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浑身上下散了架般的酸痛,将喻非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强行拉扯出来。
他呻吟着,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雕刻着云纹的木质床顶。
喻非猛地瞪大了眼睛,彻底清醒了。
他……没死?
不对啊!他明明记得自己从那个陡峭的山坡上滚了下去,天旋地转,脑袋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什么硬物,那瞬间的剧痛和黑暗做不了假!就算没摔死,也该是重伤濒死,躺在荒郊野岭等野兽来啃才对!
怎么会……完好无损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额头、脸颊、四肢……触感正常,活动自如,除了那点因为翻滚造成的肌肉酸痛,竟然连一点破皮流血的地方都没有!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昨晚的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噩梦?因为压力太大,所以做了个逼真的逃跑加坠崖的梦?
就在他惊疑不定,几乎要说服自己相信这只是个噩梦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师尊,您醒了吗?”门外传来莫甫阁那特有的清冷平稳的声音。
喻非心里一咯噔,强作镇定地应道:“进……进来。”
房门被推开,莫甫阁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药碗走了进来。他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师尊,该用药了。”他将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
喻非盯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了看那碗黑乎乎、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心里的违和感越来越强。如果真是做梦,那这梦也太细节了吧?
“我……为何要用药?”喻非试探着问。
莫甫阁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师尊昨夜不慎从掌门阁后的悬崖失足跌落,虽侥幸无大碍,但李长老吩咐,需服用些安神固元的汤药,以防万一。”
失足跌落……悬崖?!
喻非的心脏猛地一缩!不是梦!昨晚他真的跑了!也真的掉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他没死?甚至连伤都没有?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怎么可能毫发无伤?!这不符合物理学定律!也不符合生物学定律!
他死死盯着莫甫阁,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莫甫阁垂下眼眸,看着药碗里氤氲的热气,轻声道:“弟子昨夜练功归来,路过崖边,隐约听到异响,心下不安,便下去查看,幸而寻得了师尊。”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喻非的心却沉了下去。
掌门阁后的悬崖,他白天远远看过一眼,深不见底,陡峭异常。别说晚上了,就是大白天,寻常弟子也不敢轻易靠近,更别说下去查看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莫甫阁的手上和袖口。果然,在那略显粗糙的手指关节处,有着几道新鲜的、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而他挽起的袖口边缘,靠近手腕的地方,布料被磨破了一小块,边缘还沾着已经干涸发黑的泥土和草屑。
这些细节,无声地诉说着昨夜为了救他,这个沉默的少年付出了怎样的努力和危险。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喻非心头,混杂着后怕、荒谬、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愧疚。
他为了自己那点可笑的“作死”计划,差点真把自己作死了不说,还连累得这个未来的大反派半夜三更冒着生命危险去爬悬崖救他?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啊!
“师……师尊?”莫甫阁见喻非久久不语,只是脸色变幻不定地盯着自己的手看,不由得出声提醒,同时下意识地将那只带着伤痕的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喻非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嗯……辛苦你了。”
他端起那碗温热的汤药,一股苦涩气味直冲鼻腔。他皱了皱眉,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汁划过喉咙,带来真实的灼烧感,也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这或许是梦”的幻想。
他是真的没死成。
不仅没死成,还被人救了回来。
救他的人,还是莫甫阁。
喻非放下空碗,嘴里心里都是一片苦涩。他看着默默收拾药碗准备离开的莫甫阁,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你下去的时候看到我是什么样子?”“我……当时有没有受伤?”还有“为什么救我?”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比尴尬和诡异,最终只是化作一句干巴巴的:“此事……莫要声张。”
莫甫阁动作顿了顿,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比平时深沉了些许,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躬身道:“弟子明白。师尊好生休息。”
说完,他端着空碗,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喻非一人。
他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里却是一片冰凉和混乱。
没死成。
这个事实像一记重锤,砸得他头晕眼花。
为什么?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就算莫甫阁及时找到了他,也不可能连一点皮外伤都不留吧?
难道……
一个更加荒谬、难以相信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
难道……我有什么……特殊体质?比如……不死之身?!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连喻非自己都觉得可笑。怎么可能?那可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BUG级金手指!他一个吐槽小说的社畜,怎么可能有这种待遇?
但是……昨晚那诡异的“毫发无伤”又该如何解释?
巧合?运气好?
喻非摇了摇头。他从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尤其是在经历了穿越这种小概率事件之后。
他需要验证。
必须验证!
如果……如果这真的是不死之身……那岂不是意味着……他可以更加肆无忌惮?!反正死不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燃起,瞬间将之前的后怕和愧疚烧得一干二净。
兴奋和期待感,取代了恐惧和迷茫。
他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确认身体确实没有任何不适。然后,他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
一片寂静。
很好。
他回到房间中央,目光在室内逡巡,寻找着合适的“试验品”。
桌子?太硬,撞上去疼。
墙壁?同上。
上吊?好像有点麻烦,而且死相可能不太好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床头小几上那把用来削水果的小刀上。刀身不长,看起来也不算特别锋利,但用来划破皮肤应该足够了。
就是它了!
喻非拿起那把小刀,冰凉的触感让他微微打了个激灵。他深吸一口气,挽起左臂的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
看着自己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他犹豫了一瞬。毕竟,自残这种行为,对于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正常人来说,心理门槛还是挺高的。
但一想到那可能的“不死之身”,想到未来无限作死的快乐,这点犹豫立刻被压了下去。
“拼了!”他咬咬牙,心一横,右手握住小刀,对着左臂外侧,不是很重要的位置,轻轻划了下去。
一丝轻微的刺痛传来。
他定睛看去,一道约莫寸许长的伤口出现在手臂上,殷红的血珠瞬间渗了出来。
成了!见血了!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喻非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伤口。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他几乎要失望地以为这只是普通伤口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道原本正在缓缓沁出血珠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愈合!血珠不再渗出,翻开的皮肉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轻轻抚平,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道伤口竟然……消失了!
