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里安在沙发上坐下，瞥了一眼光屏。
“哦，这个大明星?”
“嗯。”
乌舍颔首，显出沉思的表情。他刚刚浏览这半年来冥王星的新闻，除了已经从埃吉隆得知的内战，最热的消息就是军部上将德鲁的身亡。
并且这位上将还和何慈林传出过桃色绯闻。
新闻追踪报道，《婚姻法（新修）》草案公布选票当天，塔楼遇袭，乌舍受到追杀在最后的炮击中下落不明，疑似死亡。何冬塞为保护乌舍和袭击者同归于尽，在高空港口找到了与他DNA符合的身体残肢。以德鲁为首的军部势力调查后表明这是一次针对草案的激进抗议，袭击者的真实身份是民间拥护传统秩序的守旧雌虫，事件被定性为无组织的恐怖袭击。
“考虑到各区中仍然存在对新法案的反对意见，该法案与冥王的现实社情不相匹配。”在军部召开的调查发布会上，发言的军雌表示：“为避免产生更激烈的社会矛盾，《婚姻法（新修）》暂停实施。”
在听证会的直播中，计票员已经公布的票数里赞同票占绝对多数。大量民众不接受军部的说法，甚至认为这次袭击就是军部为了阻拦新法案实施的自导自演，群情激奋。加之乌舍失踪，艺术共.济会停止包括协会成员的直播、绘画沙龙、T1T2区的定期公益性精神疏导在内的一切活动，骤然失去雄虫支持的底层雌虫和亚雌陷入焦虑和恐慌。
作为当下全星际最富盛名的明星，何慈林同时失去兄长和好友，悲愤之下利用舆论施压，还亲自去军部讨说法。结果被军部以“扰乱社会秩序罪”羁押，连着逮捕了一批在军部前静坐抗议示威的民众，艺术协会出面协商无果，军部发布通告声称将羁押何慈林及其他抗议者一周，希望广大民众不要被舆论裹挟，冷静思考。
他们的本意是杀鸡儆猴，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矛盾彻底爆发的导火索。前往不来海以内游行抗议的民众越来越多，逮捕过程中连续发生小规模冲突，由于抗议者的反抗，军部动用了闪光弹、激光枪等热武器，导致进行抗议的3名亚雌和1名雌虫死亡，最后军部将不来海的隔离墙封堵，直接禁止了L1区、L2区的民众及T1、T2区的暴徒入内。
两个放逐区的暴徒暴怒之下虫化越过隔离墙，遭到军部的战舰狙击，第一批越墙的暴徒死亡后，暴徒们开始有组织地冲击塔楼，冥王星爆发内战。
内战持续了一个月，从暴徒们的战役逐渐演变为以不来海的隔离墙为界限，老牌贵族和精英阶层与全体底层民众的战役，暴徒们以身躯为弹药硬抗热武器，平民雌虫自发组建自卫军，大量亚雌投身后勤供给，雄虫们无偿为所有参战者做精神疏导......
而不来海以内也并非铁板一块，许多贵族并不想打仗，他们只想恢复以前躺在大笔钞票上睡觉、没事逛逛雄虫举办的绘画沙龙陶冶大脑的安逸生活。最终，在冲塔的暴徒报复性地杀了几个在军部身居高位的贵族后，让·卡斯德伊家族聚集了想要停战的贵族，邀请艺术共.济会作为代理人，进行停战协商。
几轮谈判过后，艺术协会从中调停，双方签署《SL双区发展协议》，为期一个月零十天的冥王内战落下帷幕。
乌舍特地找了这份《协议》的原文，其中最大的变动是废除了雄虫按照等级分配居住地的规定，雄虫可以按照自愿原则任意选择一区居住，并重启了《婚姻法（新修）》法案的实施。
《协议》颁布后，出乎个别看不清现实的贵族预料，与过往雄虫几乎是“卖身求荣”扎堆往几大S区挤不同，不仅不来海以外的雄虫没有搬迁进来的趋势，不来海以内的高等级雄虫反而大批往L1、L2区迁移，他们大部分住在L1区内乌舍一手创建的文创基地附近，用带来的资产购置房产、进行商业投资。
战争的伤痛逐渐抹平，文创基地成为不来海以外名副其实的经济中心，L1、L2区的界限淡化，被隔离墙强行分割的数十亿底层群众前所未有地加强了联系，紧密团结起来，艺术共.济会吸纳了更多成员，有演变为雄虫公会的趋向，而拥有全星际影响力的何慈林就是协会最大的对外代言人。
前往其他城市星球开办画展的邀约，大多是有意向的当地政府联系上何慈林，何慈林牵桥搭线，乌舍失踪后身为副会长的菲拉洛暂代会长一职，与当地政府明确种种条件，最终在协会内部的理事会上进行表决。
目前，出发前往塔罗斯的星舰已经返航，协会成员们在塔罗斯待了三个月，在塔罗斯各地开办巡回画展。甚至特地抽出一整周的时间在收拢了当地暴徒的放逐区外举行专题绘画沙龙，将沙龙作品全部无偿捐献给了塔罗斯政府，裱镶好完毕装在放逐区的围墙上，在他们离开后暴徒们仍然可以通过画作接受精神疗愈。
这种借由绘画形式开展的公益性的精神疏导惠及了塔罗斯的大批民众，艺术共.济会在塔罗斯打响了“第一炮”，声望空前高涨，星舰离开时民间自发组成的护送队伍一直将他们从塔罗斯送至了冥王星高空港口。
