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芩丫头提醒别让三小子晚上出门,她这个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儿。
吃吃不下,睡睡不着。
一刻看不见三小子,她就担心他会不会出门了、会不会出事了。
天一亮,她等不了,拉着三小子直奔严家,看见芩丫头的刹那,她这个心才算落到肚子里。
桂花奶奶哭得泣不成声,旁边的严三叔举手无措,郑云芩拉着桂花奶奶道:“您先起来,有事慢慢说。”
严韶珏面色凝重,瞅了一眼郑云芩,扶着桂花奶奶起身。
桂花奶奶哭出来,人就没什么事了,跟着两人进了厨房,严家没有待客的地方。
原先也是有资产,只是后来一些事情,加上严韶珏的名声,严家重建过。
若是只有桂花奶奶,直接领屋里也行,但跟着严三叔,郑云芩只好拉着桂花奶奶去了厨房。
严家厨房的大小还是很宽裕,土灶、水缸、柜子、饭桌、凳子,几把木头背靠椅。
桂花奶奶提着菜篮子,放在桌上,掏了掏口袋,摸出一个老旧的粉色小包布,小布包卷的跟个小春卷似的,伸手塞到郑云芩的手里,“芩丫头,这次多谢你了。”
“桂花奶奶,我什么都没做,” 郑云芩马上推了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桂花奶奶紧紧握着郑云芩的手,嘴角抽动。
郑云芩一米六多,桂花奶奶矮她半个头,背部有些微弯,头发散乱,仰着头,眼眶血丝布满,带着泪晶亮的眼睛,期盼着看着她,“芩丫头……你看……你看你三叔……”
严良筑站在厨房门边,心里有一些猜测,想到昨夜路过的强台风,身体不住的颤抖,郑云芩心酸的看了眼桂花奶奶,视线移到严良筑的眼睛。
此时的眼睛带着不一样的光亮。
“桂花奶奶,严三叔是不是昨夜着凉了,可能要修养一段时间。”
“那、那。”
“修养好了就没事。”
“诶诶,”桂花奶奶将小布袋再推了回去,她侧身过一点,像似背着人嘀嘀咕咕,“老话说,有因必有果,该斩断就斩断,否则会有灾……”
郑云芩微微愣住,这是古老的一种说法,天机不可泄露,算卦是窥见天机,泄露天机的人要收取算卦之人适当的银钱,斩断因果。
否则会有灾,小事的话倒霉一阵子,大事的话,就不好说了。
桂花奶奶见她愣住,心里发酸,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几年,没人敢提这茬,连清明节都不敢过,村里、族里的墓地,大家伙都是悄默默去打扫。
芩丫头家里破败了,人就剩她一个,一身本事,她本可以不说,却为了我这个老婆子破例,拍了拍芩丫头的手,走到门边,拉着三小子一起鞠了躬,不让跪谢,鞠躬总可以吧。
这可是大恩!
严良筑像木头桩子一样跟进跟出,半道上,他突然颤抖着声音,“娘,是芩丫头。”
“闭嘴。”
严良筑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浑身颤抖,“娘……”
“别说话,先回去。”
桂花奶奶抓紧三小子的手,她知道三小子在害怕,任谁知道昨天他会死,都会害怕。
严爷爷站在门口眺望,见两人回来,赶忙走上前,桂花奶奶点点头。
桂花奶奶两人离开,严韶珏关上院门,大步走回厨房,看着篮子和郑云芩手里的小布包沉默。
郑云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这特殊时期……过了片刻,严韶珏道:“把东西收好,我先去收拾院子。”
“珏哥。”
严韶珏脚步顿住。
郑云芩道:“如果我不说,严三叔昨夜会死,桂花奶奶会因丧子之痛病逝,严爷爷他。”
“我知道,”严韶珏转身郑重道,“我相信你。”
“只是希望,将来无论会发生什么事,你都先保护好自己。”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好人。”
“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救。”
郑云芩抿嘴笑了笑,点点头,她会救严三叔,是报桂花奶奶的恩,原身的,她的。
在特殊时期,她可不敢顶风作案,是怕命太长吗?
那可不行,活着,一定要活着,虽然她变成了50后,但从70年到2025年,几十年,一代人,中华民族从苦难到伟大复兴,她可以切身经历,没有人比她更确信,明天会更好。
2025年,那时候的她六十几岁,这盛世,她可以再过一遍。
谈完话,郑云芩收好篮子,篮子里是一些海鲜干和一小袋白米。
翻开小布袋,是几分几毛一块积攒起来的三块钱和一点布票。
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厚的回礼了,她记得她那敬爱的领导同志有一个18元8角8分的故事。
新中国就是从这1分1角1元开始。
“喂喂~”
村委的广播日常响起,“喂~男同志们,收拾完家里9点集合地里,女同志们现在到村口集合,去海边捡海鲜。”
“喂~注意啦,海鲜腐烂的、不新鲜的、死透透的那些不要,尽量找活的~”
……
强台风过去,村里道路、家里到处都是树枝和翻滚的湿漉漉家伙什,男同志们整理整理,该归位归位,重要的是,拿下防水布,晾在院子里,上午太阳一照,中午回家吃饭就能收起来。
女同志们背着竹筐,竹筐放着水桶,手两边还是提着水桶,带着帽子、穿着雨靴集合去海边。
大队长媳妇边整理帽子,边点着人数,看谁家还没有来人,人数都到齐后,“我说一下啊,台风刚过,海边浪还是很大,你们不要单独行动,五个人一起。”
“桂花奶奶、芩丫头我们几个一起,”“好诶,”“好。”
“桂花奶奶,你儿媳妇还在娘家?”
