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珀安已经完成了按摩，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他面朝天花板，修长的四肢挂出了沙发，颧骨发红，白金色的发丝凌乱，一点也看不出在外面叱咤风云的样子。
乌舍路过他时一点不留情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回你自己房间去。”
珀安嚷嚷：“干什么，我再休息一下！”
珀安：“喂，我记得你这个月攒了三天假了吧，记得去趟集中营。”
乌舍：“你怎么不去？”
珀安：“我又没假......再说有你了我还去什么，我伤还没好全呢！”
汗湿的体训服被索玛收拾起来了，乌舍从衣柜里扯出一件新的运动服，闻言穿衣的动作停住，转头看向他。
珀安偏头，浅金的眼珠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里呈现一种柔和瑰丽的色彩，望着乌舍的眼神几乎是仁爱的。
乌舍转回头：“集中营的暴徒可是对你支持率最高的一批选民，就这么让给我了？”
珀安立刻说：“什么叫让！给暴徒做疏导可是个辛苦活！再说你以前在中心城读军校的时候，每个假期不也会去集中营做义务疏导么。”
乌舍在梅塞念书时，总是会抽空去集中营，这些年在他的义务疏导下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晚期暴徒有十数个，虽然和从小到大就混迹集中营的珀安不能比，但他手上救回来的生命也能算是赫拉德的奇迹了。
整个赫拉德只有珀安和乌舍有能力为晚期暴徒做疏导，珀安常驻第九区，他身为军团长事务繁忙，难得有空做义务疏导也是在第九区及周边的集中营，也就是说乌舍是中心城内集中营的晚期暴徒的唯一希望。
因为乌舍每次来都是进行以万个为单位的大规模群体疏导，在他不可思议的强悍精神力笼罩下，久而久之，集中营的暴徒为每年1-2次的疏导取了个代称，叫“神降”。
也基于这个，他在中心城声名远播，赢得了无数暴徒和民众的信赖。和别的星球不同，在赫拉德，前期和中期暴徒仍是公民一员，拥有投票权，只有晚期暴徒在客观上被评为“无政治能力”。
乌舍进入星际军第三军团，待了三年时间，去第九区的集中营的时间却了了。有很大原因是这里是珀安的领军范围，他在这里的行动很容易被外界定义为与珀安争权，从实际出发，确实也可能分走珀安的民心和选票。
尽管他们现在从职位上还不能相提并论。
乌舍：“不怕我爬上你的位置，让你这军团长挪挪位了？”
珀安：“哈哈！你还早得很呢！再说你要是真有野心也不该盯着我的第三军，第八军的老涅夫不是给你抛出了橄榄枝么，他快退役啦，你要是进入第八军，就是板上钉钉的军团长人选。”
星际军第八军驻守第五区，军团长勃格·涅夫也是个雄虫。在赫拉德，指挥官一职只有雄虫能够担任，个别能力突出的雄虫能同时担任军团长及军团最高指挥官，大部分军团的军团长一职和最高指挥官一职分开设立，由两人独立担任。
梅尔霍尔德家族掌握着星际军星际军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第五军和第六军，剩下五个军团由新秀上将凯厄斯·温特米尔出身的温特米尔家族掌握。老涅夫并非梅尔霍尔德家族成员，也不出身于温特米尔家族。他是四十年前那个时代的遗留者，出身于曾经与维塔一族关系紧密的附属家族，当时维塔一族勾结联邦导致全族被清洗，涅夫家族也收到波及，元气大伤。只有老涅夫凭着赫赫军功和强悍的能力坐住了第八军军团长的位置，也是他们这族中目前权柄最高的话事人。
但如今，老涅夫已走下巅峰期，家族中年轻一辈又尽数不成气候。老涅夫在乌舍在第三军的两年实习期满就向他抛出过橄榄枝，但乌舍当时选择了继续留在第三军，又是一年过去，老涅夫并未放弃招揽乌舍。他的态度显然是看上了这个能力出众又无家族靠山的年轻雄虫，如果能让乌舍进入第八军接自己的班，再推动他与家族中的雌虫或者亚雌结合，以乌舍的能力带领涅夫一族再度崛起也并非不可能。
最高军内部争议正是由老涅夫的态度引发，对于乌舍而言，这也是个决定前途的抉择。
珀安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着望向乌舍。
“该走就走吧，乌舍。”
“不用操心我，我在这里的军队混的时候，你还在地球上喝奶呢！”
乌舍去年拒绝了老涅夫的邀请，虽然从未明说，但珀安能看出他的心思。当时珀安旧伤未愈，又逢新的资源星被发掘，来往商舰和挖掘舰骤增。第九区作为边境□□压力大，而珀安又是联邦黑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从四年前专门针对他制造的爆炸袭击就可见一斑——乌舍担心珀安的安全，在去年为他分担了大量外出远航的公务。
