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是谁?”
苏云珂的问题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寂静的破庙中激起回响。
少年——叶鼎之,靠在干草堆上,肩胛处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意识有些模糊,但这个问题却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浑噩的状态。
他是谁?
是北离八公子之一叶羽之子?是天启城叶家那个曾经惊才绝艳,如今却岌岌可危的将门之后?还是……一个被挚友背叛、被家族牵连、被无数人追杀的丧家之犬?
无数个身份在他脑中翻滚,最终都化作了一丝苦涩与自嘲。他抬眼,看向眼前这个救了他,却又来历不明的女子。她同样狼狈,同样满身是伤,但那双眼睛里的探究,并非出于恶意,更像是一种对等交换的坚持。
雨水敲打屋顶,声音绵密,仿佛隔绝出了一个小小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良久,叶鼎之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表情,牵动了伤口,让他眉头紧蹙。
“叶鼎之。”
他吐出了三个字。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烙印在骨子里的清傲,尽管此刻这清傲被狼狈包裹着。
苏云珂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很陌生,但看这少年的气度与身手,绝非寻常百姓。她点了点头,算是接收了这个信息,然后依循自己刚才的承诺,坦然道:
“苏云珂。一个……医者。”
她没有多说自己的来历,因为这本身就无法解释。而“医者”这个身份,在此刻,比任何头衔都更有分量。
互通姓名,像是一个简单的仪式,让空气中无形的对峙感稍稍缓和。
叶鼎之不再看她,缓缓闭上眼睛,似乎在积攒力气,也像是在对抗体内一阵阵袭来的痛苦。苏云珂注意到,他即便在闭目休息时,身体也会偶尔不自觉地痉挛一下,眉心始终拧着一个结,那不是纯粹外伤带来的痛苦,更像是一种从内而外的灼烧与撕裂感。
她的“生命感知”能力清晰地告诉她,他体内那股狂暴的内息,虽然被她用银针暂时疏导安抚,但并未真正平息,依旧像被压抑的火山,在他经络间蠢蠢欲动,持续地造成着细微而持续的损伤。
“你的内力,很不对劲。”苏云珂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它不是在滋养你的身体,反而像是在……焚烧你的经脉。”
叶鼎之猛地睁开眼,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虚念功的反噬,是他最大的秘密和痛苦来源。家族中知晓此事的也仅有父母等寥寥数人,外界只知叶家虚念功威力绝伦,却不知其修炼越深,反噬越凶的致命缺陷。她竟然……仅仅通过号脉和施针就看出来了?
不,不仅仅是看出来,她甚至能精准地描述出那种“焚烧”的感觉!
“你……如何得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感知到的。”苏云珂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他,“我能‘看’到它在你体内横冲直撞。修炼这种功法,无异于饮鸩止渴。长久下去,不必等仇家来杀,你自己就会经脉尽断而亡。”
叶鼎之的嘴唇抿得发白。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剖开了他一直不愿直面的事实。父亲也曾隐晦地提醒过他,但他当时年少气盛,只追求力量的极致,直到反噬初显,才追悔莫及。而近日接连的追杀、苦战、心神激荡,更是让这反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恶化。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绝望的咨询意味:“……可有解法?”
苏云珂没有立刻回答。她沉吟着,组织着语言。虚念功的问题,在她看来,类似于某种极端的“能量过载”和“系统紊乱”。单纯的压制或疏导,如同扬汤止沸。
“你的功法,至阳至刚,缺了一味‘阴’来调和,如同只有烈火,没有活水。”她运用着中西医结合的理解,尝试解释,“强行修炼,便是透支自身的精元生机来助长火势。若要解决,无非两条路。”
叶鼎之屏住了呼吸。
“其一,废掉此功,从头再来。”苏云珂看着他,“但这过程凶险,且你如今仇敌环伺,失去武功与死无异。”
叶鼎之眼神一黯。此法他何尝不知,但根本行不通。
“其二呢?”
“其二,”苏云珂目光沉静,“找到一种方法,为这团‘烈火’引入‘活水’。不是从外部压制,而是从内部调和,引导它达到某种平衡,甚至……让它变得更强,却不再伤及自身。”
她的话,如同惊雷,在叶鼎之脑海中炸响!
为至阳引入至阴?调和虚念功?这想法何等大胆,何等……匪夷所思!叶家历代先辈,无数惊才绝艳之辈,都未能解决的难题,她竟然轻描淡写地提出了一个方向?
若是旁人说出此话,他定然嗤之以鼻。但眼前这个女子,用几根银针就能稳住他濒临崩溃的内息,能一眼看穿虚念功的致命缺陷……她的话,带着一种由实力支撑的、不容置疑的分量。
“如何……引入?”他追问,声音因急切而更加沙哑。
“我不知道。”苏云珂回答得干脆,“我对你们的武功心法一无所知。这需要时间,需要尝试,更需要你完全信任我,配合我。”
她看着他,眼神坦诚而锐利:“这是一条无人走过的路,可能成功,也可能……会让你死得更快。你敢试吗?”
破庙内再次陷入寂静。雨声似乎小了些,天色愈发昏暗,已是黄昏。
叶鼎之死死地盯着苏云珂,内心天人交战。信任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将身家性命乃至功法前途都交托出去?这太疯狂了。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按部就班地修炼下去,是慢性的死亡。废掉武功,是立刻的死亡。而她指出的这条路,尽管荆棘密布,却透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微光。
良久,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敢。”
苏云珂闻言,脸上并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更加凝重。她点了点头:“好。那么,在你我找到具体方法之前,我先教你一个暂时缓解反噬痛苦的法子。”
她示意叶鼎之调整呼吸,跟随她的指引,意念专注于几个特定的穴位,模拟出一种类似“导引”的简易法门。这法门虽不能治本,却能在内息躁动时,稍微平复那灼烧之感。
叶鼎之依言尝试,几个周天下来,虽然效果微弱,但那如影随形的焚身之痛,竟真的减轻了一丝!
他再次看向苏云珂,眼神已然不同。之前的震惊、探究,此刻更多了几分信服与……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东西。
“多谢。”他低声道。这两个字,比之前互通姓名时,沉重了太多。
苏云珂摇了摇头,疲惫地靠在墙上:“不必谢我。救你,也是救我自己。”她顿了顿,望向门外渐歇的雨势,“我们现在,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叶鼎之目光投向门外沉沉的暮色,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冰冷。
“回天启。”
[鼓掌]有人吗?[鸽子][鸽子][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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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念隐疾,初露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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