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寒意像浸了冰的针，顺着地铺缝隙往骨头缝里钻。林禾迷迷糊糊缩了缩肩膀，薄如蝉翼的毯子根本兜不住风，他循着那点若有若无的暖意摸索过去，指尖先一步撞上片温热的布料——混着皂角的清冽与淡淡的硝烟味，像晒足太阳的钢铁，冷硬里透着熨帖的暖。
“冷……”他含混地哼唧着，手脚并用地往上攀，膝盖在床沿磕出轻响也没醒，只凭着本能把自己团成球，往那团暖烘烘的“大被子”里钻。脑袋拱进结实的肩窝，鼻尖蹭过对方颈侧带点微湿汗意的皮肤，倒像找到了最合衬的枕头，在那处柔软又硬朗的弧度里蹭了蹭，呼吸便渐渐沉匀，睫毛偶尔轻轻颤一下。
江樾是被腰侧的重压弄醒的。
睁眼时窗外仍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怀里沉甸甸压着个人。林禾的脑袋歪在他胸口，软软的发丝蹭得皮肤发痒，一条腿牢牢盘在他腰间，活像只畏寒的树袋熊，把他当成了唯一的热源。
江樾的眼神在黑暗里清明一瞬。
这小子……倒真会找地方。
他没动，借着窗帘缝漏进的一星微光低头看怀里的人。林禾睡得沉，嘴唇微张着，能瞥见一点粉润的舌尖，呼吸喷在他衬衫上，洇出一小片温热的湿痕。这阵子营地里的罐头和压缩饼干没少往他手里塞，脸颊终于长了点肉，不再是刚来时那副嶙峋模样，软乎乎像块发好的面，透着点健康的粉。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长到能扫过他的锁骨，每一次颤动都像扫在心上。鼻头是圆滚滚的弧度，顶端泛着点红，许是刚才在地上蹭来蹭去冻的，像颗被霜打过的樱桃。
江樾的指尖无意识抬起，在离他脸颊半寸处停住。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安静下来是这副模样。平时跳脱得像刚出栏的猴，嘴贫得能掀翻屋顶，此刻却乖得不像话，连呼吸都带着点软乎乎的绵。
林禾在梦里似乎不太安稳，眉头轻轻皱了下，往江樾怀里又钻了钻，手还不忘往更暖和的地方探，指尖直接按在他腰侧，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大概是爬床时蹭到了地上的潮气。他自己没醒，反而不满地咂咂嘴，往更深的暖怀里缩了缩，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江樾低笑一声，抬手犹豫半秒，最终落在林禾背上轻轻拍了拍，像安抚炸毛的猫。指尖下的布料很薄，能摸到底下温热的皮肤，不再像刚来时那样硌手，带着点年轻人该有的柔软弹性，像初春刚抽芽的枝。
“睡吧。”他低声说，声音里裹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像化开了的糖。
反正也醒了，多看会儿……也无妨。
江樾的目光落在林禾那截露在外面的脖颈上，皮肤白净得像雪，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揣了只振翅的蝶。他想起这小子昨晚还在床边翻来覆去，嘴里碎碎念着“地铺不是人睡的”，现在倒好，转头就把他的床当成了自己的窝，连睡姿都霸道得理所当然。
还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他收回目光，指尖却还残留着刚才碰到的温热触感。
林禾是被窗外的说话声吵醒的。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扎进眼里，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正霸占着床的正中央，身上盖着半床被子。昨晚那团暖烘烘的“大被子”不见了，床的另一侧空荡荡的，余温还没散尽，带着点熟悉的皂角味。
“……操。”他猛地坐起来，后脑勺“咚”地撞在床头板上。
自己怎么爬床上去了？！
林禾抓着头发回想半天，只记得后半夜冷得要命，好像摸到个暖和的东西就死缠烂打地贴了上去，至于怎么把江樾的床当成自己窝的，完全断片了。他掀开被子跳下床，脚刚沾地就打了个激灵——地铺果然冷得像冰窖。余光瞥见墙角的镜子，里面的人头发乱糟糟的，领口歪着，脸颊上居然有道浅浅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压出来的。
林禾的脸“腾”地红了。
不会是……昨晚蹭出来的吧？
他手忙脚乱整理衣服，心里把自己骂了八百遍，刚拉开门就撞上迎面走来的张队。
“哟，醒了？”张队冲他挤眉弄眼，语气里的八卦都快溢出来了，“江哥在楼下等你吃早饭呢。”
林禾的耳朵更红了，含糊应了声就往楼下跑。
