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舍离开洛丽堡，回到L1。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具体去了哪里、做了什么，留下的何冬塞和菲拉洛只知道他离开后，能缓解精神力突破痛苦的药物按批送了过来，帮助何慈林以及协会里的其他雄虫顺利度过了成年日，还剩余了少量。
何慈林承受煎熬之后，精神力达到了B-Ⅰ级，冥王没有A级雄虫，这已经是整个冥王最高的精神力。
家中一片喜气洋洋，协会内也好消息不断，这批成年的E级雄虫有一半都有了或多或少的提升，基本都是平时更为用功学习的。
何慈林突破后官宣了自己的精神力，引发了极大的震动，菲拉洛作为艺术共.济会的副会长在他的直播间出镜，向大众说明了协会的成绩，打了个广告。
一时间，L1车水马龙，大量E级雄虫申请加入协会，连不来海、洛丽堡的未成年雄虫都发出了申请。前来文创基地参观的投资商更多，基地内部建筑全部租满后，几块商业区以它为中心外扩，许多中产阶级有意在此开店。
这种热闹中，紧邻文创基地的放逐区里的暴徒带来的威胁感都无限淡化。
乌舍进门那刻天色昏黑，何慈林获取了塔楼的居住资格，但一直在家里等他。
见到他后第一时间扑上去抱住他，兴高采烈地分享精神力突破的事，菲拉洛和何冬塞也聚在旁边，问他去了哪里、怎么弄到药的，又事无巨细地分享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乌舍没有回抱何慈林，只是朝他们笑了笑，然后猛地吐出了一口血。鲜血没有丝毫要止住的趋势，顷刻染红了他的颈窝。
何慈林怔住了。
——墙上的挂钟指向下午5点，短期强行拔高精神力药物的药效退去，后遗症发作。他们眼睁睁看着乌舍的面孔迅速惨白，一瞬间被抽干颜色。紧接着五官溢血，口鼻淌出的鲜血尤其汹涌。额角青筋全部鼓起，几乎要撑开皮肉，显露出清晰可见的极端痛苦。
这幅模样他们不是第一次见到，逃亡冥王的星舰上，乌舍二次进化因过度耗损精神力失败，脑域衰竭就是这个症状。
只是这一次看起来更严重、更危险。
何慈林立刻慌了，下意识用刚刚熟悉的精神力抚慰他。然而乌舍是雄虫，这么做当然没用。他眼皮半阖，往后倒，被何冬塞稳稳接住。头疼淹没所有感官，乌舍死死抓住残余的一线清明，抬手示意菲拉洛。断断续续交代完后续事项后，双眼随即紧闭，陷入漫长的昏迷。
听完他话的雄虫和雌虫脸色骤变，何慈林的面孔有几瞬间透出狰狞的憎恨。他们迅速把乌舍送去不来海的医院，没有送去塔楼，因为那离奥利维尔太近了。
乌舍说的是：
奥利维尔，交易，药品。协会，禁用矿石。
他们的寻医的动静不小，消息不胫而走，向上传进S区的贵族们耳朵里，向下传遍两个L区和放逐区。
奥利维尔在梦幻岛会见乌舍的事情在权贵圈里不是秘密，七天过去，奥利维尔全须全尾地出来，乌舍被送入重症病房连下几次病危通知，这场平民雄虫与金字塔顶端亚雌的博弈结果看似已然分明。
乌舍是文创基地的创始者，是平民阶层全体雄虫的话事人，以他为核心不来海以外的几个区紧密团结在一起。失去领袖对正在发展的事业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权贵圈犹如被打了针强心剂，尤其是已经敏锐地意识到经济重心正在向L1转移的几个贵族，事态发展不受控制的脱轨感终于止住，他们又恢复了傲慢、自信、镇定自若。
以至于米哈伊尔在新修《婚姻法》这件事，也变得无足轻重起来。
与此同时，艺术共.济会内部接连召开三次紧急会议。第一次针对协会核心成员，包括菲拉洛，何慈林，以及里昂、佩洛西等周旋于贵族们身边的雄虫。这场会议有两个雄虫当场被协会除名，正是《婚姻法》在新修这一消息泄露的源头。
第二次会议针对协会内的老牌成员。这两次会议中菲拉洛说明了乌舍和奥利维尔交易的前因后果，撕碎了表面的平静与贵族们温和的假面，再度为雄虫们敲响了警钟。
没有药品来源，继续使用矿石到成年突破时只有死路一条。已经下发的矿石全部收缴，并为佩戴过一段时间的未成年会员下发了仅剩的药物，一时间协会内部气氛紧张，雄虫们对几个S区的亚雌、雌虫产生敌对情绪。
第三次会议针对新加入的雄虫，没有对他们说太多，只是重申了协会“自尊、自重、自爱，寻找自我价值”的原则和精神，告知文艺创作对精神力的锻炼作用，鼓励他们好好学习。
L1繁荣的表象下暗流涌动，与虎视眈眈盯着这里的S区贵族们呈无声的胶着之势。
乌舍泡在重症病房的治疗液里，口鼻罩着呼吸机，太阳穴、脖颈、心脏和手腕脚腕都贴着注射器。不来海的医生断定他脑域过度受损衰竭，丧失产生精神力和信息素的功能，将成为残疾雄虫，只看能不能捡回一条命。
得知此消息的贵族们登门让·卡斯德伊，对奥利维尔恭维祝贺，奥利维尔原本来者不拒，日日酒池肉林。过了段时间后忽然又闭门不见，严禁所有探访，在上流宴会中消失。
“砰！！——”