“是哩,娘家那边有点事,这不,我大儿子也跟着回去了。”
“什么事啊?”“就你八卦,什么都打听。”“能说我就听呗,哈哈哈。”
“大家伙注意脚下,慢点走。”
脚下的泥土经过暴雨洗礼,好像一块沼泽地,脚感好像鳗鱼一样,很滑很黏。
郑云芩哪里走过这种路,身上,手上还背着、拿着,还没走到海边,她就愁怎么把东西拿回去了。
步履瞒珊,时刻保持平衡,就怕滑倒。
这时,有人扶住了她的手臂,郑云芩吓一跳,抬眼快速瞄了下,“谢谢你织织。”
“谢什么,你还怪客气,听说你摔了一跤,病了好几天,你这是还没好透?”
严织织,她的青梅,从小一起玩着长大,是除了家人外,唯一最了解她的人。
郑云芩镇定道:“是呀,下山的时候,脚没踩稳滚到山脚下了。”
“嘶,听着就很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现在没事了,先别说我,你呢?怎么突然回娘家了?”
“什么回娘家,你病糊涂啦?我这是赶海。”
郑云芩心下咯噔,对啊,织织在下水村,两村隔得很近,来海边赶海很正常。
“我可没糊涂,这不是开玩笑嘛,你婆家在那边,这边刚好是你娘家。”
“哎呀,你这个玩笑开得好冷,”说完,好像又戳中严织织的笑点,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严织织的笑声很爽朗,像炎热的40度里遇到的冰可乐,“开得冷,你还笑这么开心。”
“难得你会开玩笑,我不得给你个面子。”
“看见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过得挺好,挺好就行,我告诉你,如果严韶珏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召集大家伙给你讨公道。”
“噗嗤,你们那么怕他,还敢去找他。”
“诶诶,这话不是这样说的,人多力量大。”
边走边说话,郑云芩慢慢适应了泥泞的道路,到了海边帽檐呼呼吹起,卡在下巴下的绳扣,刷的一下勒住脖子,“诶哟。”
郑云芩后退半步,脖子往后仰,严织织立马放下手里水桶,“你看看,总是戴不明白,前帽檐往下折一折。”
“织织~”
“诶~”
“回来赶海了。”
“来啦~”
“我回去了啊,你自己慢点,桂花奶奶您顺带看着点云芩。”
“放心吧。”
台风刚过的天气,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礁石里躲藏着许多海鲜,螃蟹、海鱼、海螺、章鱼、礁石上的牡蛎等等。
入眼皆是食物,每个人都埋头抓紧捡。
这时候讲究共同财产,也就是刮台风的时候,大队长会组织大家伙出来捡海鲜,这几天就会吃的特别好。
其余时候,都是村里的男同志们轮流撒网,快退潮的时候收网,食物按当天男同志的工分分配。
忙碌了一上午,收获颇丰的女同志们你帮我,我帮你,把这些海鲜搬回了家。
桂花奶奶刚到家,院门打开着,人未到,声先喊:“老大媳妇?”
“诶~”老大媳妇从厨房里跑出来,“娘,我刚到家。”
桂花奶奶点点头,“小石头呢?”
“在后院,小石头!”
“啊。”
吼一声,应一声,人在家,没事了。
严家老大媳妇是陈家村的人,叫陈许里,和桂花奶奶一个村的,回一趟娘家要走一天半,坐公车的话,半小时。
但公车少,班次不多,票很难买,想坐公车都要提前一天去拦公车预约座位,第二天还不一定坐的上,等两三天能坐到车,很正常。
娘家托人送信,信里说的含糊,只说堂叔病了,让她务必回家一趟,看着很着急,桂花奶奶怕有什么急事,让大儿子跟着回去帮忙。
“你堂叔怎么样,病好了吗?”
“疯了。”
“疯、疯了???”
老大媳妇叹了口气,满脸愁容,拿起地上装满水的水桶,搬了条板凳,坐下开始处理海鲜,“疯了半个多月,我到家才知道。”
“我爹跟堂叔很要好,我堂叔也很疼我,这次叫我回去,就想看看,堂叔还认不认得我。”
桂花奶奶从边上拿过来处理海鲜的工具,坐在旁边,问道:“认得吗?”
PS:天机不可泄露,算卦是窥见天机,泄露天机的人要收取算卦之人适当的银钱,斩断因果——剧情需要,作者乱说,别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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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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