一楼大厅里，营地里的人正围着几张桌子吃早饭，稀粥配压缩饼干，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过来，眼神里带着点“我懂的”的暧昧，还有几个忍不住低头偷笑。
林禾假装没看见，径直走到江樾身旁坐下。江樾正在看地图，晨光落在他侧脸上，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片阴影，看起来和平常没两样，仿佛昨晚被当成抱枕的不是他。
“醒了？”江樾抬了抬眼，把一碗粥和两块压缩饼干推到他面前，“快吃，吃完出发。”
“哦。”林禾埋头喝粥，不敢抬头，耳朵却尖得很，能听到周围压抑的窃笑声。他偷偷用余光瞄江樾，对方正专注地看着地图，手指在某个位置点了点，好像真的忘了昨晚的事。
悬着的心刚放下，就听见江樾慢悠悠开口：“床睡得比地铺舒服？”
林禾一口粥差点喷出来，呛得咳嗽半天，脸颊通红：“啊？我……我不是故意的，可能是梦游……”
周围的笑声更明显了。江樾却没再追问，只是嘴角勾了勾，继续看地图。
林禾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把自己的睡姿骂了一万遍——下次就算冻死，也坚决不爬床了！
吃过早饭，一行人准时出发。目标是三公里外的百货超市，据说里面可能有未被搜刮的药品和食物。
队伍里加上林禾一共八个人，除了江樾和张队，还有五个负责战斗的队员，都是营地里的老手。
快到超市时，江樾示意大家停下。“张队带两个人去左侧，注意警戒，其他人跟我从正门进。”他低声吩咐，“里面情况不明，尽量别发出动静。”
林禾跟在江樾身后，心里的系统正疯狂提示：【检测到微弱能量波动，疑似低阶变异体×3…】新解锁的危险预警功能派上了用场，他悄悄拽了拽江樾的衣角：“左前方货架后面好像有东西。”
江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抬手做了个手势。队员们立刻分散开来，动作利落得像猎豹。
果然，没过几秒，货架后面传来“嗬嗬”的低鸣，三只普通丧尸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刚露头就被弩箭射中头颅，悄无声息地倒了下去。
“行啊你小子，”张队从侧面绕过来，拍了拍林禾的肩膀，“这都能察觉到？”
林禾嘿嘿一笑，没说是系统的功劳。
超市里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地上散落着各种商品。江樾示意大家分头搜索，重点找药品和食物，约定十分钟后在收银台集合。
林禾跟着江樾往仓库方向走，鼻腔里总萦绕着股异样的腥甜，像腐烂的肉混着铁锈味，比普通丧尸的气味更冲。刚到仓库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噬骨头，甚至能清晰地听到咬碎脆骨的“咔嚓”声。
“谁在里面？”江樾低喝着举起弩箭，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仓库门被从里面推开条缝，一个年轻队员探出头，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江哥……里面……里面有好多食物……还有……”他话没说完，目光就直勾勾黏向仓库深处，喉结疯狂滚动，“它在吃……吃自己的同类……”
江樾心头一沉，刚要下令撤退，那队员却像被蛊惑般，猛地推开仓库门冲了进去：“吃的……好多吃的……”
“拦住他！”江樾的吼声刚落，仓库里就传来变异体兴奋的嗬嗬声，紧接着是骨肉被撕扯的闷响。
众人冲进仓库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角落里堆着几具残缺不全的丧尸尸体，有的被撕开了胸膛，有的脑袋不翼而飞，黑绿色的内脏泼洒得到处都是。而在尸堆中央，蹲着一只体型异常壮硕的变异体，深灰色的皮肤上沾着暗红的血渍，嘴角还挂着半块带毛发的腐肉。它刚啃完最后一截丧尸手臂，猩红的眼睛缓缓抬起，锁定了闯进来的队员。
那队员吓得腿一软，转身就想跑，却被变异体猛地扑住。这怪物比普通速度型变异体壮了近一倍，指甲像淬了毒的匕首，瞬间刺穿队员的肩膀，紧接着张开嘴——那口牙上还沾着同类的碎肉——狠狠咬断了他的脖颈。
“是吞噬同类进化的！”张队倒抽一口冷气，“这玩意儿把其他丧尸当养料了！”
【系统任务发布：合作击杀高阶变异体（催眠型），奖励：体力值 1，系统空间扩容5立方米，超市探索进度扩大至3%】
林禾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变异体果然不一般！
江樾眼神骤冷，弩箭率先射出，精准钉在变异体后心。可箭头只没入半寸就被弹开，变异体受了惊扰，扔下嘴里的尸体，嘶吼着扑向江樾，速度快得带出残影。
