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现代。
谢鸢的生平并不复杂，她未能拥有健康的身体而被父母遗弃在医院楼下的垃圾桶，被好心人送到了孤儿院，又因为被检查出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无人愿意领养她，看着身边的好友都相继被家庭领养离开，而她只能日复一日待在孤儿院的病床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她苟延残喘到了十七岁生日的前一天，却也终究还是没有撑过十八岁。
死亡来临的那刻心脏痛如刀绞。
但也仅是很短暂的一瞬。
只是到底还是不甘心的。
——
谢鸢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巧的赶上了自己又一个忌日。
今天师父他老人家想来应该会亲自下厨做她曾经最喜欢吃的酒酿圆子。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师兄应该也会赶回来。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晚上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十年未见，顶着一副和从前一模一样稚气的脸出现，怎么说呢，她还是挺期待看到他们的表情的。
谢鸢和宋泠在废弃庭院的石桌旁坐下。
“师父，你的师父是个怎么样的人？”宋泠对她的过去似乎极为好奇，毕竟以前因为很多原因，她闭口不提从前之事。
“嗯，有句诗可以形容他老人家，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记忆中，师父的容颜从未衰老，永远是二十多岁的年轻模样。”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都一百多岁了，这还是我自己推算出来的，因为一开始我也以为他很年轻，后来在山下茶馆听说书人讲故事，偶然的听到了他的名字，才知，原来他已经在江湖中消失百年之久，他的名气和各种事迹却依旧在民间广为流传........”
“我师父是不是很厉害！”
她骄傲的挺起小胸脯，这个时候的她与年少时最意气风发的她逐渐重合。
“不，我师父更厉害。”
宋泠轻声道。
——
宋泠其实参与过她的那段没有他的记忆的时光。
只不过是那个时候的她还不认识他罢了。
小谢鸢白天练剑，偷懒的时候就跑去捉鱼，或者溜下山去玩，最常待的地方是茶馆，最喜欢安城巷尾的清风茶馆听书，因为位置隐蔽，可以不被来逮她的师兄发现，经常玩的太欢，回去回的很晚被师父罚站，头顶着话本站在廊下打瞌睡，还偷喝师父的桃花酿.........
诸如此类关于她的事还有很多很多.......
从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原来，没有他的十七年里，才是师父最圆满的十七年。
身边既有疼她的师父，师兄，后来与一众江湖结识的好友仗剑江湖，惩恶扬善，年少成名，意气风发。
而和他在一起的师父，经常受伤，每次回来都装作没事人一样，最初他并不关心，直到以那样的视角参与她的世界，他才恍然明白，她为他做了多少，却从未与他提起，而他从前甚至都不相信她，处处防备.........
然而，她从未责怪他竖起的满身尖刺。
反而她会偶尔很懊恼，自责自己能不能做好他的师父........
没有他的师父会过得很好。
可没有她的宋泠不行。
——
后来啊。
万千世界，六千一百一十一年。
宋泠不曾再见过春天。
——
戌时。
惊羽山庄的海棠花树下，三人围坐在石桌前，但还特意留了一个空位和一副碗筷，方向正好对着墓碑的方向。
谢珏如今已成立了属于自己的门派，名照月派，如今位列江湖前五，在剑术中亦占据一席之地。
竹祁的位置正对着墓碑的方向，简单的五菜一汤，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酒酿圆子十年依旧不变的被放在那个专属于她的位置。
三人皆沉默不语谁都没有先动碗筷。
直到酒酿圆子的热气开始慢慢的开始变淡。
竹祁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鸢儿在的时候热闹.........”
年幼的她性子闹腾，惊羽山庄经常被她整的鸡飞狗跳，她好奇心中，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和山上逮的野兔山鸡小野猪崽都要往家里带........
