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寒风凛冽。
阿日善眯着眼,眺望着晨曦微光中的北平城。
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缰绳,只觉得城门似乎有些奇怪。
哈达从后头驱马靠近,脸上带着惯有的骄横。
“将军,为何还不下令攻城?”
阿日善的目光锁定在城头那面“漢”字旗上。
“汉人狡诈,这座城…感觉和其他见过的不一样。”
哈达不以为然,拍了拍腰间的弯刀,自信道。
“汉人都是些软脚虾,根本不足为惧!”
“将军若是担心,末将愿先去叫阵,保他们直接吓得哭爹喊娘!”
阿日善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去吧,跟他们说,老老实实开城投降,可免一死。”
哈达得令,立刻骑马直冲至城下。
他扯着粗嘎的嗓子,用半生不熟的汉话高声咆哮道。
“城里的汉人听着!识相的赶紧打开城门,跪地投降!
将军仁慈,只要把北平郡完好归还,或可饶你们一条贱命!”
“否则,待我匈奴大军踏平城池,定叫城里鸡犬不留,男女老幼,尽数屠灭!”
城墙上。
武云听着哈达那嚣张至极的叫嚣,额角青筋跳动,忍不住大吼。
“放你娘的狗屁!”
“北平郡千百年来都是我汉家疆土,什么时候成你们这些蛮子的了!”
常乐嘴角带笑,但眼中却格外冰冷。
他拍了拍武云绷紧的手臂,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随后从身旁士兵手中接过铁皮卷成的喇叭,凑到嘴边。
下一刻,清朗中透着讥讽的声音清晰地传下城墙:
“哪里的野狗在下面狂吠!”
“你说北平郡是你们的?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们汉家先祖在此筑城立业之时,你们匈奴人还在漠北茹毛饮血,围着篝火跳大神呢!”
“不过是趁我大越内乱,偷袭得手,真以为这就是你们的了?”
“怪不得是不知礼义廉耻的蛮夷之邦,脸皮简直比漠北的戈壁还厚!”
“说出这般狂言,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常乐字字如刀,犀利无比,一连串的嘲讽挖苦如连环炮一般。
哈达被气的面红耳赤,气血上涌。本就汉语不好,又词汇量有限,这会儿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何曾受过如此羞辱,尤其还是来自软弱无能的汉人?
哈达随即暴跳如雷,一把拔出弯刀,指向常乐怒吼道。
“卑鄙的汉狗!只会耍嘴皮子的懦夫!”
“有本事下来!与你爷爷真刀真枪决一死战!看我不把你砍成肉泥!”
常乐嗤笑一声,声音透过喇叭更显悠扬。
“你脑子是被马踢了,还是灌马尿了?”
“我凭什么下去?有能耐你上来啊!小爷我给你备好了粪水金汁,管饱管够!”
一旁的武云,此时看他的眼中充满了崇拜。
常乐不禁歪嘴一笑:基本操作~
哈达几乎要吐血,恨不得立刻生撕了常乐。
“啊啊啊!汉狗我一定要杀了你!”
常乐:“你来啊,你上来~”
后方。
阿日善听了这一串的嘲讽,脸色同样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挥手示意,将几乎气疯的哈达强行召回。
哈达不甘心的回到本阵,双眼赤红,兀自喘着粗气。
阿日善不再看他,驱马向前几步,冰冷的目光扫过城头的两人。
“城墙上的汉人守将听着,乖乖开城投降,我以长生天起誓,可保你全城军民性命。”
他话说一半,突然一顿,语气骤然变得森寒刺骨。
“若不然……待我大军破城之时,匈奴的铁骑将踏碎一切,寸草不留!”
武云闻言朝城下狠狠啐了一口,随后抢过铁皮喇叭,大声吼道。
“少在老子面前放屁!有能耐你们就来攻!”
“看老子不把你们这群蛮子屎打出来,再塞你们嘴里!”
常乐在一旁欣慰的点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阿日善努力保持的冷静终于被破了功。
他的脸色瞬间铁青,眼中杀机暴涨。
随后猛地拔出腰间弯刀,向前狠狠一挥!
“攻城!”
“呜——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声响起。
匈奴军阵中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杀!”
“杀啊!”
匈奴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向着城门涌去。
马蹄声、脚步声、车轮碾地声、金属摩擦声、野兽样的嘶吼声,混合成巨大的轰鸣,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投石车、攻城车、扛着云梯的步卒,冲到了队伍的前方,仿佛势不可挡。
城墙上,武云目光凛然,带着久经沙场的沉稳与狠厉。
“弓箭手!各就各位!”
