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还没有柜子高的小豆丁站在书桌前，二脸严肃地对峙着，像是即将在仙界大会上发表演说。
“少爷……我不够资格的，我没读过书，是不能随侍在您左右的。”
“文安宁”不敢挣脱鹤成观的手，只好尽量把头低到胸前，不去直视鹤成观的眼睛。
要是换作真正的文安宁，绝不可能做出这种姿态。
可是，按照剧情诡异的人物塑造，动画里的“文安宁”似乎并没有保有他的性格特点，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漂亮怂包。
鹤成观依旧瞪着他，桃花眼因盛满了怒气逐渐睁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给你准备的汤圆，你吃完了吗？”
文安宁没料到鹤成观一下把话题转移到了汤圆上，老老实实地接话道：“回少爷，吃完了，碗还在那里摆着呢。”
听了这话，鹤成观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不再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但是仍然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整座庭院内静悄悄的，虽说是深夜，但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才五六岁大的孩子，敢如此放心让他一个人居住在这么大的地方，该说是过分宠爱，还是被人故意忽视？
文安宁想起了那个小女孩在来找自己时说的话，不由得思考起鹤成观闹脾气的真正原因。
“你……你不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鹤成观抓紧了袖口，将视线放在了桌上的宣纸上。
文安宁听完，急忙躬身行礼，满是诚恳地说道：“少爷，谢谢您的恩德，小人没齿难忘。”
“还‘没齿难忘’？”
鹤成观走上前一步，竟是轻轻掐住了他的脸。
软糯的手感让鹤成观一愣，反而变本加厉地蹂躏起来。
“少爷……有点疼……”
文安宁被捏出了泪花，睁大眼睛委屈地看向鹤成观，睫毛上挂满了细小的水滴。
“不许撒娇。”
鹤成观恶狠狠地再次瞪回他，却用手背轻柔地帮他擦去了这些泪痕。
明明这里的鹤成观也比自己年纪小，但他们好像总是能误会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
生理性流泪也能算是撒娇吗？
文安宁百思不得其解，没有办法通过控制小文安宁做出疑惑的表情，只好继续跟着剧情看下去。
“连‘没齿难忘’都会说了，还说没资格做我的书童。”
鹤成观抬手，将手边的一只蜡烛熄了，屋子里的光线顿时暗去一半。
文安宁注意到，书房的光线一暗，在对比下，本该灯火通明的寝房与正厅居然并不比书房明亮，烛火像是很久没有用过一样，只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少爷，我来服侍您休息。”
文安宁迈步，走到了鹤成观的身边，拽住了他的衣袖。
像是被这个动作取悦到了，鹤成观终于放下了奇怪的别扭，满意地将双手张开，示意他道：“那就来吧。”
别说是给人穿衣服了，就连挑水挑柴这种活他都帮师傅干了五年。
文安宁内心淡定，表面惴惴不安地解下了鹤成观的外袍，努力地借着烛火去够内衬的绑带。
文安宁虽然有七八岁，但因为天生营养不良，骨架瘦小，即使做了仆从，身上的肉养多了不少，身高也还是无法追上比自己小的鹤成观。
脱着脱着，他发现鹤成观的耳朵在烛火的映照下渐渐发了红，眼神也在闪躲些什么。
“你……你太近了……”
你才五岁，我俩都是男的，要不要这么避讳？
以文安宁现在的真正年龄看鹤成观，也就是半大点毛都没长齐的稚童。
要是鹤成观要求文安宁服侍他洗澡，文安宁能眼都不眨地就照做。
“换好了就过来，别磨磨蹭蹭的。”
鹤成观在一切结束后，快速拢上了里衣，率先一步离开书房，临走时还指了指座椅上的一套衣服。
文安宁转头，发现这套衣服和鹤成观身上的里衣材质一样，都是用丝绸做的，既轻薄又方便。
夏天闷热，晚上更甚。
要是还在门派，那些不正经的长老们会偷偷跑到他们下层修士的居所里，专门采一种叫“冰霜叶”的草药，熬成汤后用法术冷冻起来，放在床底制造冷气。
可惜以他现在的凡人之躯，想要制冷不说，能不害暑倒下就不错了。
文安宁脱下了仆从穿的麻布衣，干脆利落地换上了鹤成观准备的衣服。
衣服的袖口上有一只仙鹤，绣工精巧，贴合他冷白的皮肤，倒也有几分富家公子的意味。
衣服很贴他的尺寸，文安宁穿得自在，步子也随着迈大了起来。
急忙跟着鹤成观走出书房，文安宁停在了寝房的门口。
厚重的门帘阻隔了光线的延伸，要是再往前进一步，可就算侵扰了鹤成观的“私人地盘”了。
文安宁身为一个名不见传的小奴，自然是不可能在没有主子的允许下私自做出决定。
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文安宁朝身侧的鹤成观行礼道：“少爷，那小人就先行告退了，要是有什么事情请随时传唤小人。”
