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他将一副碗筷放桌上我面前的位置,朝我垂眸,“你与我说你想的花样,我帮你琢磨得不得,主要在你嘞。”手里拿的那副放自己身前,挪一步坐凳子上。
“我先去嘞。”念宁说完,我的唇缝闭合,几乎和他同时看向念宁。而念宁好像连余光都没给我,完全看他,“你有撒子便叫我。”接着似乎撇了我一眼,“你也是。莫同他那样倔性子。”
没想到还有我的份,我诧异间隐隐听他含笑轻叹一口气,目光移动看他微微勾起的唇角,转瞬他轻轻地向念宁点头,“恩,我晓得嘞。”
念宁转身离开的步伐干脆利落,我看着绕过化妆桌的背影,“他咋不一起吃啊?”
“念宁他们同我娘一个屋吃。”顺声音移过去的眼光看见逐渐进入视线的筷子,他眼睛往下看了看,“来,吃吧。”
“哦~”筷子伸向他挪向我的菜,我夹起一小块肉,“今儿中午我去玉娘屋里吃吧?那样就不用折腾了。”
他收回的手似乎停顿了下,微垂的目光瞥向我,再收回手拿起筷子,“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微咸的小肉块放嘴里,我低头没换餐具,用筷子往嘴里拨粥,浅看他拿起汤匙,“不然同我娘言语,顾不得吃好。”
嚼吧嚼吧咽下去,可能咽的不够彻底,我有点含糊地说:“咳宁不是都盒玉娘一起吃的吗?”渐渐清楚一些,“你会不会不……”
他左手伸进右边的衣袖,下面夹层的位置忽然鼓起来,突出的小点和他移的手同步,紧接着他手抽出来,小点不见。
他拿出一个米色的手绢换右手拿着,把不手伸向我的嘴边,我话语停顿间,他用软软的手绢抹了一下我的上唇。感觉嘴上啥被带走。
我的疑惑解除,继续说:“会不会不习惯啊?你告诉我,我自己能擦。”
他轻轻笑着说:“懒换食具,不懒放下筷子抹嘴?”
想不到下意识偷懒的习惯他看在眼里,我又有点不好意思,眼珠转了下去。
“在哪里吃莫得不同,况且娘还有念宁他们陪着,我不用担心撒子。”他没撤回的手拿起了我碗里的汤匙,转瞬看一匙粥移近我面前,“吃完叫念宁和康平把桌凳搬回去,安置好妆奁。”抬头的时候椭圆的边贴近嘴唇,我张嘴看他容纳温柔的笑颜,“莫得心思涂脂抹粉便不要,放一些你的小物件也好。”
粥吃嘴里,我开心地抿嘴点头,“嗯!”
顺势向下的眼看他袖口里的鼓包还没平,我猜大概和我那时候差不多,往夹层里放些乱七八糟。
快速嚼了嚼,咽下去看他像还要擓,我放下筷子向汤匙勾手指,“我自个儿吃。”眼光直投他前面的碗,“你也吃呀,凉了不好吃。”
“好,依你。”他把汤匙放我手指间,收回手的同时垂着眼朝我手看,“涂脂抹粉能省下,但养肤不能省,这要依我。”
看自己和衣袖的柔软相反的粗糙皮肤,停顿几秒的间隙想起这不是我。
拿着汤匙的手微微摊开,除了在意就会发现的痛,最注目就是有点硬的茧子。
……这几天啥也不能干,帮她养肤也行。
收紧手指,拿稳汤匙,里面的一点粥贴上嘴边,我张嘴吃粥前说:“好吧,听你的。”
他含着笑偏移目光,偏下流露关心,“还痛?”
我对他笑着摇摇头:“没多大感觉。”
扒拉两口粥,抬头嚼的时候看见窗外念宁的身影,似乎又拿着扫把。
“这么早就扫地呀?”我汤匙搭碗边,随口说:“昨天不是这时间啊。”
他给我碗里加菜,“等过午康平、念宁去镇里的食馆瞧瞧你昨儿个中意的那道鱼哪家厨子会烧。”收回筷子落回自己碗边,柔和的目光和我抬起的交汇,“他应当觉不得空拾掇吧。”
“不用麻烦,又不是非得吃。”他夹的菜里肉比较多,我嘴贴着碗边往嘴里扒拉,吃到好多肉。
“不麻烦。”可能有些头发太短,低几次头就松散下来,他刹那间帮我向后捋顺,“若念宁学不会,便叫他们隔两日来送一回也容易。”唇间笑音舒缓,“中意也好多吃些,能撑起衣裳便由着你嘞。”
“我都胖可多了。”汤匙碰碗边,我抬起头看收回手的他,“刚来那段时间,你都不晓得有……”糟糕,说多了。
“恩?”他带疑惑将脑袋探过来一点,眉眼仿佛无意识带着笑,“有撒子?”
