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眼前有些朦胧的他俯身凑近,似乎收紧了眉头,“咋哭嘞!?”
我忍了忍,抬手擦眼泪间,模糊见他快速侧过头,“小又哭嘞!咋好?!”
“我没哭。”咽下嗓子里不平常的音调,我将擦完眼泪的手横着伸到他眼前,挡住他朝外看的视线,“我就是想,我又不化妆,要胭脂没啥用。”
没几秒,他转回头依旧俯身,仰头眼睛放大好几倍对我,“姐姐的手咋嘞?”
他说着就像是要碰,我赶紧把手收回,咽了咽嗓子,“没咋,只是破皮一点。”
“那咋好?!”他手往我手边靠,皱紧眉头,“师傅晓得准心疼!”
“……”这倒提醒我了,给我擦手洗脸什么的总会看见,根本瞒不住。想到这,我顾不上控制语气音调,盯着他说:“你不能告诉他!”他好像想说啥,也被我打断:“要说也得我自己说,今天不能耽误他唱戏。”
“得得得!”他点头,“全听姐姐的,姐姐莫哭便好。”
我忍着收了收嗓音的不美好,“我才没哭。”
“是,姐姐莫得哭。”他澄澈的目光闪烁着星星,蕴开朗的笑,“姐姐瞧这里……”侧身瞧倚靠的地方,“这多细致的妆奁,姐姐长得还得,若坐这前头仔细拾掇,也有望成一个小美人。”
虽然和许又相貌不同,但以我对自己和她的长相认知,放到古今都不算啥美女,我也不想为她浪费我自己的快乐。
找的借口也是实话,以前更多把化妆品当玩具的我,看他真诚的神情,“化妆多浪费时间,不如干点啥快乐的事。”
“咋也比戏台子上的妆好画哦。”他两手撑大腿上,眼睛微瞪着在我脸上转呀转,渐渐露出疑惑,“你咋和林大姐似的,不喜拾掇自个儿?你又不是喜做活的。”
我侧身走两步,眼光偏向门外,瞥在房间里看不见的身影,“因为林芝认为自个儿的任务是干活”回眸间目光掠过靠化妆桌的念宁,朝他理所当然地说:“我认为自个儿的任务是快乐。”
上午林女士陪我也没停下干活,她剪的纸也比我多很多,我能看见,自然晓得她在意工作,而我不同,不会像她那么累自己。
少年看我的目光有点专注,他不知不觉抬起了手,伸到我的视线上方以外,我发出一声疑惑的音调,接着感受到头顶很轻的摸摸。
“……??”我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脑袋立马躲开他的手,“你干啥呀?!”
他迅速把手收了回去,侧过身躲开我的目光。刚想看他咋了,他转身一百八十度,抬腿跑过念宁身边。
——“我去取食盒!”
“啊?”我皱眉,疑惑地看残影闪过的门前,困惑地将眼珠转向余光看见的念宁,“明明是他突然摸我,咋好像我对他干啥了?”
念宁撇开像是看向我的视线,手里的茶壶放到化妆桌上,“我去帮他。”站直身,我还没回,他就转身走了。
“奇了怪了。”
迈步顺手提起茶壶,扯到手里的痛,我眼皮抽了一下,换手提茶壶。
绕过化妆桌,走至圆桌边,歪头往杯里倒蜂蜜水,回想康平摸头时露出的清澈笑脸,眼神有点憨。
……放下茶壶,我的不解依旧没有消散。
坐回床上,下巴抵桌上,眼神放空地抿口茶。
想不明白的问题暂时抛到脑后,我继续缠着红绳,等听见脚步声,瞬间转头看向窗前跑过的身影,跟着声音看向门口。
“吃食来嘞!”两层食盒在他手里感觉很轻,他快跑进门,眼里没有了刚才的躲闪,笑容明快地伸着手里的食盒绕过挡人的大物,快步过来,“菜的滋味不重,不吃饭也得。”把食盒放桌上,低头向我,“我去取筷子,你先尝一尝。”
“你……”望着他转身走远的背影,我刚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念宁在门前和他擦肩而过,把手里同色的木凳放化妆桌前。我看着过来的身影,问:“康平出去进来咋两种神色?”
