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夜色里穿行,到了陈家村已经是后半夜,陈堂哥带着人一直望向村口那条大道,树叶沙沙,陈堂哥的内心无比焦急。
爹已经不见两天,今天中午,大队长组织人员大胆闯进深山,依然没有结果。
内心的煎熬好似在油锅里被煎炸的带鱼,不停被翻面。
就在内心要被烤焦时,村口终于传来车轮的声音,陈堂哥按亮手电筒,大步往前跑,陈堂叔手一挡,遮住强光,“阿和?”
“叔,是我!”
陈堂哥身后跟着十几个壮士青年,陈父迅速跳下牛车,“快,拿着手电筒跟我进山!”
陈父手臂一挥,身后十几人快速跟上,陈堂婶站在原地牵着牛车,心里不停默念着菩萨保佑。
五叔公古稀年纪,能陪到现在已经不容易,陈堂婶不会驾牛车,牵倒是可以,牛车刚停下,陈家村的大队长便从院子里走出来,“铄青媳妇,多谢了。”
陈堂婶微微鞠躬,“该是我谢才对,谢谢五叔公,大队长。”
“快回去吧。”
五叔公摆摆手,让人回去,他知道铄青媳妇着急,就别说客气话了。
陈堂叔带人进山后,目的地非常明确,西南方向,山坡上,悬崖边有个山洞。
十几个人十几个手电筒,族里的手电筒都在这了,十几个手电筒汇聚成一道强光,其中一个视力最好,手指方向,大喊:“在那!”
陈堂哥顺着方向看去,心脏跳动加速,爹,你在吗?!
陈堂叔一马当先爬上去,陈堂哥紧随其后,十几个族里的壮士青年连忙跟上,寂静的黑夜中,这些奔跑的脚步尤为响亮,灯光一照,“爹!”“铄哥、铄哥!”“铄青叔。”
强光下的陈铄青躺在山洞口,眼神空洞,直直看着天上如锋利弯刀一般的弯月。
陈堂哥蹲下将父亲抱在怀里,他身似无骨,如一摊烂肉。
陈父蹲在旁边看着他空洞的眼神,心里的担心散去一半,可看他这幅摸样,不禁问出口,“陈铄青,你到底疯没疯……”
陈堂哥抓着父亲的手,转身将父亲背上,对着众人道:“谢谢大家伙帮忙。”
众人微微点头,看着乱糟糟、身上衣服破烂的铄青叔,心里也不是滋味。
铄青叔,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体体面面的你么?
天亮,陈家村的人都听说陈铄青找到了,乖乖,两天了,怎么都找不到,铄青还是命好。
“命好能疯?”“铄青可惜了。”“你们说铄青都疯了,他的工作怎么办?”
此时,有人起了心思,铄青肯定不能工作了,阿和自己都有工作,这要是能买过来,就能转户口,当工人了,当县里人!
当天,心思活泛的人,拿着礼借着看陈铄青的名义上门,旁边人一看,可不能让你抢先,五六个人你挤我我挤你,陈堂婶一开始没听出来,听到后面,脸色一沉,“铄青还要休息,大家伙先回去吧。”
“他婶,话是不好听,可还是要做好打算。”
“铄青媳妇,咱们可是一个村里嫁过来的。”
“阿和他娘,咱们可是同宗同族。”
“铄青媳妇,铄青这疯病怕是不好了……”
“出去!”陈堂婶怒急,推着这几个人出去,“都给我出去,我家老陈好好的,不用你们关心!”
“你看你,我们可都是好心。”
“好心?”陈堂婶气笑,“铄青没少给大家伙帮忙,这才病多久?你们就惦记他的工作,这是好心?”
“那厂里能让铄青一直请病假?厂里的活谁做?工作迟早要给别人做,肥水不流外人田,咱又不是白要。”
“是啊,铄青媳妇。”
“我说出去!”陈堂婶拿起扫把一顿扫。
几个人被迫退到门外,院门嘭的关上,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会儿院门打开,陈堂婶塞回几个人送的礼,嘭的一下又关上。
“啧,装什么装。”
“就是,装得跟县城人似的,骨子里不还是咱乡下人。”
“可真是,这一扫把……”
院外的声音慢慢消失,陈堂婶靠着门缓了缓,院门被推了推,“出去!”
“娘?”
“阿和?”陈堂婶打开门,看见儿子,眼泪刷得一下留下来。
陈堂哥慌了,“怎么了?是不是爹又不见了?”
“不是、不是。”陈堂婶拉着儿子进屋,把院门锁上,跟儿子说了刚才的事。
陈堂哥的脸色十分难看,“娘,不用管这些人。”
“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厂里的工作,你爹迟迟不回去,迟早要给别人做。”
陈堂婶抹着眼泪,时间不过两个月,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鬓角额前被白色代替。
“娘,没事,今晚咱们不是要带着爹去找郑大师,郑大师那么厉害,爹一定会好!”
