是像她这样的力气,怕是任何东西在靠近它尝试把它掀翻之前,都会被它抢先一步碾过去。
她抬手把车移到大概十米的空中,然后撤消力道任这车自由落体。“砰——”车砸在地上,卷起一阵小型的蘑菇云似的粉尘流。
车轮依旧空转着,力道不减。
路熹茗咳嗽着把车又移到十米的位置,如此来回砸了十遍,终于在力竭之前,把车砸停了。
战车的轮子再也转不动,像个死掉的甲虫仰躺在地上。
原本看上去毫无孔隙的车竟然从中间裂开,露出里面的机械结构来。一条条银线密密麻麻排布在一起,像是一个微型计算机的电路板。电路板连接着轮子,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多余结构。
“啪——”一个金黄色的圆球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路熹茗的脚边。
路熹茗不敢贸然捡起那颗球,便先向车中心望去,只见那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大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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