奥利维尔再一次砸烂了房内的所有东西，水晶吊灯、古董花瓶、黄金床柱乃至医疗舱外壳。他浑身战栗，呼吸急促，短时间内丧失正常的认知能力。无边无际的孤独侵袭周身，仿佛每块皮肤都骤然失去触感，他再次被乳胶包裹身体，寂静地悬挂在半空中。他脱力软倒在地，难以克制地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用力摩挲翻滚，试图从这种接触中汲取温暖和自己存在的证明。
大脑深处隐隐作痛，抽搐出极端的空虚，亟需熟悉的信息素的抚慰。
奥利维尔冷汗涔涔，双手抓着头发蜷缩在地毯上，嘴唇苍白。他眼前浮现乌舍临走时的笑容，看着那双薄唇张合，对自己说。
好狗狗。
好狗狗。但事实是连幻觉都是无声的，乌舍并未对他说出这句被漏掉的夸奖，雄虫的笑脸被转身离开的背影替代，奥利维尔更用力地蜷曲四肢，从喉咙里咕哝出意义不明的咽呜。
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将近半小时后，他颓丧地闭上眼睛，指尖颤抖着按响了终端的呼叫键。
训练有素的仆从立刻进来控制住他的四肢，为他清洁身体、穿戴整齐，而后秘密送往梦幻岛地下3层的那个房间。
这个他曾和乌舍单独待了七个日夜的房间未经收拾，雄虫爆发性席卷的信息素仍蔓延在空气里。蜿蜒耸立的冰川般极具压迫感的凌冽，又包含灼热的力度，冰凉地冲刷过应激的大脑皮层后生出柔和的暖意，安抚所有正在恐惧战栗着的神经。
大门锁上，奥利维尔死死抓着乌舍换下的衣物大口呼吸，他的指骨因过度用力呈现惨淡的白色，仿佛于窒息濒死中汲取赖以生存的氧气。半晌，紧绷的肩背才骤然一松，衣物落下，他双目失神地仰躺在地面上。
“奥利维尔，你需要我。”
“我需要你。”
“我的精神力带给你安宁、平静，失去我的精神力抚慰，你的五脏六腑将受刀锋切割之刑，失去五感，陷入永恒的黑暗。”
“不要疼痛，不要黑暗，我需要你的精神力带给我安宁。”
那些日子所受的训诫和控制，他在心神脆弱之际一遍遍与对方重复的话语再度回荡在脑海。像是一种烙印，强行铭刻在他的大脑深处，形成不受控的肌肉反应。雄虫可怖的精神力毁灭再重建他的生理认知，他身为亚雌，却像是患上雌虫才有的脑基因病，日日夜夜渴求雄虫的抚慰，得不到就痛苦万分，直至癫狂。
——“你的精神力是我唯一的慰藉品，没有它我会陷入疯狂，然后死去。”
但他比雌虫还要可悲，雌虫可以让任意一个雄虫抚慰自己，奥利维尔却只能接受乌舍。
在最初离开这里的时候，奥利维尔强迫自己忘记这段记忆，他用酒精麻痹自己，泡在其他的雄虫的信息素里。以他的地位而言，找雄虫给自己做精神力疏导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然而，即使是接受B-Ⅰ级雄虫的精神力，他的身体也丝毫没有快乐而言。反而浑身紧绷、异常抵触，乃至生出恶心的感受。与之相反，每夜每夜发作的孤独感和大脑的疼痛越演越烈，仿佛一种惩戒，乌舍那双漆黑的眼睛仍旧注视着他。
即使他知道雄虫正躺在医院里，随时可能失去生命。
......如果乌舍死了，他还能好好活着吗？这可怕的身体反应能够戒断吗？
奥利维尔攥起乌舍的衣服，用力撕咬在齿尖，如同咬着雄虫的脖颈。他心绪翻涌，湿润的翡翠色眼珠沉下，渗透出一种妖异的绿色。
良久，他终于坐起身，在终端上连续发出几条消息。
让家族忽然插手，将乌舍转去家族名下的高级私立医院，塔楼顶尖一批脑科专家受到强制性邀请，入驻医院和让家族培育的研究员一起对乌舍实施救治。
何慈林阻拦无果，找到他进行谈判。
奥利维尔：“你想让他活，还是想让他死？”
何慈林：“我不觉得你会让他活下去。”
奥利维尔：“那你觉得他留在不来海，那里的医生就能救得了他？”
何慈林：“......”
奥利维尔：“我需要他活着。”
何慈林：“我要时刻陪同，无论是确定诊治方案还是具体治疗我都要在场。”
奥利维尔：“随便你。”
何慈林带着何冬塞来病房陪护，除他之外，不少贵族闻风而动，试探奥利维尔的态度。奥利维尔只说这个雄虫有趣，不舍得让他死。
他阴晴不定、狠辣残暴的性格人尽皆知，乌舍现在躺在重症病房就是证明。权贵们得到表态后将他的行为归因于还没玩够，更何况在让家族的医院里，他想怎么折磨雄虫都轻而易举。
自以为获得真相，这件事在权贵圈中掀起了一些水花，又很快平息。
然而，与对外表现不同，奥利维尔面容沉冷，身着正装坐在家族议事院的最高位，俯瞰两旁环坐的主脉嫡系和旁支代表，罗兰和安托万甚至不配出现在这里。
他的黑发如墨垂在胸前，戴着沉重权戒的手指点着桌面，在一片肃静中缓缓开口。
“诸位，还记得让·卡斯德伊是怎么崛起为冥王行列第一的家族的么？”
“——那是因为我们的先祖做了一个最成功的投资，而现在，一个新的机会正摆在我们面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第 61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