“散开！攻击关节！”江樾侧身躲开，同时操控着周围的金属货架，“哐当”一声砸向变异体的膝盖。货架撞在它腿上，竟被硬生生弹开，变异体只是踉跄了一下，反手一挥，锋利的爪子就扫向江樾的面门。
江樾后仰避开，小臂却被爪子带过，冲锋衣瞬间撕开道血口，皮肉外翻，鲜血涌了出来。“江哥！”林禾看得心头一紧，捡起根钢管就想往上冲，却被江樾厉声喝止：“找机会用消防斧劈它眼睛！这东西皮硬，只有眼窝和头是弱点！”
林禾刚摸到放在角落的消防斧，就见变异体突然转身，一口咬向旁边的队员。那队员惨叫着被撕开喉咙，温热的血溅了林禾满脸。短短几分钟，已经有两个队员倒在血泊里，剩下的人眼里都透着恐惧。
“左边！”江樾突然低喝，同时操控着散落的金属罐头，像暴雨般砸向变异体的左眼。变异体嘶吼着用手臂格挡，右侧身位瞬间暴露。江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空档，身形如箭般冲上前，手里的短刀凝聚着异能，泛出冷冽的银光。
“就是现在！”他吼道，短刀直刺变异体的右眼。
变异体察觉危险，猛地偏头，短刀擦着它的眼眶划过，带出一道黑绿色的血线。它彻底被激怒，狂啸着挥舞爪子拍向江樾，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小心！”林禾想也没想，挥着消防斧劈向变异体的手臂。斧头砍在它胳膊上，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变异体放弃江樾，转而扑向林禾，腥臭的口气扑面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樾猛地跃起，借着货架的支撑，一脚踹向变异体的侧脸。变异体被踹得一个趔趄，脑袋偏向一侧，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左眼。
江樾眼神一凛，手腕翻转，短刀再次刺出，这次没有丝毫偏差——短刀裹挟着凌厉的风声，精准无误地刺入变异体的左眼窝，直达脑部！
“嗷——！”变异体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起来，爪子胡乱挥舞着，却再也抓不到任何东西。江樾没有松手，反手拔出短刀，又狠狠刺入它的右眼。
黑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变异体的动作猛地僵住，庞大的身躯晃了晃，重重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动静。
仓库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哭泣。江樾拄着短刀，脸色苍白如纸，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滴在地上，与那些暗红的血混在一起。
林禾站在原地，握着消防斧的手还在颤抖，脸上的黑绿色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滴。他看着那些倒下的队员，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忽然，他想起漫画里提过，这种吞噬同类进化的变异体，脑子里往往会凝结出晶核。林禾强忍着胃里的翻腾，捡起地上的铁棒，在变异体破碎的头颅里翻找。铁棒戳到某个坚硬的东西，他屏住呼吸挑出来一看——果然是颗指甲盖大小的晶核，泛着浑浊的灰绿色光泽。他迅速把晶核揣进兜里，打算回去再研究。
江樾一直沉默地看着他在变异体头颅里翻找，眼神晦暗不明，却什么也没说。
林禾抬头时对上江樾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收回手。他看着倒在地上的变异体，又看了看江樾染血的手臂和紧抿的嘴唇，突然明白——刚才那致命一击，江樾是赌上了自己的速度和对方的破绽，稍有差池，倒下的就是他。
江樾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处理伤口，把牺牲的兄弟抬回去。”他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林禾默默点头，低头擦去脸上的血污，心里那点因系统升级而生的窃喜，早已被沉甸甸的沉重取代。他看向江樾的背影，对方正弯腰检查队员的伤势，肩膀挺得笔直，却像是承载了千斤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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