这让以德鲁为首的军部势力感受到威胁，尝试通过军方手段，以“保全星球安全”的说辞加强港口管理，禁止雄虫出境。但《SL双区发展协议》签订后，贵族中分成了两派，以让·卡斯德伊家族为首的老牌贵族与团结在德鲁身后的贵族分庭抗礼，认为“该决议侵犯雄虫自由权”上诉最高法院，主审法官米哈伊尔·圣莱克判决军方行为违宪，否决了这项决议。
纠缠在其中的，是真真假假辨不明真相的德鲁和何慈林的绯闻，何慈林的粉丝一致认为这是德鲁对何慈林的强迫，想要通过摧残他来摧毁艺术共.济会的外交。他的黑粉们则认为这是何慈林对艺术协会的背叛，是新时代的卖身求荣，为他自己留下退路。而更多中立者觉得，也许何慈林是为了缓解军部与艺术协会间的紧绷形势，牺牲自己来作为润滑，换取冥王星的和平。
这一切猜测在半个月前德鲁忽然在夜间暴毙身亡落下帷幕，法医检验结果表明德鲁的脑域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恶化，让他直接越过暴徒化的阶段陷入脑死亡。何慈林在军部内接受了为期十天的无律师无探望调查，最终被无罪释放。
德鲁死后，军部一时混乱，让·卡斯德伊家族趁机壮大势力，现在隐隐有压过军方的势头。
何慈林的存在让德鲁的死亡蒙上了一层旖旎色彩，对他的猜忌声音开始统一，民众们都认为这位作风守旧强硬的上将的死和他脱不开干系，背地里称呼他为“爱情杀手”。但这只是让他的名气更高，向来封闭的赫拉德也向他递出了橄榄枝。
乌舍陪着哈德里安又看了一遍何慈林受到邀约的新闻，问。
“你有什么想法？”
“如果你是在担心你的朋友，我可以告诉你赫拉德值得信任。”
哈德里安背靠沙发，将乌舍揽进了怀里，他下巴抵着乌舍的发顶，以至于乌舍无法看见他的表情。
“赫拉德军方派系以坚定的保雄派为主，主张为雄虫争取实权，与历届以圈养手段抹杀雄虫抗争意识的总统相互敌对，乌索托尔屡屡尝试在赫拉德培育倾向联邦的势力都无作为，除了一次几乎要成功了。”
“那一次，出身赫拉德传统势力维塔家族的阿斯坎·维塔上将和另外两位上将竞争元帅之位，当选就能成为赫拉德的最高军事政治领袖。在民间，维塔上将的呼声最高，然而在他当选前夕，军方高层发现他及身后的维塔家族与联邦存在秘密联系，阻止了他当选。”
乌舍垂眼，看见哈德里安揽在自己胸前的手背青筋鼓起，低声问：“怎么阻止的？”
哈德里安停顿了几秒钟，回答：“各方保雄派系密谋，做好充足准备后趁其不备连夜对整个维塔家族进行血洗，除了家族中的未成年雄虫被转移接受教化外，仅有一个雌虫和一个成年雄虫幸存逃逸。”
乌舍若有所觉，没有再问，他和哈德里安一起沉默了片刻，哈德里安再度开口。
“所以目前赫拉德虽然不算铁板一块，但军方高层大多数仍站在雄虫这一边，可以说是争取雄虫权利最强硬的力量。他们主动邀请声名鹊起的艺术共.济会明星成员，说明他们也看清了和平背后的严峻形势，在主动对外接触，谋求转机。”
曾经的那位雄虫皇帝看似只是傀儡，被推上政坛仅仅为了增加种族中雄虫的数量，但事实并非全然如此......暗中推动高级雄虫和部分将领结合，培养出了一批坚定的保雄派......他们就在赫拉德。
——曾经回荡在乌舍脑海的话语再度浮现，这次他很清晰地记起，这些言语来自他过往与奥利维尔的谈判。
乌舍忽然开口：“我要去赫拉德。”
他脱离哈德里安的怀抱，转头看向对方。哈德里安并未露出意外的情绪，在他看见乌舍浏览的新闻上出现何慈林将于三个月后前往赫拉德的消息，不，也许更早之前。在乌舍成功完成二次进化，恢复S级精神力的那刻，他就明白乌舍将会离开潘帕米斯号奔赴更险峻的未来、更艰难的战场，他不打算束缚对方，因此把自己所知的和盘托出，给予乌舍一个最合适的起点。
赫拉德将是他开启新征程，扯下整个虫族和平、安稳表象的遮羞布，拉起最真实也最残酷的权利战争的平台。
哈德里安凝视他半晌，目光中含有千言万语。但最终神色一松，恢复了他一贯的散漫姿态，懒洋洋道。
“去之前，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周会多更一章补上周欠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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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 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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