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边的碎渣也抹进嘴里，我有点分神地嚼了两下咽下去，“你念宁哥好忙啊。”
“念宁哥说忙完夜里睡得踏实。”瞥见他偏移过来的视线，我侧目和他相对。他嘴角弯起有些开朗的笑，“姐姐”把手里的画像稍微转向我，“你画的老夫人好高兴的模样哇。”
看见画像里的笑脸，我赶紧放下了筷子，把一旁的龟壳拿到腿上。
“差点吃上头了！”
捏起绳子后不久，听到从远到近的脚步声，我瞥一眼，是念宁回来。
“姐姐莫急。”康平说：“重场戏在申时，等你吃完，我带回去也得。”
抬眼，念宁已走回桌边，他把笔墨收回托盘。我问康平之前，他抬头说：“你在那里不能帮他应付，也能叫他偷片刻清闲，能早回去便早些。”
康平没有一丝不情愿的感觉，睁着明亮的眼睛朝我探头，语气带笑道：“你闷不闷？你要是闷，我陪你半个时辰也得。”
听康平的话，我猜一定是他师傅怕我无聊，让他留下陪我一会儿。我露出温暖的笑容，果断摇了摇头，“我不闷！”把细绳往上捏，“你等我马上弄完，回去帮我跟他说，我一点也不无聊，让他放心。”
“好嘞~”他笑着应声后不久，我余光瞥见他侧头，“念宁哥，我等等同你把妆奁搬嘞？在那里蛮挡路。”
下意识转头瞥一眼，转瞬看到念宁手端托盘走过他身后，“这桌眼下不便搬走”经过化妆桌后侧，“放一日也得。”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等明儿个你早些起，再归置吧。”
他转身走了几步，似乎看出门的念宁，背对着我，“走时仔细些应莫事。”快步跑回来，坐下笑看我，“那便明儿般！”
差不多十几分钟，我忍着疼终于绕圈把稀疏的不美观全包紧，让他拿走后，我把铜板从腿上推过去，“念宁说还要两个铜板固定，要不我来吧？”
等把铜板推到床上，离我腿有点距离后，他起身把手里的画像盖铜板上，双手捧起铜板，眼珠朝桌上瞥，“把剪刀往上头，我拿不得。”
“哦。”起身把剪刀拿来放到铜板和他的手之间，他抬头看了看我：“不晓得念宁哥要咋做，我去灶房，念宁哥做比较稳妥。”
这么大一个要抱到灶房还要抱出去，我想：“是不是有点麻烦？要不等他来，不然还要再折腾一回。”
“师傅屋里有一匣子”他朝后侧撇一眼，回过头时，我刚好看见林芝走进门。他对我说：“他叫我放里头。能容易些。”
对林芝笑了下，我目光回到他脸上，点头说：“那就好。你早点去吧，别忘了告诉他……”眼光移向经过他身后，快绕过半张桌，走到床边的林女士，开心地指她，“有林芝和念宁在，我一点也不闷，让他放心。”
他双眸含笑落回我身上，利落地点头，“恩！那我走嘞！”
他绕过化妆桌时我刚好坐下，掠过他快到门前的背影，我侧目看坐凳子上的林芝，斜身把手伸向她，“来呀，过来坐呀。”
她双眼稍微低垂地看了两三秒，含笑轻轻点头，“得。”起身搭上我的手，转身坐了过来。
她将我的手握腿上，轻柔地捏了捏，我疼得忍不住倒吸气，“疼！”
“哪里不安逸？”强行睁大眼见她急切地靠近、注视我，“是身子痛吗？”
趁她顾不上我的手，我赶紧把手抽出来，很快地摇头，“不是……”伸到眼前吹了吹，“呼呼……就是手有点小坏。”
“咋坏的？”她捏住我手没伤的两边，朝她那边移，吹吹，又说：“到处去伤可咋好？”偏向我的眼光有心疼，“唉……”
吹完这几下感觉好多了，我绽放笑容抽回手，“没事！你看桌上我吃了好多，有事咋会吃那么多？”拿一块盘里的点心，送到她面前，“你尝尝这个，可好吃了！”
她停留在我身边的含柔眼眸垂低，无奈的叹气带着浅笑，右手捏住我递过去的点心，目光朝我微抬，“给玉娘的吃食也有，我也沾光嘞。”
“你吃过也可以吃，好吃就要多吃~”说完，我拿起了一块，吭哧咬了一口。
不只是证明我没事，也是真的好吃。
清香的味道再次填满口腔，我冲她眯着眼笑笑。
“好。”她语调和刚才相似，扁头尖低头咬了一口，嘴角沾到一小粒。我放下手里的点心，眼光落在她嘴角上，替她拿了下来，“好啦！”
才见她眼珠偏低地下看，眼里映的光泽在我正看她时忽然流转，对我浅笑着，“你中意便多吃些，不必管我。”
