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两岁的时候，有一天，奶娘带我去了山上玩。”
“山上有很多漂亮的花，开在一些鼓包的土里。”
鹤成观放缓了声音，细细描绘着当日发生的事情。
“我问奶娘，为什么花开在那个地方。”
“奶娘说是因为有人在鼓包的土里睡着了，花神为了让他们不受人打扰，选择让花朵保护他们。”
两人握着的手仍然没有松开，文安宁想象不出来鹤成观温柔的样子。
他们一同长大，可以称得上是竹马成双。
本来应该和谐友爱、互帮互助的兄弟情节并没有上演在他们身上，反而变得挣扎、扭曲，直至血肉模糊。
文安宁卧在一旁，静静地感受鹤成观手里的温度。
儿童的手尚且稚嫩光滑，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霜，却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师傅吹着长笛，一拐一拐地走在田间，猛地拉起他的手，说我昨日看中了一个好苗子，以后他就是你的师弟了。
你要待他如你的亲弟弟一样，知道吗？
“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会开花，也会有人愿意在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保护你，就像我……”
说到这里，鹤成观一顿，硬生生把最后那个“我”字吞进了嗓子眼，有些恼羞成怒地转移了话头。
“所以不要怕噩梦……知道了吗？”
在说完最后一个字后，鹤成观突然整个人翻过身去，弄得整张床“嘎吱嘎吱”响。
“我没有在安慰你，这只是一个故事，你听了就算了吧。”
文安宁小心地想将手抽回来，却发现手被人死死拽住，硬是动不了一点。
“少爷，我知道了，我不害怕了，我们睡吧。”
不知道是什么关键词取悦到了鹤成观，不一会儿，旁边的人渐渐睡着了，平稳的呼吸声传到文安宁的耳朵里，像是一头嗷嗷叫的小狼在得到了喜欢的东西后，慢慢放下了所有戒备，抱起爪子就安心入眠。
要是真正的鹤成观和他一样，既在动画小人的身体里，又还醒着的话，会觉得格外讽刺吗？
自己居然和一个亲手把自己杀死的“仇敌”睡在一块儿，还睡得这么香，不得立刻冲出来把这个什么bl动画砍翻？
文安宁笑笑，觉得天道轮回这件事真是神奇。
起初他们不对付，闹得门派不得安生，现在甚至能和平的躺在一起，同样面对未知的未来。
这是当年的文安宁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象到的事情吧？
“啪嗒。”
最后一滴蜡油掉在灯底座上，烛火彻底熄灭。
整个世界陷入了沉睡。
—
第二日。
躺在“动画文安宁”意识里的正牌文安宁先醒了。
卯时是文安宁起床练功的时刻。
在这个时间段，太阳初升，早晨的阳气会混合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阴浊，在天地间缓缓流淌。
只要有足够耐心，好好利用每日的这阴阳相合，就算是筑基期也能得到长足的进步。
练气最贵在坚持，中途放弃的人很难再从头赶上。
“唧唧！唧唧！”
有小鸟叫声从窗外传来，是一只长着红毛的尖嘴鸟，正在一下一下啄着窗沿。
动画文安宁被小鸟的声音吵醒了，迷迷糊糊转过身来，却发现旁边的鹤成观早已不见踪影。
“别太吵，让他再睡会儿。”
干净稚嫩的童声响起，鹤成观在窗外抓住了小鸟的身体，小鸟扑腾了几下，很快老实地呆在了鹤成观的肩头。
文安宁转身的幅度不大，所以也就没被鹤成观察觉到，以为他还没有醒来。
“今日先生早课不会检查功课，你去给小姑送信，就说文安宁和翠碧院的侍从们出去采购布料了，午后才回来。”
“是。”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房檐上做出了回应，很快消失不见。
以文安宁的耳力，很容易就判断出来这是府里的暗卫，专门派来保护公子小姐们的安全。
没有灵根、无法筑基修炼的普通平民在仙术师面前简直就是白纸一张，轻触即破。
为了防止自身利益被侵犯，也为了保护平民百姓的安全，当朝皇帝往往会组织民间习武的帮派，每年与修真界保持稳定的契约关系，平日无事互不干扰，必要时尽量互帮互助。
但是，一些权贵显赫的世家大族行事风格招摇，往往会招来修真界和江湖上的仇杀迫害，搅乱一滩浑水。
迫不得已之下，权贵们人人自危，每座府邸都派有暗卫把守，更有甚者会花重金聘养仙师，以保护家族安全。
暗卫的出现让文安宁想到，或许这个bl动画里，真正发生巨大改变的只有他和鹤成观，其余的设定和他穿越过来前的修真界一模一样。
那么，这会和他穿越原因有关么？
“吱呀——”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鹤成观端着一盆水，没什么表情地走了进来。