“你才是少操点心吧。”乌舍平静地说：“我自己有数。”
虽然没应承珀安什么，三天假期中，乌舍还是抽一天去了第九区的集中营。
索玛驾驶飞舰，佩洛蒙作为护卫官陪同出行。佩洛蒙就任第三军1旅五营营长，曾经在乌舍刚入梅塞时向他发出过来第三军的邀请，而如今短短三年，乌舍已经成了他的长官。
数年的共事中两人更为熟悉，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有一次共同登录《星际野望》这款游戏，聊起来才知道乌舍曾经加入的“游猎”公会，公会副会长、个人榜排名第五的科琳纳，正是佩洛蒙。和乌舍有所交集的“洛”，是佩洛蒙的小号。
而公会的另一个副会长安德里是佩洛蒙的好友，与出身利都的佩洛蒙不同，安德里本名安德鲁，是赫拉德本土公民，现在在第五区就职。
“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
当时，佩洛蒙笑着说：“游猎的会长，排游戏个人榜第三的钨·伯恩斯坦，是珀安指挥官。”
“赫拉德局域网和外网不关联，他们两个看上了我的游戏芯片是利都产的，能连外网，就用我的游戏卡建号。我第一次被珀安指挥官搭话，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结果只是为了这个。”
那天阳光正好，乌舍恍惚中生出感慨，会问陌生下属要游戏卡确实是珀安的风格——而早在他刚刚进入这个陌生的世界、在利都找回活下去的实感时，他的命运竟就与珀安发生过交集，像是一场命中注定的老友重逢。
飞舰停泊在集中营的停泊处，登记后乌舍一行由集中营的轮值士兵带着前往中期暴徒所在的A-1区。
乌舍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跟着珀安来过，集中营的士兵对他并不陌生，一路上都忍不住热情搭话。
佩洛蒙笑着说：“好了，你再问问题我们旅长可答不上来了。”
一路只作简短答复的乌舍：“......”
士兵充满尊敬道：“乌舍指挥官果然是寡言少语的类型！”
乌舍其实话并不少，只是这几年跟在珀安身边，珀安的话太过多了，衬得他相当沉默。
他未作纠正，在A-1完成疏导后，面色不改地前往晚期暴徒集中的A-2区。
乌舍和珀安来时，只做晚期暴徒的精神疏导，针对前中期暴徒的大型疏导一向是交由珀安来做。因此，尽管知道乌舍精神力强悍，和中期暴徒一齐承受了雪崩般精神力冲刷的轮值士兵仍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踏出了A-1区的大门，鼻腔中尚余留着冰冷锐利的气息，烧灼着他的喉管和五脏六腑，让他大脑阵痛的同时又前所未有的神智清明。
他看向乌舍的眼神敬畏更重，来到A-2区后，主动和乌舍建议。
“您要是选择暴徒的话，可以选择这位。他是涅夫家族的成员......”士兵压低的嗓音：“论血缘关系，能叫勃格军团长的儿子一声舅舅。”
佩洛蒙闻言揶揄地看了眼乌舍，乌舍抬眼对上年轻士兵满是真诚和紧张的脸，训诫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只是斥了句。
“以后少在这上面花心思！”
又淡淡地说：“就他了。”
“我听您的！”
士兵脸上的紧张马上变成了笑容，用力点头之后，将乌舍带到了地下1层。
晚期暴徒所处的环境无论在哪儿都和囚牢没什么区别，佐罗·涅夫由于隶属红背蜘蛛，本性暴戾，为了限制他的行动，他整个身躯都被特制的束缚材料层层包裹，像回到了出生的白色茧房。
仅仅硕大的头颅暴露在外，此刻低垂着，因长期注射药物昏昏沉沉，血红的复眼枯燥黯淡，像死去的红色宝石。
乌舍走到他身前的时候，他一动也没有动，索玛站定在乌舍左前方的位置，平时逼真的天蓝色眼珠闪烁着属于高级类人AI的电子光泽。他直直注视着垂着头的佐罗，掌心的位置裸露出漆黑的枪口。
冰冷的信息素散开，随着乌舍精神力的降临，红背蜘蛛微微昂起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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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第 1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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