她摸摸我的手背，我感受她的温暖，刚回相似的笑，话在嘴边要说出来——
“许大姐！”高亢透亮的声音引我迅速转头，我见门前的少年怀抱比身体宽的木箱，朝我笑道：“我走嘞！”
我向他摆了摆手，“好，再见~”
他的笑我在这儿都清晰可见，回应过后他并没走，而是目光有一丝偏移，“林大姐，师傅说你若得空便多看顾些。”
“晓得，我仔细着。”
她回话后，康平转身离开门前，不久我透过窗看他走进对面的走廊，向灶房去。
眼底移进粗糙的手背，紧接着带有牙印的点心移上来，接近我的唇边，“来，再吃一些。”余光瞥到她亲近的神情，我即将离开膝盖的左手落了回去，对她笑着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你也吃，分享吃食会加倍开心，你在这里我也不好意思吃独食啊。”
自身的原因让我晓得别人得到的远比我多，我连家人都不愿意分享，而现在为啥愿意了，我也不清楚。
但我的心里没有纠结和犹豫，见她回应我的笑，我真的开心。
“你高兴就好”她放下点心，上身朝我倾，抚摸我手背的力度温柔，“我陪你多吃些。”
笑容还没从眼底蔓延，我左眼尾瞅见一道身影走进窗前，转眼间就听见明朗透亮的声音：“许大姐，我走嘞~”
他抱起卡在窗台上的木箱，我趁他转身前带笑说：“走吧，都两回了。”
刚要从窗前走过的他，向后倾斜，似乎眼里露笑，撇嘴道：“姐姐烦嘞，哎！”
还不等我和他斗嘴，他就将上身前倾，瞬移出窗框。
“这个弟弟。”我侧过头对林女士笑道。
她外转的目光似乎瞥一眼前面，回眸伴笑吐了声音调，“康平是活分性子，不承想这样活分。”
“嗯？”我轻轻歪了一下头，“难道他还有两副面孔？”
她先微笑低了低头，和我平视说：“许是同你耍得来，更活分些。”
回忆和康平的经历，他那不是更活分，那是相当活分，我不由笑道：“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弟弟，哈哈。”
手背的温度似乎有所加深，轻柔的触摸调动我轻垂的眼眸，我看她好像有点开心的笑意，向我微启双唇，“明儿康平就得空嘞，能同你好好耍一耍，得趣些。”
他肯定比念宁有意思，我想明儿个不用像今天跟念宁一起那么无聊，确实有一丢丢小开心，就笑着点头，“嗯！明天你我，还有康平和他师傅一起耍！”
方大老板没说明天有事，那肯定就是没事，我笑容更甚，吃得更开心。
林女士虽说和我一起吃，但我吃完一块发现她手里的半块都没吃完。
“你不喜欢吃吗？”
她转开的眼光下垂，似乎看向自己手的方向，后轻轻摇了摇头，“莫得不喜。”
“那为啥不吃啊？”我又拿起一块，咬一口朝她嚼嚼，“都好呲。”
淡淡的甜香从我嘴里散开，我咀嚼嘴里朴素的清甜，疑惑地看她柔和浅笑的脸。
“我对吃食莫撒子念头。”她嘴角的笑意更深，映渐渐停下咀嚼面庞的双眸笑着弯弯，“同你说说话便好。”
这两回和她吃饭，她好像都没啥兴趣。
如果是想让我多吃点，可以直接说自个儿不爱吃，我想她大概和我妈的出发点不一样，于是咽下去，“那我边吃边和你聊天~”
“你自个儿先吃着，不必管我。”
“光吃东西也会无聊的~”
不是啥客套话，我吃了两三块，腮帮子稍微遭不住，和她聊天也能缓缓。
她冲着我的眼睛点头，“好~”把手里的点心放进盘里，眼珠向我移过来时，微合的双唇张开，“老板晓得你能吃，准是高兴的。”随着浅笑转来，“能吃是福嘞。”
在从前有人说能吃，可能不是好话，但这个世界的他们言语都想我吃好，我晓得她肯定真为我高兴，就又咬了一口。
酥脆中有点粘牙，我用舌尖推开。
她握起我在她腿上的右手手腕，朝我挪了过来，“我去给你倒杯水。”
想着水可以冲下牙缝里的渣子，我舌尖抵上牙里面，点头说：“毫。”
她起身朝右边走了几步，拿起桌上的茶壶，让水速度均匀地流下，“水不热嘞”朝前下垂的眼朝我偏，“你喝肚子会痛吗？”
先发出否认的音调，摇摇头，紧接着舌头放下来，“不疼，可能是快过去了吧。”
身上的疼太多，其实我也分不太清，但感觉没那么明显，应该是不疼。