“谁说你要回去睡？”
冷不丁的，鹤成观突然开口，稚嫩但冷静的声音传入了文安宁的耳中。
“你今日就与我同榻，等明早再说。”
文安宁听完这话，倒是有些惊讶。
以前的鹤成观从不会让人轻易触碰自己的私人物品，这种“物品”包括他独属的住所、养过的动物还有炼制的法器。
没想到在这个bl动画，被强行改变性格习惯的不止他一个人。
即便如此，对于“文安宁”来说，这句话也无异于天降惊雷，吓得他连忙弯下腰来，深深拱礼。
侍从怎么可以上主子的床榻？
“少爷，这是万万不可的事情啊！府中有规定，只有等少爷娶了妻才能做此事，不然就是坏了老祖宗的规矩，没有资格去参加仙门选拔。”
“规矩那么多，也没见他们派个人来看看我是死是活。”
鹤成观冷冷一笑，有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凉薄。
但是很快，这种冷意便转移到了文安宁身上，化为了隐隐的愤怒。
“现在回去，你那的蜡烛早就燃灭了。叫你换衣服就是为了让你留在这里，你居然还敢反驳我？”
文安宁作为鹤成观亲自挑选的侍从，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气的，只好点点头地应承下来，帮鹤成观掀开了帘子。
昏暗的房间内，依旧是没有烛火。
文安宁从袖口里拿出了早已备好的蜡烛，用柴火划开，点燃了床头的灯炉。
柔和的烛光再次笼罩住了世界。
床榻上，素色的被子叠放整齐，枕头与枕套上皆并无多余的纹式，只是安静地摆放在床榻的一角。
鹤成观径直地上了床，看似不在意地给他留了个位置，眼睛却一直追随着他的动作。
“少爷……”
文安宁帮鹤成观把被子抖开后，还是有些犹豫。
“你若是不想和我一起睡，就回去吧，我也不留你了。”
鹤成观见他许久未动，终于生气了，无声地扭过身体，只留给他了一个背影。
这是什么欲擒故纵的幼稚把戏。
寄居在动画文安宁身体里的“正牌”文安宁无奈地想着。
修仙数年，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见过了，除了鹤成观那种八百个心眼子的，文安宁也算称得上“阅人无数”。
一个五岁小孩的心理状态并不难猜，什么情绪都写在了动作上。
看见鹤成观发了火，文安宁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榻。
宽大的床榻很容易容下两个还未长开的少年。
文安宁尽量将身体绷紧，蜷缩在床榻的右侧，给鹤成观留下足够的空间舒展身体。
安静了一会儿后，文安宁闭着眼，发现身上盖着的被子诡异地移动起来，像卷春卷一样朝着鹤成观缓慢前进。
“……少爷？”
文安宁悄声开口，本想问问发生了什么，却不想鹤成观直接打断了他。
“我睡了。”
“……”
文安宁又轻轻侧过头去，披肩的黑发随着他的动作摇动，落到了枕头的尾端。
很快，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文安宁在迷迷糊糊间做了个短梦，梦里有人把他包进了馅饼里，用力揉成了团，塞进了蒸笼里。
烧开的沸水咕咚咕咚，他的心也咕咚咕咚，挤在包子堆里，生怕被人选来吃掉。
结果，一个面色不善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的神情既冷漠又倦怠，似乎很不屑于在这个小摊停留，又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找到某个东西。
下一秒，这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突然颤动，他伸手，在付完钱后精准地掐中了文安宁这个白白胖胖的包子，然后张开了嘴。
“不要吃掉我！”
文安宁被吓醒了，猛地睁开了双眼。
烛火即将烧完，在灯火的余温里，鹤成观同样睁着眼睛，正默默地注视着自己。
真正的文安宁跟着动画内的文安宁经历了一样的事情，在梦境中，朦胧的音乐代替了字幕和旁白，犹如海浪般将一切记忆推向远方。
“你别再撒娇了，我的被子都要被你抢走了。”
鹤成观像早有准备，又一次打断了文安宁想问的话。
文安宁晃了晃脑袋，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移动到了鹤成观那侧，还揪紧了他的衣角。
“……”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认为我在撒娇啊？
出乎文安宁意料的是，在看见文安宁并不算很好的脸色后，鹤成观眼里出现了片刻的无措，渐渐有了孩童脸上才会出现的神情。
“你别怕。”
鹤成观扭过脸去，没有挣开他的手，反而轻轻反握了回去。
在蜡烛将要熄灭，一切快要回到黑暗中时，鹤成观接上了没讲完的话。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讲完了就不许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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