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不知道几点,上水村突然呼呼作响,临海的悬崖边上浪起千层高,地上安放的东西,只要是轻巧的全部被风刮起,乱飞一通。
树叶漫天,所有树枝被大风压弯,上水村的大队长立刻警醒,他曾是民兵的一员,参加过多年的训练,刻在骨子里的警觉性时刻保持着,拿起边上的外衣走到门口,刚打开门,一股强风席卷而来!
“不好,台风。”
大队长的媳妇被强风惊醒,“怎么了怎么了?”
“台风来了,我得去村委。”
说话间,大队长已经去了杂物间穿戴整齐,这会儿还没下雨,台风应该刚刚登陆,穿着雨衣、雨靴,叮嘱媳妇叫醒儿子们起来准备抵抗台风,他自己则是拿着手电筒打开大门往大队村委里赶。
到了村委,第一时间打开广播,“喂喂,乡亲们赶紧醒醒,台风要来了,大家伙赶紧起来准备!”
“喂喂……”
广播响了好几遍,村里乡亲都被喊醒了,挨家挨户点燃煤油灯,各家男人拿着防水布拉着梯子上屋顶。
风很大,尘土乱飞,每个人都眯着眼,身上的衣服呼呼作响,女同志们的头发更是群魔乱舞,只能顺着风。
还好男同志们是寸头,屋顶上的瓦片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家里男人多的一个个赶紧爬上去,女人们抱着石头爬上梯子往上递。
大一点的孩子们扶着梯子。
院子里的竹筐被风吹的来回翻滚,要不是墙够高,估计都飞出家门去了,黑夜里远处山脉的树木疯狂摇摆,狂风呼呼的声音好似要吞掉这个村子。
大队长拿着手电筒挨家挨户的看,副队长拿着手电筒跟他碰上,两人商量着一人盯一边。
此时,桂花奶奶家,严良筑的手脚发凉,原定计划,他这时候会出现在海边,准备抓些海鲜改善伙食。
台风刚登陆的刹那,桂花奶奶就察觉了,她没睡,根本睡不着,听到广播后,更是吓得大喊:“老头子老头子。”
严爷爷拽着小儿子的手腕颤抖,“筑子在家、筑子在家。”
门被大力推开,院子里的畚(ben)斗随着大风刮进来,蚊帐被吹得变形,桂花奶奶看见筑子后扶着门框。
严家二哥不明所以,抱着又睡着的小石头道:“爹、娘,台风登陆了,我们得赶紧准备。”
“对、对,”三个人都有点喘不上气,今晚筑子要是出门,还在海边,怕是要没了命!
大队长走到严家,发现严家一点动静没有,就属这家心大,心里的火噌一下窜起,隔着门,一边使劲敲一边怒吼:“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家还睡,赶紧的、起来准备、快起来!”
“哇~~”小石头被这声怒吼吓醒,张着小嘴巴,闭着眼睛哇哇大哭,严家二哥的耳膜受到强烈的冲击,院门外的大队长身体一僵。
糟糕,吓到小娃娃了。
不仅吓醒娃娃,桂花奶奶他们三个也彻底醒了,桂花奶奶赶忙抱过小石头拍着背哄睡。
“诶,大队长,我们家早起了,正准备着呢。”
严爷爷指挥着两个儿子赶紧拿防水布、梯子。
大队长嘟囔着,也不敢再大声,只是叮嘱,乘着都忙,赶紧溜走,生怕桂花奶奶开门找他算账。
他可受不住桂花奶奶的嘴皮子。
提着手电筒继续往前走,前面最后一户是严小子家。
“珏哥,差不多了。”
站在远处,大队长听着芩丫头在喊,屋顶上的严小子搬着石头压防水布。
严家三间屋子,已经遮好两间,严小子爬下梯子,将梯子移过去,背上背篓,背篓里装着几块石头。
严小子爬上梯子,对着下面说着话,隔得太远大队长听不见,但看着,应该是叮嘱芩丫头扶好梯子之类的话。
得嘞,大家伙都准备起来了就行,大队长返回,顺道又看了看大家伙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严家,严韶珏爬上爬下几次,屋顶的防水布终于压好,刚放好梯子,郑云芩拿着毛巾、铁瓷杯,“快擦一擦,风大,你这一身汗,容易着凉。”
严韶珏接过毛巾,他不觉得冷,反而很温暖,眼里笑意闪过,郑云芩道:“擦好了,再喝点热水。”
“没那么娇弱,一点活儿而已。”
“这不是娇不娇弱的事儿,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明知可能会感冒,做好预防最重要。”
“好,听你的。”
郑云芩心一顿,“那啥,台风要来了,后院的菜咋办。”
“我去摘,”严韶珏眯着眼看着远处山脉,“这风力不小,再过一会儿就会迎来暴雨,你先回屋。”
“那你把雨衣穿上,我去拿。”
严韶珏点着头,脚步走向后院,后院种的菜除了大白菜,其他绿叶菜都被压垮,拿着菜篮子,能摘多少摘多少。
郑云芩拿着雨衣,风向一变,旁边扫帚砸向了她,抬手挡住眼睛部分,躲开,只听嘭的一下,“你没事吧!”