跟随他向右走到凳边的步伐移动眼睛,和他坐下的身体降低目光。他拿起搭在旁边的抹布,“他莫得摸过姑娘”过一遍水,拧了拧,不紧不慢地低头擦砚台,“心里头有些慌。”
“啊?”混乱的大脑飞速运转,我的疑惑逐渐转为惊诧,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该不会是——”
“你莫怕。”他当即停下手上的动作,平和中带着认真地侧过头看我,“康平只是觉着你乖,把你当妹子,莫得撒子吓人的坏心思。”
“哦,那就好。”说完话不到三秒,我瞬间捏紧了红绳,带着增倍的疼大声叫道:“好啥好呀!”看着目光定向我的他,“他把我当妹子?他——”
“筷子来嘞!”脑袋转向把我声音噎回去的少年,他向我伸的手拿一双筷子,轻快地绕过化妆桌,冲我笑着,给我,“快尝尝~若是中意,明儿个念宁哥便去学。”
我一把抓走他手里的筷子,忍疼倒吸一口凉气,说:“叫姐姐。”
他溜走的目光似乎带疑惑,很快又溜了回来,弯腰对我明朗笑道:“姐姐!”
“这才对嘛。”我当即快乐地松了口气。
他似乎很愉快地笑了两声,稍微侧身把食盒拿到面前,“先尝尝这菜。”打开盖子,再把两层分开,“师傅头一回吃,觉着还得。”从里端出一道形状好像蛋糕,巧克力色的东西,上面还有比奶油粗糙的白霜。
细看他送我面前的菜,我觉得不像一道菜,更像点心。
川菜不可能用到奶油,那这是啥?我尽量不让筷子碰到痛处,手掌微微开,用筷子戳了戳,看起来软软的。
看留在筷子上的小白点,“这是啥?”
“这呀——”他话语间再将一道菜送过来,我听声和看悄然进入余光的侧脸,他似乎也看见我手里的筷子,“鸡蛋清。听说可不易作嘞。”
以前看蛋清最多用于做蛋糕,做成蛋糕胚抹奶油之后吃,我很怀疑:“生的能吃吗?”
“能的哇。”他声音离我近一些,两只眼圈偏向我,“你吃吃。”
香甜的气味中还有坚果香,我虽然没啥明显的饥饿感,但手里的筷子似乎已经饿了,带着我的手夹起一小坨白霜,戳一块像点心的半圆。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扩散,软糯的口感一抿就溶解,藏在里面的蜜枣碎混着红枣,小小的核桃碎嚼起来很脆,绵软像空气一样的似乎是蛋白,我感觉现在嘴里甜甜的。
“好吃!”甜而不腻的口感让我感到满足,疼痛跟着减半,我超开心地侧过头冲他说:“蜜枣甜韧,红枣也没那么难吃了,再加上核桃脆脆的很香~”
他好像也吃到了似的,开心的笑不少于我,“想不到你这样中意甜的。”说着,手又伸进食盒,“这里头也有核桃,你吃吃中不中意。”
随着一盘几块好像加入核桃和花瓣的沙琪玛的端过来,我闻到一股米香。
米香盖过了点心,也顶开装点心的盘子。
筷子夹住一块长方形,感觉有一点粘性,我试着夹起离近的上半部分,下半部分仍在盘里,就接着盘咬了一口。
酥到掉渣。
掉的渣粘在嘴上。渣子用手指塞进嘴里,细细嚼包含米香的味道,核桃香融入米香,淳朴的味道间还吃到一丝微妙的香甜,我少见地意识到,不是只有酸能丰富甜的口感,这让我的满足悄然加倍。
“好吃!”说完又咬一口。脆生生的声音结合甜香的口感,我莫名笑出了声,“嘿嘿,好吃!”筷子夹着点心碰盘里的点心,“你也吃啊!”
他眼里带着笑,向我稍微俯着身摇头,“我不吃,等等回陈家有吃食嘞。”
想想年幼时吃过的酒席,我开心地笑着点头,“好吧,寿宴肯定有很多吃的。”话刚说完,我想到吃不到寿宴的林女士,放下筷子就要起身,“林芝吃不到宴,我叫她来吃!”
“好姐姐,你莫急。”他抬手伸向我的肩上,却没有碰到。我刚要挺直的上身停滞一瞬,就在这一瞬,他轻快地说:“林大姐陪着玉娘,眼下准不得空,你一时半刻的也吃不完,等等她来吃也得哇。”
听他说玉娘,我突然想起:“对呀,也给玉娘吃点,我叫林芝来拿!”
“咋能莫得玉娘的嘛?”他身体在我之后挺直几分,躲开我肩膀的手轻落到我肩上,“你先坐。”我坐下后,他也收手面向我坐了下来,“给玉娘买的林大姐拿灶房去嘞,除菜和你的不同,你有的玉娘都有。”瞥一眼旁边,回眸说:“等念宁哥做完活,烧好饭便给玉娘吃嘞,你吃你的就得。”
虽然没见林女士出来,但我晓得他肯定不会忽悠我。我含笑应声,重新拿起筷子,“好吧,那我先吃~”
可能好吃的就会让人开心,我笑眯眯地嚼啊嚼。
近处的声音吸引我几分目光,我看念宁端起铜盆,转身像是要离开。
我没咽下去就赶紧说:“快点回来一起吃啊!不然我就吃没啦!”
