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讲起书来,引经据典,娓娓道来,偶尔穿插一两个自己的趣事,全然不同以往的先生,上至风观棋陆生这等天资聪颖的学生,下至风白藏这般不爱学习的学生皆全神贯注。
等到午时散了课,几人仍意犹未尽,风观棋兴致勃勃地捧着书去请教问题,陆生也紧随其后,本来想找风槐序的陈文只好准备先解决学生的问题,向陈静节使了个眼色。
“陈先生,书上说不兴其艺,不能乐学,但学习本就是令人愉悦的,何故有此言呢?”
风观棋彬彬有礼的声音并不大,但一旁的陆生和陈静节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对其侧目。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从来便是这般道理,大夫夫生于世间,不蟾宫折桂岂不白来这世间一趟?
朝堂一向尊崇文官,当今官家上位了武官才开始得到重用,读书便是要做官,为学而学,为学而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陈静节虽然想知道爹对这个回答问题的答案,但是风槐序的事情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他转身奔向书塾门口附近的竹丛边,拦住了风槐序的脚步,正要说什么就被一脸不高兴的风白商呛道:“得亏你是陈先生的郎君,拦住小娘子算什么事?”
她说的声音虽小,但陆阁和风白藏离得近,一见到风槐序被“欺负”就急忙出头,一人抓住陈静节一左一右的手臂,齐齐开口:“就算你是陈先生的郎君,欺负大姐/姐姐,我们也不会有半分客气。”
“没有,我——是……”
陈静节何曾见过这种场面,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看几人剑拔弩张,场面要不加控制起来,风槐序急忙开口:“我与陈先生相识,陈郎君估计是来传话的。”
“原来是这样,抱歉了。”
风白商第一个承认错误,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右脚尖在地面转了半圈,陆阁和风白藏一脸尴尬地收回手,互相看了一眼,道了歉就匆匆离开。
“所以陈先生要带的话是?”
风槐序拢了拢身上的月白绣花披风,冷风吹得她鬓边的碎发乱了,露出的皓腕羊脂白玉一般细腻,书卷气的风流。
陈静节愣了愣,目光从风槐序身上看向一旁的雪压竹景,绿的竹,白的雪……
“家母近日不幸伤风,整日郁郁不得欢,上次爹同娘说了小娘子的事,她意外地来了兴致,说是想见见你。”
他的目光满含期待,声音带着乞求,“可以吗?”
风槐序一瞬间了然,怪不得陈先生身上有草药的气味。
“自然可以,陈先生为人师表,作为学生理应去看望生病的师夫人。”
刚说完,风白商就急忙开口:“我也去,我跟大姐一起去,”像是要找补什么,她问:“师夫人有何喜欢的吃食?有什么忌口?”
“母亲的口味偏重,虽不喜甜食,但夏日里总爱各式各样的冰饮子,荔枝膏水喝的最多,近日较喜食鸡,红熬鸡、白炸鸡、酒蒸鸡、五味焙鸡……就是胃口小了许多。”
陈静节刚说完,风白商就吞了吞口水,一脸不好意思开口:“抱歉,有些饿了。”
“在下理解,毕竟快到该用午膳的时间了。”
他看了一眼书塾,爹没有出来。
“那小娘子何时来?能否定在这几日?”
他问,语气有些紧张,自己还没有同别的女子这样近过,这样问是不是唐突了小娘子?
手不自觉抓紧衣袖,风槐序察觉出他的忐忑,像对以前邻居家的小孩一样摸了摸他的发顶,语气温和。
“今日用完午膳后可以吗?”
陈静节愣住了,小娘子的手比娘的手更小,也更软,温温暖暖的,莫名让人安心。
“可以。”
对上一双微圆的眸子,他能看见黑色眼眸中小小的自己。
风槐序收回手,牵起自从陈静节说完师母的喜好后就开始思考的风白商的手,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陈静节,再会。”
“……风槐序,再会。”
只是说完眼前的人已经走进内院,徒留一片井天蓝的衣角闪过,陈静节这才回过头,正好见到陈文走出书塾,身边是一脸满意的风观棋。
“陈先生,明日见。”
“明日见。”
陈文很满意风观棋,如今就缺这种纯粹的读书人。
“爹,风槐序说今日午膳后来。”
陈静节一边向陈文走近一边开口,与他的步履渐渐一致。
“嗯,到时多备些吃食招待小友,如今的小娘子应该喜欢果脯蜜饯。”
陈文自顾自说完,陈静节这才对他道:“风知县的幼女也说会来。”
“还有人吗?”
“没有了。”
二人的身影渐渐在雪色中缩小,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提早出来的陆生沉默地收回在陈静节身上的目光。
絮娘摸了他的头,没摸过自己的。
絮娘要去他的家,没去过自己的。
“……有点不愉悦。”
陆生喃喃,顺着长廊走出府邸的大门,只见陆阁抱着手炉蹲在马车门帘外吃肉丝糕。
“在……等我?”
他走近问。
陆阁吃完一块肉丝糕,看也不看他一眼,“娘说爹今日会回来约莫会赶上午膳。”
才不是等他,拍了拍被寒风吹红的脸颊,别扭的小孩头也不回地掀开帘子走进马车。
陆生不自觉捏紧了手,掀开帘子走到陆阁的对面坐下。
“师夫人不幸伤风,所以她们准备午膳后去看望师夫人。”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陆阁变了脸色,小孩咬牙切齿:“风白商一句话都没有跟我说过,她肯定是想孤立我。”
陆阁越说越觉得是这个道理,今日因为风白商他已经和陈郎君有了嫌隙,而风观棋是风白商的同宗,二人天然就是一队,没想到风白商长得乖乖巧巧,心思却那么黑。
母亲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要用最坏的心思去思索他人,以免有朝一日被他人所害。
“我们也要去,学生去看望伤风的师夫人天经地义。”
陆阁直接替陆生做了决定,完全没想过他会不答应,毕竟他们天生就是同一个阵营,自然要同仇敌忾。
他被孤立等于他被孤立。
“自然。”
陆阁的话正合陆生的心意,他不想絮娘同陆郎君待在一起,他们之间才是天下第一好。
“不过看望师夫人总要备些礼品,三哥师夫人可有什么忌口?”
小孩鼓着双颊有些苦恼,送礼是个麻烦事,以往都是母亲准备的。
“师夫人不喜甜腻之物,口味偏重。”
陆生果断将陈静节说的一大段话做了总结。
“那我回去叫母亲身边的人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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