一排排弓箭手迅速就位,张弓搭箭。
“放箭!”
冰冷的箭簇斜指下方,瞄准如潮水般涌来的匈奴兵。
嗡——!
嗡——!
一片片密集的箭雨带着破空声倾泻而下!
匈奴兵显然早有准备。
一些冲在前方的步卒和骑兵,纷纷举起藤盾顶在头顶。
箭矢射在上面,发出“夺夺”的闷响,或被弹开又或卡住。
只有一部分箭矢侥幸穿过缝隙,才引发几声短暂的惨叫。
武云看着匈奴兵顶着箭雨,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忍不住骂了一句。
“妈的,这群蛮子的乌龟壳真硬!”
越来越多的士兵冲破箭雨,来到城墙下。
云梯被架上了城墙,匈奴士兵口衔弯刀,开始奋力攀爬。
数十名壮硕匈奴兵推着巨大的攻城车,在“嘿哟嘿哟”的号子声中,一次又一次地撞击着城门。
每一次撞击,都让城楼微微震动,灰尘簌簌落下。
守城的汉军也在奋力抵抗。
滚石、擂木、烧得滚沸的恶臭金汁不断从城头倾泻而下。
一些试图攀爬的匈奴兵,被烫得皮开肉绽,从云梯上坠落下去……
城下惨叫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但匈奴兵攻势如潮,前仆后继。
很快,投石车加入,汉阳军中开始出现伤亡,防线渐渐收缩,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砰!砰!砰!”
城门在攻城车持续猛烈撞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断裂声,门闩正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
常乐脸色凝重,一把拉住杀得眼红的武云。
“老武!差不多了!撤!”
武云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匈奴兵,以及岌岌可危的城门,眼中满是沸腾的杀意。
“真他娘的,老子还没杀够本……”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城楼下传来,伴随着木料彻底碎裂的声音。
城门,破了!
见此,受了一肚子气的哈达,忍不住仰天长笑。
“哈哈哈!汉人果然都是没卵的废物!不堪一击!”
他兴奋得哇哇大叫,挥刀狂吼,转头对阿日善道。
“将军,他们的弓箭也就这点能耐,哪里有我们的马弓厉害!我就说他们是夸张!”
阿日善看着洞开的城门,微微皱眉,总觉得这次攻城比预想中要顺利很多……
但此刻胜利在望,麾下士兵的嗜血狂呼就在耳边。
他来不及多想,眼中凶光一闪,弯刀前指,大喊道。
“勇士们!冲!杀光汉人,鸡犬不留!”
“杀啊!”
“杀!”
匈奴兵发出兴奋的嚎叫,争先恐后朝着洞开的城门涌去。
最先冲入城门的匈奴骑兵,正准备大砍大杀,却猛地勒住战马,惊疑不定地看向前方。
他眼前并非预想中的街巷和四散奔逃的汉人士兵。
而是一个四面被高墙围起,十分空旷的场地!
真正的城门在更远处,此刻竟然是敞开的!
他隐约能看到一些汉人士兵,正惊慌失措地穿过那道城门,向内城逃去。
“追!别让他们跑了!杀光他们!”
一名匈奴百夫长兴奋地怪叫一声,一马当先朝着内城门冲去。
他身后的匈奴兵面对唾手可得的胜利,也都嗷嗷叫着冲杀进去。
瓮城面积不小,但涌入的匈奴兵越来越多,还在不断涌入。
人喊马嘶,瓮城内变得拥挤起来。
冲在最前面的百夫长,眼看就要冲到内城门,嘴角闪过一丝残忍的笑容。
突然,他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惊恐凄厉的长嘶!
马蹄下,原本平整的地面,轰然塌陷。
紧接着,百夫长感到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有陷……”
他的惊呼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接二两三的惨叫声响起。
十几名骑兵,连人带马,轰然坠入又宽又深的壕沟中!
沟底密密麻麻树立着的粗大木刺,将这些人或马直接刺穿!
“噗嗤!咔嚓!噗——!”
“啊!”
“啊——”
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瞬间染红了沟底和坑壁。
惨叫声和战马的悲鸣瞬间取代了喊杀声,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
后面的匈奴兵来不及收势,接二连三坠落沟,或被受惊的战马甩在地上,又迅速被后方涌来的同袍挤落,踩踏致死。
一时间,气势如虹的冲锋变成了绝望的哀嚎和挣扎。
“怎么回事?!”