“那便好，”她将倒了半满的茶杯递给我，不忍地垂眼往下看了看，“不然我真担心你遭痛太多。”
注意到她目光在我脸上的停留，我尽量轻松地笑，抬手接过，“有你们关心，还有张大夫的药，肯定很快就好了。”
垂眼喝水间，她走来坐回我身边，我顺着感受到的视线侧目，见她温柔地注视。
“是嘞，忍过痛便好了。”她右手伸过来贴近我离开嘴的茶杯，“给我吧。”
他看钱袋坠得不算沉，原想瞧瞧里头有多少，常顺突然把手臂砸钱袋上，低头苦脸哭道：“大哥！我心里苦哇！食馆的女人不当事，话还多，整日惹烦；家、家里那个，肚子不争气，五六年都莫得娃儿！”
常顺手攥紧拳头锤桌，连着几下震得酒坛都挪了几寸。
他顺势把酒坛拿过来，对嘴灌两大口，骂道：“你当我不苦嘞？连个老婆都莫得，耍女人还要使钱，八成连后代也莫得。”
伙计怀抱三大坛酒，送二位桌上。
他们两个皆是朴素衣裳，说不准有无钱付账，伙计有心问问，但见他们正兴头上，只得多留心瞧着，免得跑客。
常顺拔开酒坛红布软塞，面色红绿透黄，晃晃悠悠地说：“莫得我苦！”仰头喝酒不慎呛鼻子里，他咳了一声，擤着鼻涕，眼珠子紧盯酒坛，“当半辈子奴才，莫得攒多少银子，莫得改名改姓，还觉着能留一个后代，可连个苗都莫得哇！”
“半辈子奴才？”男子尚无醉意，泄一阵脾气，话语听不出先前迸发的怒火，“也如意才做六年，你哪里来的半辈子？”
“她不当老板，我便莫得别的主子嘞？”他猛地甩头，呆滞的眼神恢复些许神采，眼光瞬间看向男人，“要不是六年前，那那些鬼子畜生，老子也能成！”脚踩椅子上，单手挥向房梁，嘴喷吐沫星子，“成少爷身身边的管事！”
他醉得老婆在这约摸都认不得，能当管事的绝不会这点酒量也没有，男人不屑地擦干飞溅脸上的吐沫，仰头喝一大口，畅快哈了一声，调笑道：“该怪那些洋鬼子毁你财路嘞。”
他愈发迷离的双眸像要眯下，恍惚地眼睫往上扇了扇，口中往外飘着气，“是嘞，断我好大的……财路……”
晃悠的脑袋撞酒坛口，他还浑然不觉，朝一边倒手臂上。
“管事？呵呵。”男人提起酒坛，仰头预备喝，忽听“哕”地一声，面前的常顺当即起身到处看，接着朝门外跑。
男人警觉自个儿着了道，赶紧跟过去。
透窗洒外头的烛光落窗下跪倒的常顺头顶上，男子走近几步，便闻到浓重的酒气，和馊饭酸汤的恶臭，熏得他没法过去，可账还没付，他逼腿走过去两步，大声问：“你钱在哪里嘞？吃食钱还莫得给！”
又呕了几下，常顺才突然回过神般跪着朝后直腰，晃了晃自个儿左臂，嘴边吊着银丝，含含糊糊地开口：“这……这……”
瞧常顺手杆儿又要坠到前头，他一步大跨过去，扯住常顺的衣袖，伸手进去掏。
被他扯着袖子，常顺也不老实，身子晃悠地前后动，仿佛看着什么，脑袋左右摇。
“莫动！”似乎遭他呵斥住，常顺的手臂乖一些，他顺利把钱袋摸出来。在手里掂了掂，忽然间，常顺如同一身劲肉的黑狗，飞快地爬去下街。
他快走两步，看常顺抱街边的乞儿，不解地思索片刻，垂眼瞧扯开手里稍微落光的钱袋，眼蕴猥琐的**，邪笑道：“撒子都耍的畜生，还当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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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篇第三人称我的评价是：心脏，看啥都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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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活分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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