严韶珏听着声音,手提着菜篮子快步跑过来,郑云芩眯着眼,“没事,扫帚被刮走了而已。”
哗——
大雨落下,黑幕下的夜空挂上了巨大的水帘。
好在两个人都在屋檐下,严韶珏抬手摊开雨衣,郑云芩躲在他的怀抱里跑回了房间。
雨衣抖了抖挂在门里,风太大,两人一进屋赶紧关上门,免得雨水飘进来,雨衣滴水的地方,严韶珏拿着脚盆接水。
屋里清凉,煤油灯晃了晃。
郑云芩关心道:“淋到了?”
严韶珏扫着裤腿,“只是裤腿一点湿。”
咔咔咔,屋外不断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应该是门口的茉莉花树枝,郑云芩担心的开一条缝看。
上水村依山傍海,每年都会遭遇很多台风,每家住户家里、家外都不许种高树,连村里都没有。
就怕强台风把这些大树连根拔起,这强台风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灾难,更何况这个年代,这个年代的房屋,万一遇到个啥,那叫一个脆!
想着事情,雨水透过缝隙淋进来,旁边的严韶珏拿手挡了挡,郑云芩这时想起,对呀,看看严韶珏的眼睛,就会知道暴雨有多大了。
抬头看向严韶珏,郑云芩大大的眼睛对上,严韶珏眨了眨,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脸颊微微泛红,讲话有些磕巴,“我、我脸上、有东西?”
郑云芩唰的一下转身,妈呀,她看见将来的她生了小宝宝,小宝宝屁颠屁颠会爬会跑,小小的一点慢慢长大,脸上总是挂着无忧无虑无齿的笑颜,严韶珏迈着大长腿跟在身后。
这是新的人生?
她没有死,他没有走。
心脏怦怦直跳,她看见了一个幸福的家。
家。
她想起前世的爷爷奶奶。
她不在了,他们应该会想她吧。
好在,他们还有个孝顺儿子,她的父亲。
只是这个孝顺儿子并不待见她。
听她爷爷说,她两岁多的时候,他们离婚了,闹得不是很愉快,当时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
吵架的原因爷爷没有说,她也问不出,爸爸离家去外地做生意,定期寄钱回来,但就算回家,从不多看她一眼,几年后爸爸妈妈各自再婚,而妈妈也会定期来看她。
她不愁吃喝,不愁衣穿,有爷爷奶奶照顾,但心就是缺了一块,看见小宝宝肆无忌惮的笑容,缺的这一块仿佛有了答案。
回不去了。
希望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健康平安。
爸爸好好照顾爷爷奶奶。
郑云芩刷的转身,也转走了严韶珏泛红的脸颊,方才的悸动渐渐落下,脸颊的红温像似遇到初冬最冷的雪急速下降。
“很晚了,睡吧。”
说着,从床底下拉出竹席,墙角挂的破布,一擦,没灰,也是,天天睡,哪里来的灰。
打开柜子,铺了一层破棉被,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不过背部倒是不缺,快速铺好,看着郑云芩还站在原地。
“不睡?”
“睡。”
郑云芩两三步爬上床铺,严韶珏看她躺好,灭了煤油灯。
适应黑暗后,郑云芩余光瞥向地上的严韶珏。
几天前,她半死不活,严韶珏悄悄来看她,正好碰上桂花奶奶,桂花奶奶说,芩丫头命苦,她要是现在死了,肯定不能埋在家族的墓地里,未嫁的丫头不能入族谱,是要埋在荒山里的。
埋在荒山,那就成了孤魂野鬼。
孤魂野鬼入不了地府,芩丫头那么柔弱,肯定要被其他孤魂野鬼欺负。
桂花奶奶想让严韶珏娶她过门,只有嫁了人,跟着夫家,入夫家的族谱,就能埋在夫家家族的墓里。
要真有个万一,死后有归宿,再说,还有冲喜一说,碰上个一万,这就是喜事。
他们从小定娃娃亲,村里、族里都认这一门亲事,娶不娶得他都会被说鳏夫,桂花奶奶说完,严韶珏点头。
第二天他来接她,桂花奶奶帮忙收拾衣服。
那时候她已经醒了,只是提不上力气,无论哪种她都反抗不得。
顺其自然吧。
强台风只席卷上水村一夜,第二天早晨就风平浪静了,应该是波及或者是转向登陆了海岸对面。
但即便这样,村里、家里都是狼藉一片,大家伙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乘大家伙都忙,桂花奶奶拽着筑子敲响严家的院门。
筑子有些怵严韶珏,“娘,什么事,一大早拽我出来。”
“闭嘴,待会儿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吧!”
“娘,你这。”
话还没说完,脊背就挨了一掌,虽然不痛不痒,算了,娘高兴就行。
院门打开,是珏小子。
桂花奶奶笑着说道:“那什么,芩丫头醒了吗?”
严韶珏侧身让出道,“醒了。”
桂花奶奶保持着笑容,“这会儿、芩丫头方便不。”
“桂花奶奶,您这么早?”
一大早敲门,郑云芩还纳闷是谁。
“诶,”桂花奶奶看见芩丫头十分激动,眼泪一下子彪出来,拽着筑子进院门,大步走到郑云芩面前,当下拉着筑子一起跪下。
“桂花奶奶!”
郑云芩吓得跟着跪下,两只手想拉起桂花奶奶,奈何老太太劲儿比她大。
“芩丫头,多谢你了。”
桂花奶奶泪水不断就要拜,严韶珏赶紧拉住,郑云芩慌张道:“您这是要折我的寿啊,使不得,可千万使不得。”
“芩丫头,你受得起,这是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我们一家的救命之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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