垂眼间仿佛见念宁回头看了我,我咬一口好吃的,抬眼正对他的目光。
“莫得事,明儿我去学。”
本来想只是康平随口说说,但看念宁的神情,我对他渐远的背影,睁圆眼说:“真学呀?”
“学比买来省事。”康平说着,坐下来,“想吃不必走一遭。”
上午念宁陪玉娘,然后和我弄铜板,等等还要做饭,想到这儿,我眼睛有点虚,看面前的点心,咬了下去,边嚼边说:“念宁一上午都没闲着,不晓得他下午有没有事?”
“额……”他拿起桌上老夫人的画像,眼神不是特别专注地看,“过午念宁哥应当要陪玉娘,若玉娘不想来回走走,等玉娘歇下,他说不准要拾掇院里。”
吃食自是好过吹一夜风,如若莫得活计,男子不会不愿白得一顿酒菜。他收眸子的去向,冷淡地瞧食馆伙计,“我不吃。”
常顺不意外他拒绝,一步挨他身边,做贼似的转眼瞧经过的人,微抬看他,偷偷地低声说:“求大哥先听我说……”见他停下停步,要张的嘴没出声,常顺躲开他眼光,犹豫过后又看过去,“我想同大哥打听李爷要奴才撒子规矩?”似乎有些扭捏,难为情地笑了笑,“不瞒大哥,我再有十几年身契就解嘞,我想求一个男主子,直性子,赏赐准不含糊。”
神情像是真心求他,但都是当奴才的, 哪个不会装一些?
他不信常顺话里有实,可白得一顿吃食,也好过站墙边守夜强。
和常顺到营生的食馆,常顺跨椅子上,赶紧招呼伙计上菜。
“再来两坛好酒!”
“我不喝酒。”
常顺朝前面伸的手没放下,驼背笑着坐下,“大哥有正经活计,不喝酒应当的。”嘿嘿一笑,“我嘴馋嘞,想喝些滋味。”
菜刚上来,常顺还顾着给他夹菜,谁承想后来只顾自个儿喝痛快。
喝便喝,不耽误他吃菜就得。
这一顿说是向他打听,却全不管他喝不喝,自个儿喝得痛快。
三四坛酒下肚,常顺糙脸皮子通红,眼睛仿佛看不见人般,眯着瞧他,“大哥,嗝!噗……我心里苦啊!”
他瞥常顺手拎酒坛子支腿上,脑袋晃着,模样像真醉了。
“你苦撒子?”他问着,笑容浮现一丝猥琐,“老板是个叫人骑的,若是给不起工钱,不该伺候你巴适?”
他夹起一块鸡肉,将要放进嘴里,却遭常顺酒坛子碰掉。
“巴适个屁!”常顺把酒坛摔桌上,极不痛快地横眉怒目,不爽道:“她就是一个夯货!叫我琢磨咋报信,我琢磨她娘的!若不是当年白得一老婆要养,我会把自个儿卖给她?哼!”
他紧一下眉头,听常顺充斥酒气的言语,两条杂乱的眉舒展几分,“你主子叫你琢磨,你还敢喝酒吃食?不怕她克扣你。”
常顺夹盘里的血肠,硬是夹不起来,听见他这样说,把筷子甩桌上,“她莫得那胆子。”眉梢往上翘,眼神颇为得意,“食馆莫得男人,她撒子都不是!上回她叫我对女客客套些,我、我莫得听!后来她单说我几句,一点眼色都不敢对我使。”
“那你还苦,换作我要安逸死。”许是看常顺喝得舒爽,算常顺走不动道,他向常顺伸手去,“给我来些酒。”
常顺护食似的搂住酒坛,“不,不给!”不知看没看见他眼里的不悦,常顺眼神迷离地朝后动眼珠子,“呃……”腾出一只手往上举,“伙计!再,再来两……三坛酒!”
闻言,他不由看桌上四道荤菜,身子往椅背上靠,“我先与你说,我莫得钱。”
“额……?”常顺睁大的双眸仍像带雾,眼光盯着他,身前倾,怀里的酒撞桌上。
“我请大哥吃酒,咋好叫大哥出钱?我有!”说罢,像掏裆似的把手伸到桌下,没多久拿出一下坠的钱袋子,手带着扔桌上,“我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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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周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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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 美食=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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