感觉眼瞳在眼眶里转了无数圈,我放弃随口蒙骗,真诚地看他,“这是身体好才能说的秘密,现在不告诉你。”
他笑容加深,抚摸我脑袋,对我点头,“好,我等你身子好,听你说秘密。”
暖暖地笑笑,眼珠略微移动,见窗外念宁的身影变小,感觉扫了半圈。
“念宁是不是闲不住的人?”
眼光向他转,他放下落我碗边筷子夹的绿叶菜,收回手,“念宁做许多年,也只有他最妥帖。”看了看我偏下的位置,“念宁准吃完才忙的,你也要慢慢吃哇,不然哪里有力气活分?”
窗外的身影已经消失,我对他点点头,看他碗里没少多少的粥,“我吃,你也吃啊,别只管我。”
他浅笑点头说:“好。”
我回应笑容,低头扒拉。
刚吃了两口,还没咽下去,远处的脚步声引我看去,目光没到就听说:“康平回来嘞”念宁拿扫把进来,走两步就停下,眼光似乎偏向他,“我叫他去吃食嘞。”
他放下手端的碗,侧过头,“恩。张大夫开撒子药嘞?”
一瞬间和念宁视线相对,紧接着移了回去,“张大夫说小又手的伤使腰伤的药每日抹一回就得,过四五日便会好,不必开方子。雪花膏若只是养肤使的,便能抹。”
看到他侧脸有了明显的笑,朝外点了点头,“那便好。”再伴轻笑说:“院里妥贴嘞便去歇歇吧,等等我和小又吃完,这里归置有你们忙的嘞。”
念宁只目光移动一下,平静地移回。
“恩。我们都在玉娘屋里,去叫一声就得。”
对他常有妈妈的感觉,大概因为他会和妈妈一样关心我。
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妈对我夸奖是吝啬的,而他,就像现在我吃完大半碗粥,他都会眼含笑意地摸摸我的头,“比昨儿个快了,而且不是很急,莫得噎到,好乖。”
语气里真诚的温柔仿佛我真做了值得夸奖的事。
我妈会在别人面前夸我,但单独两个人的夸奖我很少听到,这跟自己觉得自己很棒不同,和外人的夸奖也不同。
开心的泡泡加剧心底的满足,我没有反驳噎到之类的话,笑得眼睛快眯了起来,又吃了两口。
他给我擦两回嘴后,我终于长记性,扒拉粥的时候把嘴张大些,直到吃完都没再让他擦嘴。
他送进嘴里的筷子再拿出来,夹着的小白菜消失,在他看向我时,我对他说:“我吃完啦!”
他似乎嚼了嚼嘴里的食物,然后垂眼看了一下,向我露出笑意,“能吃是福,我的小妹是有福气的。”
“!!!”我笑得嘴角上翘,有点新奇地说:“不一样,真不一样!”
“恩?”他将筷子落碗上,侧过身有些好奇地笑问:“撒子哦?”
“好听呀!”我屁股往前挪挪,感觉开心收不回来,“别人叫妹妹莫得你这个“小妹”好听,温柔还很有感情。再叫一回呗?我想听。”
表情的变化从不理解到理解,最后蕴无可奈何的笑意,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脑袋,“我的小妹好像天上无拘无束的鸟儿,率性直爽地说着自个儿想说的话,每句都是好听的。”
心里暖乎乎的,想抱住他一顿猛夸,可身体确实不方便,于是我拉住他的手贴脸,慢慢蹭热,“还说我把你夸到天上去,你直接把我说到天上了,我心都飘了,下不来了~”
“那便先飘着。”他手肘抵桌上,上身朝我凑,贴我脸的拇指在我下眼睑轻轻碰了碰,一本正经地笑说:“等飘累了叫我,我接你下来。”
他眼底藏不住的笑好像要溜出来,让我也忍不住想笑,心底的暖流冒泡泡。
他愿意陪我聊天,但我不能让他饿到,眼光溜走瞥他碗里的粥,放开他的手,“吃完饭才有力气接我,不然我“呱唧!”掉下去咋办?你快吃~”
他忍不住笑似的说了两声好,自然流畅地切换餐具,好像天生会吃饭一样。
“不止看着贵,还好吃。”好像第一次看他吃饭也是这种想法,现在又多一点不一样的感受,跟他当下投来的目光很像,更加没有距离感。他手拿的筷子和碗有一点距离,与我不足一米的嘴闭着嚼,看似嚼得不快却很快吞咽,启唇道:“要不要再盛一碗吃?我等等陪你消食。”
果断拒绝他:“不要!满满一碗已经够多了,一口吃不成胖子!”