“前面有陷阱!是陷马坑!”
“快退!快退出去啊!”
瓮城内的匈奴兵终于从狂热中清醒,意识到中了圈套。
他们惊恐地大喊,拼命想要掉头后退。
但城门外,不知情的士兵还在不断涌入。
双方撞在一起,互相推挤,一时间更加混乱不堪。
夏若站在内城的城楼上,面无表情看着下面的发生的一切,随后冷声开口。
“放箭。”
早已准备就绪的弓箭手闻令而动,从瓮城四周的高墙上现身。
他们沉默地起身,张弓,搭箭,动作整齐划一。
“嗖嗖嗖嗖——!”
比之前猛烈数倍箭雨,从四面八方,居高临下倾泻而下!
这一次,不再是射向有藤盾防护的攻城部队,而是射向挤在一起,毫无遮挡的活靶子!
“啊!”
“我的眼睛!”
“啊!救我!”
“长生天啊!救救我!”
匈奴兵们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厚重的皮袍被强劲的箭矢轻易穿透,绝望的惨嚎声,响彻瓮城上空。
他们如同被收割的稻草,成片成片地倒下。
鲜血迅速染红了瓮城的每一寸土地,渗入泥土,染红了大地。
浓重血腥气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刚才还充斥着狂野呐喊的瓮城,转眼间变成了绝望的死亡之地。
阿日善停在瓮城门口,看着这血肉横飞的一幕。
他的脸色剧变,心脏如同被冰锥刺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猛地掉转马头,声嘶力竭地高喊。
“停下!不许再进了!撤退!快给我撤退!”。
他的声音在巨大的喧嚣中显得有些微弱无力。
仍有不少被后面人推挤着,身不由己地冲入那必死之地。
阿日善在亲兵的保护下,逆流而上,也成功阻断了身后士兵的前进。
“退回去!退!”
那些匈奴兵也发现了不对,不再向前拥挤。
他们心有余悸站在瓮城之外,眼睁睁看着自己同胞在箭雨中哀嚎死去。
但他们知道,现在冲进去也只是徒增死亡,甚至有可能还会有其他陷阱正等着自己。
所以哪怕心在滴血,阿日善还是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屈辱的命令。
“撤退!全军撤退!”
他说完,猛地调转马头,向后一路狂奔。
阿日善有种预感,如果不赶紧将这伙汉人势力扼杀,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匈奴国的一个大麻烦!
他当即做了决定,回头朝着哈达大喊。
“立刻派人传信燕郡!命令他们迅速增兵!”
仓惶逃离的匈奴军队身后。
那座吞噬了近千士兵的瓮城大门,发出沉重而缓慢的“轧轧”声,缓缓关闭……
瓮城内,最后一名匈奴士兵倒在地上,一切归于一种死寂。
只有几匹身上插着箭矢的战马,在尸山血海中惊慌地嘶鸣,踉跄逡巡。
城楼上,武云放下手中的硬弓,畅快地大吼一声。
“爽!!”
他胸膛剧烈起伏,过去积郁的恶气,似乎在这一刻都随着怒吼一同吐了出来。
但随即,他又有些遗憾地咂咂嘴。
“可惜了,要是用的是复合弓,刚才一定能把对方的将领留下,直接杀穿这帮狗匈奴!”
一旁的常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要我说,还是女郎这个瓮城建的好。”
武云也认同点头。
“确实好,不废一兵一卒,咱们就杀了他们近千人!”
夏若嘴角噙着一丝微笑,望着极远处那些惊惶撤退匈奴背影,淡然开口。
“压轴戏自然要放在最后,给他们一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她随后话锋一转,变的冷静果断。
“吃了这么大的亏,这些匈奴人绝对忍不下这口气,不管是卷土重来,还是去搬救兵……真正的好戏,很快就会上演。”
“武营长,立刻带人清扫战场,修复城墙城门。”
“陈营长,派人统计箭矢滚木,及时补充。”
陈屿和武云神色一凛,叉手领命。
夏若又转头看向常乐。
“让你找人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常乐此时收起了笑容,一脸正色。
“已经完成,现在已经分发到士兵手中了。”
她满意的颔首。
转过头,看着终于冲破山顶的太阳,忍不住长舒一口气。
“那么……只欠东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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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 10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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