虽然他对此颇为头疼无奈了一段时间，但也很高兴惊羽山庄因为有了她，百年静谧终于才算有了些人气。
谢珏紫衣玉袍，面容俊秀，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但实际今年他已经三十七了，小师妹却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四岁。
他与她一样，也是被师父收养的孤儿，只是比她年长三岁。
当年师父将小小的她抱回惊羽山庄的时候，女娃娃粉雕玉琢不哭也不闹，反而睁着好奇的大眼睛左看看又看看，很可爱。
他很喜欢这个妹妹，保护她也成了他的责任。
但这个小师妹啊。
修炼天赋并不比他差，相反还比他更出色更优异。
每天和她日常练剑时，她经常练一会儿就跑到树上躲懒，还不忘笑嘻嘻的边晃悠着腿边闭着眼睛悠哉悠哉的打趣他道。
“师兄，算了算了，还是让我来保护你吧，没事的，这不丢人，毕竟我是天才嘛，哈哈哈哈哈哈！”
谢珏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欣慰，小师妹与俗世女子不一样，她率真可爱，有自己的主见和所要为之坚守的东西。
虽然谁都不知道她所坚守的原则到底是什么。
但她一直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和与众不同的观点。
他这个做师兄的也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却有一样东西是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的。
那便是。
洒脱。
师父总说他心中装了太多东西，他是个世人皆为之称赞的正人君子，重情重义，守规守距，但这样的人会被太多条条框框束缚。
小师妹与他恰恰相反，她无挂无碍，万事随心，洒脱自由，她不会被所谓正邪之分牵绊，善恶是非她自己会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是个真正适合江湖的侠客。
作为师父师兄，他们从没有干涉过她所做的决定。
只是，也没有想到，她会做那样的决定。
离水并未见过这位小师妹，他虽是个离经叛道之人，生死也早已看淡，像他这样的人死后十八层地狱也排不上他的号。
但每年这个时候，他也会识相的选择闭嘴不说话。
以免说多错多，惹火上身。
——
“吃饭吧，我们一年难得齐齐整整的都在一块待上那么片刻。”竹祁拿起竹筷夹了块红烧肉放在谢珏的碗里，“阿珏，我听闻最近江湖不太稳定。”
谢珏：“没错，师父，近些年来江湖动荡不安，各大门派估计都发愁的不行，无间阁行事愈加猖狂嚣张，作为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无不令人闻风丧胆，为了利益最大化他们不知道残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竹祁：“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无间阁是在阿鸢离世三年后才忽然横空出世的，而在此之前，我记得还有另外一个杀手组织。”
谢珏：“没错，名不知春，无间阁是以残忍位列江湖第一大杀手组织，不知春行事却自有他们独有的规则，准备好足够的代价，还有看阁主心情，但只要他们出手的事，哪怕是需要截杀无间阁中的谁，也必能做到万无一失。”
“所以，这两个江湖杀手组织算是死对头。”
离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碗，有点不爽，不是，谢珏有红烧肉凭什么他没有？
但他也完全插不上话，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有没有把他一个百年未出世的人放在眼里？
他忍无可忍，总欲要插话。
忽然，三人都如出一辙的噤声往惊羽山庄的大门看去。
“叩........叩叩........叩叩叩.........”
非常杂乱无章的敲门声。
惊羽山庄很多年未有外人来过了。
此时门外师徒两人在光明正大的窃窃私语。
“师父，我们走正门不是一下子就被发现了吗？”
宋泠抱臂站在一边看谢鸢一本正经的叩着门锁上的铜环，发表自己的疑问。
谢鸢边叩边振振有词：“我想了想，今天最主要的任务还是要带你见师祖，要是像从前那样，未免显得我这个已经当了师父的人太不正经了。”
“所以我们还是老老实实的走正门，要做个有礼貌的人。”
宋泠：..........
师父说的这话除了她自己也没人会信。
而且他们如此这般大张旗鼓，门内三人修为不低，怎么可能察觉不到他们。
只能是，师父故意说给里面的人听的。
也罢，那就陪她演吧。
宋泠淡定答：“嗯，师父说的对。”
谢鸢敲的手都累了，里面始终都没人来开门，然后她抬眸看向站在一边的宋泠非常熟练的对他使唤道：“到你敲了。”
“师父，我觉得要不然我们还是别走门了，这也不太符合你的风格。”
宋泠嘴上是这么说但还是很配合的接下了叩门这个重任。
“咳咳，有你这么下师父的台的吗？”谢鸢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没想到还真让他猜对了，她自年幼学会轻功之后，再也没有走过正门，都是翻墙而入，惊羽山庄的每面墙就没有她没翻过的。
记得师父还说她别每天上蹿下跳的和个猴似的，惊羽山庄的白墙也因此印下了不少她翻墙留下的“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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