见水里还有打湿的帕子，文安宁不敢再躺着，马上爬了起来，睡红的一双眼睛勉强睁大，像掉进狼窝的小兔子。
“又不愿意做我的书童，又在我的床上睡得这么香，你说说，你想干什么？”
文安宁伸出脚来，想赶紧下床，却不料鹤成观伸手扶住了他的身体，用拧好的帕子盖上了他的脸。
马上，一股温热的暖意在文安宁脸上游走着，从眼睫毛到下巴，每一处地方都被认真擦了一遍。
……就是有点用力过猛，文安宁感觉自己的五官都要被擦掉了。
“自己擦。”
鹤成观瞥了一眼文安宁因不舒服而皱巴巴的小脸，没什么好气地把帕子塞到了文安宁手里，表情更冷了几分。
想都不用想，小少爷第一次服侍人大失败，肯定是面子被驳去了下不来台，正在生闷气。
如此明显的表示，文安宁再看不懂就是真的傻瓜了。
“少爷，谢谢你，我……我自己来就好。”
“成天就知道说谢谢，也不见有什么实际行动。”
鹤成观在一旁看着他笨拙地擦脸，嘴里还不忘趁机回怼他。
“我当书童就是了，少爷你别生气了。”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两只眼睛都。
动画文安宁自然是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的，只好加快速度把手头上的活做完，利落地下了床倒了洗脸水，准备跑回自己的小屋去漱口。
鹤成观跟在他的后面，用手拽住了他的后衣襟。
“就在这里洗漱。我和小姑说了，今日你出门采购，实则是与我一同去学堂，有仙家的人会来测灵根，你只说是我远亲表哥就好。”
灵根！
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在文安宁的头上亮起，代表着文安宁Q版形象的小人在画面的下方欢呼雀跃着，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少爷……我……”
对于一个在高门大族里当侍从的普通人，别说是测灵根，就连随意出门都十分困难，需要经过层层请示和批准才能通过。
他们看似和主子一同享受到了府邸里的优越生活，实际上不仅脏活累活全部要干，且生活空间被囚禁在了华丽的寝殿内，终其一生无法获得自由。
也难怪，剧情进展到这里，一直表现出唯唯诺诺的“文安宁”头一回有了高兴的情绪，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要是能测出灵根，我就能和少爷一起过上好日子了吗？】
内心独白通过字幕的形式呈现在了文安宁的面前，鹤成观对他的兴奋深感满意，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那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用了早饭再说。”
鹤成观把他带到了漱口池，澄澈的清水像是早已准备好，没有半分污垢与灰尘。
好好清理一番后，文安宁跟着鹤成观来到了正厅，桌上摆好了一小碟小菜、几块糯米糕和两碗芥菜粥，旁边还放有文安宁爱吃蜜枣。
“这些是我让小厨房做的。”
鹤成观抬眼，望着在桌边站立的文安宁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起床，难道是为了赶鸟？”
说完，鹤成观把筷子往旁边的位置上一摆，竟是让文安宁坐到他的身侧。
已经端好碗、准备去小桌上吃饭的文安宁一惊，回头看向鹤成观。
鹤成观懒得再多说一句话，径直喝起粥来，还把文安宁的蜜枣挑走了一个。
“……”
果然本质的恶劣还是无法改变！
文安宁坐上桌，把粥喝进肚子里后，才觉得新的一天真正开始了。
“少爷。”
在他们快要结束的时候，门外潜伏在暗处的侍卫单膝跪地，朝鹤成观抱拳。
“马车已经备好了，今日的灵根测试老爷和其余的几位少爷也会去。我们要不要等他们离开后再出门？”
一听暗卫的语气，文安宁便能猜到一二。
灵根测试这么重要的事情，每四年才派人在民间安排测验点，但凡有点权势的家族都会让所有小辈参加，无论嫡庶，只要能中一个都是家族的荣耀。
但是，像鹤成观这种被称为“少爷”的人，居然需要避开家里做主的人自行前去，其中的内情可想而知。
“不用。”
鹤成观粲然一笑，眼睛里却是沉默到极致的冷静。
“就让他们亲眼看这，我这个‘废物’，能走到多远的地方去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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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P1 霸道竹马俏书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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