他低头间开心的笑轻快飘出来,“哪个叫你吃胖嘞?”水润的双唇浅浅地弯,“胖便不能飞了,小鸟儿天上飞才是。”
“那你也该上天。”我笑笑看他,“一个人在天上好无聊,一只鸟也是。”
曾经有点羡慕可以自由自在的鸟,现在好像我也能在天上乱飞,不怕掉下来,因为有人接着。奇怪的设定,但是可信。
歪头枕在桌上,几根碎发挡模糊的眼前,我沉浸在好心情里,忽然听到——“等等叫康平拾掇,我要给你一样好东西。”
模糊转瞬清晰,歪着的脑袋瞬间扳正,目光随走到床边的移动,“嗯?”跟他坐下的动作一同降低,“啥东西啊?”
“昨儿老夫人瞧铜钱编的龟壳耍的花样,她——”他的手在拿出手绢的衣袖里掏,我忽然想起忘了问,赶紧靠近他,“老夫人觉得咋样?喜不喜欢?”
被我扯出布料的胳膊稍微停顿,他低垂的眼朝我转来,无奈地瞥一下,笑道:“老夫人很是中意,比看我的戏还要高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不能接受:“让你唱一天,肯定喜欢极了!”
他摸似的拍拍我的脑袋,眼波流转含温柔的笑,“戏常听常见,那样得趣的“戏”可不多见。”感觉手指捋顺我的发际,他将手收回,放腿上,“铜钱化作戏中人的躯壳虽算不得报应,但有一个小姑娘愿意为老人家花心思,还有那些好意头,老人家自然高兴。”
潜意识晓得他不会抹去出主意的我,但看他和我四目相对的神情,晓得老奶奶也知道我的存在,我不自觉有点小雀跃,嘴角仿佛装了弹簧,一不注意就翘了上去。
“生日当然得高高兴兴的,她能高兴就是最好的啦!”
“恩。”他点着头低了下去,不晓得啥时候伸进衣袖的手在活动,“老夫人不止高兴,还给了你赏。”
男子湿润的嘴唇离开茶杯,眼眸略微低下看他,“家父同张伯父是老相识,回来本就是探望伯父和宴生。”侧目瞧窗外,似真透过厚实的窗纸见外面人来人往,“回来后,愈发觉得镇里虽有匪,但也比城里安逸,便想着定下来。”回眸看到他若有所思的神情,男子说:“伯父救治的妇人我也曾见过,晓得她不能没有女儿伺候,因此自荐,算帮一帮她。”
加半真半假的话,料他猜不透彻,能轻易查出来的事还算实。放下手里这杯苦茶,男子舒展的眉眼浅笑坦然。
回来的说辞好像不成事的由头,可他看不出男子有半分心虚。
肉多自然少不了狼,当男子不喜城里的乱子,他眼珠子低一点,随即点头道:“先生如张大夫是好心肠。只是,”眼里流露的担忧属实,为没头的干系,“你说城里不安逸,那你的亲人可……还在?”
“谢何老板关心。”男子神情自若地微笑颔首,温和地说:“叔叔一家人安逸,前几日还送信叫我回去待几日。”
城里有没有人给男子送信,他稍加打听便知,不担心男子有无欺骗之嫌。
他安心的笑容悄然露,轻轻点头道:“躲过大难的都是有福之人,先生与家人日后必然顺遂。”
“何老板亦然安乐长久。”
几个时辰够探男子的底,他不急于一时,稍显高兴地笑了两声,紧接着说:“先生先喝喝茶醒神,瞧我做事便好,晚些我叫福宝拿身衣裳来,到时再与先生磨合。”
“是。”男子颔首道:“如青坐着就好,何老板不必挂心,莫耽搁正事。”
几年前镇里的人才算填补死去的空,但穷的依旧穷,有钱的人家也不能每日制新衣裳,他这账本里大多都是买几块料子,不晓得回去做撒子小物。
翻到前两日的账,方老板倒是命奴才在他这儿做两身衣裳,可不是什么好料子。
一个角儿竟这般小气,和主子同样不是良善之辈。他们主仆赚得盆满钵满,还那么紧着钱财,哪里像他,二三十块大洋的茶就轻易吩咐奴才给城里来的先生。
他双眸不止瞧手里稀稀拉拉的账目,也不时瞧椅上端坐的男子,将近半个时辰,仍不急不躁地饮茶。
这样的性子倒是少见。
“老板,”福宝叫着,俯身掀开竹帘,半低着头看目光移动的他,“有贵人问那匹杭州来的料子。”
他合上账本,点头起身,“你先伺候,我这便来。”
福宝应声,撂下帘子。
他朝男子的方向走去,与此同时,男子起身。
他站定脚,面上对男子带几分恰到好处的笑意,“我去瞧瞧外头,先生若是无趣,也可与我同行。”
似眨眼的功夫,男子同样予以笑意,点头道:“如青随主便,劳烦何老板了。”
柳如青口中的“主”不只是客随主便,另外也在同他说,并未忘记前来的目的,男子是要晓得他言行举止的。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巴适,若男子的底子不能搭上人脉,单留自个儿身边做事也好。
他满意地笑着点头,侧过身,稍微伸手,“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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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没有拘束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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