“好,一定会好,”陈堂婶眼泪憋回去,对,郑大师那么厉害,昨夜起卦才一会儿,就算出老陈的位置,老陈的疯病她一定有办法!
陈堂婶抬头望向天,盼望着这天早点黑。
盼望着这难熬的日子早点过去。
她原本麻木的眼里慢慢升起对未来的希望。
这份未来希望她寄托于郑云芩。
但凡没有人命,郑云芩都不会出手,这时候的红线她是一点都不想碰。
有保证又如何。
不过,这件事倒是让她知道,她爷爷、她爸爸的威慑力。
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那不可思议的能力,就能断定她也一定会?
这是什么道理。
郑云芩失笑,若知道真相,他们恐怕要失望了,这门家传绝技传男不传女,郑爷爷一直等着他儿子生个小孙子。
后来出了意外,郑爷爷都没想把这门家传绝技传给他的孙女,家逢变故,没有等到他的孙子,他是抱憾终身的。
或许身子变差,除了因为儿子儿媳的变故,还有心病吧。
“芩丫头,你在家吗?”
郑云芩在后院听见声音,“在,桂花奶奶么?进来吧。”
桂花奶奶推开院门,全村,估计只有这一家大白天关着院门。
郑云芩手还拿着杂草,“您等会儿我,我洗个手。”
“不急不急,我就是找找你说说话。”
郑云芩洗掉手上的泥土,想去厨房给桂花奶奶倒水,桂花奶奶却抓住郑云芩的手臂上上下下的看她。
“怎么了?”郑云芩跟着看自己身上,“是我哪弄脏了?”
桂花奶奶今天是壮着胆子来的,昨夜老头子回去,什么都没说,但是今早没去上工,一直在家等着消息,大队里的电话一找他,马上冲去队委。
回来的时候,带着好消息回来,老大媳妇家的陈堂叔找到了!
她左想右想,芩丫头有这么大的本事,应该有克制之法,今天壮着胆子来看芩丫头,果然,芩丫头的气色红润,哪有病殃殃的样子。
桂花奶奶拍拍胸口,“还好你本事大,不然我怎么面对你。”
一句话听得郑云芩云里雾里,“什么、什么意思啊?”
“芩丫头,实在不行,你跟珏小子离婚!”
“啊?!”
郑云芩惊呆了,七零年代,还有劝人离婚的,还是乡下地方,这穷乡僻壤的南方这么开明吗???
“你别担心,珏小子天煞孤星,你离婚了,没人怪你。”
“怎么,突然说离婚?”
桂花奶奶满脸愁容,“你嫁给珏小子,是我的主意,原本以为你撑不住,额……芩丫头,桂花奶奶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您继续说。”
“我一开始想得是你爷爷说过,你们是天作之合,这不,你刚进门,转眼就醒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你也会被珏小子克。”
“等等,等等,我也被严,不是,珏哥克?”
“对啊,”桂花奶奶担心道,“这人反反复复的生病,很伤身,将来不好生孩子。”
反反复复生病?郑云芩忍不住再次打断,“等一下,桂花奶奶,我没有生病。”
桂花奶奶皱着脸,“可你前两天就不舒服。”
郑云芩扶额,“我不是解释过了,那不是生病,是没好透,就算是生病,跟珏哥没有关系,他不会克我。”
“不是,不是,没有克人这一说,”差点被绕进去。
“有关系,他就是克你!”桂花奶奶激动道,“他是天煞孤星,生来克死父母,还没长大,克死爷爷奶奶,进山里,野猪猛兽都怕他三分,芩丫头,你是我家的恩人,我不能害死你!”
“凡是他近身者,没有不死的啊。”
“原来的主意是我错了,现在离婚还来得及。”
郑云芩被桂花奶奶一番言论震住,这是什么坚定的思想?
突然,她想到昨天严韶珏的闷闷不乐,与夜里的疏离,“桂花奶奶,是村里说我要被克死了?”
桂花奶奶深深叹气,带着浓厚的担忧,“大家伙都担心你熬不过今年。”
哈,郑云芩笑出声,她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迷信思想会传承千百年。
是因为文化教育吗?
思想的传承是一代人带着一代人。
他们这个时代,不识字的比比皆是,没有新的思想介入。
在这封闭的山村,靠的是祖祖辈辈一字一句的教导,这些教导告诉他们怎么活下去,告诉他们怎么解决生活中的难题。
告诉他们怎么生活。
祖祖辈辈的教导,他们会说,历来都是这样。
没人打破,没人质疑,只有顺从,老一辈都是这样过来的,都活得好好的。
现代人讲究创新、思考,这一代人,或许讲究守规矩。
郑云芩道:“桂花奶奶,放心吧,我会活的很久,我跟珏哥是天作之合,爷爷亲自算的姻缘,珏哥的命格早已发生了变化,他天煞孤星的名号,要摘掉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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