手臂上光洁如初,连一丝红痕都没有留下,仿佛刚才那一刀只是他的幻觉!
喻非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臂,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难以置信地用手摸了摸刚才划伤的地方,触感平滑,没有任何异样。
真的……消失了?!
不是梦!不是幻觉!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不死之身!真的是不死之身!!!
“哈哈哈哈!!!”他忍不住低笑出声,激动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天不绝我!不对,是天道酬勤!酬我作死之勤!”
他兴奋地拍着自己的大腿,之前的沮丧、憋屈、恐惧一扫而空!有了这BUG级的金手指,他还怕个毛线的剧情!还担心什么长老逼宫、落霞派威胁!
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死不了!
他要主动去死!花样作死!体验各种极限运动……不,是极限死法!
之前的跑路计划简直弱爆了!现在,他要留在青云门,以这里为基地,开展他轰轰烈烈的作死大业!
兴奋过后,喻非逐渐冷静下来。他还需要更多的测试,来了解这个“不死之身”的极限在哪里。
他看了看手里的水果刀,又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东西。
溺水?房间里没有足够大的水源。
火烧?好像有点危险,万一没控制好把房子点了……
窒息?这个可以试试!
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角落里那个用来洗漱的半人高的黄铜水缸上。
他走过去,掀开盖子,里面还有小半缸清水。
就是它了!
喻非摩拳擦掌,深吸一口气,然后将整个脑袋埋进了水缸里。
冰凉的清水瞬间淹没他的口鼻,窒息感扑面而来。他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强行忍住了,只是默默地感受着肺部空气逐渐耗尽的痛苦。
意识开始模糊,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
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淹死在这水缸里时,那种极致的窒息感骤然消失!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好端端地站在水缸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还在滴水的头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现实。
而水缸里的水面,平静无波。
喻非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水面倒影中自己惊愕的表情,终于彻底确信了。
真的死不了!
这金手指……太顶了!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作死神器!
狂喜再次淹没了他。他兴奋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接下来要去哪里爽一爽了。后山的悬崖可以再跳一次,体验一下自由落体?还是去找点妖兽玩玩?
过于兴奋的他,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进行窒息测试时,因为动作过大,袖袍拂过了旁边桌案上的烛台。
那烛台是黄铜所制,颇为沉重,原本稳稳地立在桌角。被他这么一拂,晃了两下,竟然“哐当”一声倒了下来!
烛台上还有小半截未燃尽的蜡烛,滚落在地,烛火瞬间引燃了桌案下垂落的布质桌帷!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迅速蔓延!
“卧槽!”喻非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想去找水灭火,但看着那迅速扩大的火势,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这不正是测试火烧的好机会吗?
又死不了,烧一下试试?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他甚至能想象自己被火焰吞噬,然后在卧室的床上安然醒来的场景。
就在他犹豫着是灭火还是赴死的这几秒钟,火势已经变大,浓烟开始弥漫。
“师尊!”
一声急促的呼喊伴随着撞门声响起!
房门被猛地撞开,莫甫阁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火边发呆的喻非和正在蔓延的火焰,脸色骤变!
他二话不说,一把扯下旁边木架上搭着的一件厚重外袍,迅速扑打着起火的桌帷和附近被引燃的杂物。他的动作迅捷而有效,几下就将主要的火源扑灭,然后又用脚踩灭了地上零星的火苗。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息的时间,火势就被控制住了,只剩下满屋的烟味和一片狼藉。
莫甫阁这才松了口气,转向喻非,语气带着罕见的急促:“师尊,您没事吧?”他的目光快速在喻非身上扫过,确认他没有受伤。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喻非垂在身侧的左手上时,瞳孔猛地一缩。
喻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他的左手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飞溅的火星或者是滚烫的灰烬烫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泡,正火辣辣地疼。
糟了!刚才光顾着兴奋和看火,没注意到这个!
而此刻,那个水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平复,不过两三秒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手背恢复光滑,只剩下一点点微红的痕迹,也很快淡去。
这恢复过程,被莫甫阁看了个正着!
喻非心里暗叫不好,连忙将手缩回袖子里,强笑道:“没……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莫甫阁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那双沉静的黑眸直直地看向喻非,眼神复杂难明。那里面有担忧,有疑惑,有探究,还有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惊悸。
他看到了。
他肯定看到了那不正常的愈合速度。
空气仿佛凝固了。房间里弥漫着焦糊味和一种无声的紧张。
半晌,莫甫阁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了几分:“师尊……您若有什么烦心事,或是……身体有何处不适,可与弟子说。”
他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恭敬,而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一种深藏的不安。
喻非的心跳得飞快,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打哈哈道:“能有什么烦心事?就是一时不慎,走了水而已。咳咳,这次多亏你了,甫阁。”
他试图用夸奖来转移话题。
莫甫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看到他内心深处。但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低下头,轻声道:“师尊无事便好。此处烟气重,还请师尊移步偏殿稍歇,弟子来收拾。”
“……好,辛苦你了。”喻非几乎是落荒而逃,快步离开了这个满是烟火气和尴尬的房间。
走到院子里,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才感觉稍微松了口气。但莫甫阁最后那个深沉的眼神,却像一根刺,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了。
他肯定起疑了。
喻非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金手指好用是好用,但看来不能在人前显露,否则解释不清,还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
不过……比起拥有不死之身的狂喜,这点小麻烦似乎也算不了什么了。
他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带着几分邪气和兴奋的弧度。
怀疑就怀疑吧。
反正,谁也阻止不了他寻死的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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