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伦斯干笑道：“这不是刚好顺路，就看了一眼。”
说完，他拿起一件黑色长袍盖在凯瑟头上，将凯瑟整个人包的严严实实，仅露出那对透着不耐的银蓝色双眸。
江凌墨有些疑惑：“师父，您这是？”
“这小子太显眼，不便出城，出去再说。”
范伦斯迅速带着两人出了城，这才缓缓解释起来。
此次历练，是范伦斯在江凌墨与穆修比剑后就定下的。
穆修答应指点江凌墨剑技的同时，也提出了让范伦斯带凯瑟外出历练的条件。
考虑到牵扯过多，范伦斯起初并未答应，但穆修直言，若他不愿，指导江凌墨剑技一事也就作罢。
范伦斯没辙，思忖许久，最终还是点头应下了。
穆修负责他们的剑技训练，而范伦斯负责带他们外出实战，之后再根据他们的不足进行相对应的训练调整。
由于两人的教法不同，若是同步进行，难免会产生分歧，于是便定下“一人教，另一人回避，不许过问”的约定。
只不过范伦斯闲来无事，又有些放心不下江凌墨，时常悄无声息的潜伏在训练场周围观望两人训练，而穆修早早便发现了他这一举动，虽有不悦，但也未曾出面点破。
至于让凯瑟掩面出城，也是因为他的身份极为敏感特殊。
塔米萨王国各地的领主本就是相互制衡的存在，明面上虽互不侵犯，但背地里大多都在觑觎并企图吞并对方的领地，而他们最想吞并的一座城，便是隶属于米契尔家族管辖之下的托特尼斯。
托特尼斯在凯瑟父亲的管制下，安定富足，接袂成帷，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宝地。
自从凯瑟父亲远征后，托特尼斯的管辖权就暂交给了凯瑟，但凯瑟毕竟年少，徒有空名，并无实权。
于是，暗地里不少势力也开始蠢蠢欲动。
只不过碍于米契尔是塔米萨王国唯一的征战家族，而凯瑟又是既定的下一任托特尼斯领主。
即便凯瑟无实权，但只要他还待在托特尼斯，那些人多少也会顾及这一层面，不会轻举妄动，可一旦他离开，托特尼斯便会沦为无主之城，顷刻间便会被攻占。
听到这里，江凌墨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他俩同岁，凯瑟身上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的枷锁，连出个城都得以这种方式掩人耳目，像极了一只圈养在高墙后的金丝雀，毫无自由可言。
范伦斯淡然道：“练剑百次，也不抵实战一次收获的多，你俩都给我认真点，咱们可不是出来玩的。”
说着，他扫了眼江凌墨的后背，打趣道：“可以啊臭小子，怪讨人喜欢的。”
“我原是拒了的，只是穆修老师执意要赠，再加上—”江凌墨有些不好意思道，“正好我也缺个佩剑带。”
范伦斯笑了：“于是你就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江凌墨面色微红，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凯瑟突然说道：“要下雨了。”
江凌墨抬眸望去，只见空中乌云密布，雨还未下，闪电便破云而出，划出道道刺目光亮，只一瞬又迅速暗了下来。
此时，他们正位于距离托特尼斯不远处的一座深山上，树木被冷风刮的沙沙作响，整座山显得异常阴森。
江凌墨抬手擦拭着额头的汗液，只觉得此刻闷热异常。
“师父，我们要不先......”
话还没说完，雷声轰鸣响起，暴雨骤落。
江凌墨愣了下，看向同样愣在原地被雨淋透的范伦斯。
范伦斯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感叹道：“今日不宜出门啊。”
“......师父，咱们还是先避雨吧。”江凌墨指着不远处的山洞说道，“那小子趁我们不注意，早就躲进去了。”
范伦斯闻言望去，只见山洞里传来忽明忽暗的火光，好笑道：“这小子速度够快啊！”
说完，他拽着江凌墨朝山洞奔去。
山洞内，三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气氛一瞬间尴尬到了极点。
凯瑟轻咳一声，率先开了口：“要不，先将衣服换下，烘烤一阵？”
“怎么？你带换洗衣裳了？”江凌墨嘲道，“还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凯瑟冷哼道：“我多次提醒，你们都未曾理会，索性我就先过来生了火。”
“你什么时候......”江凌墨顿了下，仔细回想着。
进山后，凯瑟好像确实有意无意的提过几次，只不过当时他忙着听范伦斯说话，并未理会，而范伦斯来了话头，也没太注意听。
范伦斯哈哈大笑道：“那确实怪不得你，不愧是火属，就是方便。”
江凌墨脱下身上的长衣摊在火堆旁，闷声道：“还凑合，勉强算实用。”
凯瑟眉头微挑：“即便勉强，也好过没有。”
江凌墨白了他一眼，默默翻烤着地上的衣裳。
凯瑟问道：“眼罩不取？”
“不取。”江凌墨头也不抬地说道，“捂一会儿就干了。”
凯瑟有些疑惑：“是伤得很重，无法见人还是？”
“没伤，但—”江凌墨抬手抚上右眼，“确实无法见人。”
凯瑟怔了下，没再多问，侧头看着洞外淅淅沥沥的雨水发呆。
范伦斯叹道：“捂着不难受？”
江凌墨沉默一秒：“还好。”
见江凌墨不愿取，范伦斯也不再多说，只让他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晾晒在一侧。
江凌墨点头应下，脱下衣裳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火堆，轻声问道：“师父，如果我初觉了，会激活出什么类型的属性？”
范伦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每个人的魂体都不尽相同，能激活出的属性也不一样，即便是我，也无法预测出你的精魄属性。”
江凌墨“哦”了一声，神情有些失落。
范伦斯问道：“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初觉的条件吗？”
“记得。”
范伦斯又问：“若你符合第一种，你当如何？”
江凌墨道：“自然是好生修炼，为己所用。”
“其实若非必须，我倒不希望你激活出属性。”范伦斯敛眸道，“你现在尚且还有选择的余地，一旦激活，你就不得不走上弑魂这条路。”
江凌墨坦然道：“可是师父，即便没有精魄力，我也还是会选择这条路。”
范伦斯张了张嘴，似是不知该如何开口，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凌墨有些不解：“师父，您不是一直都在让我尝试激活吗？怎么现在又......”
凯瑟出声道：“因为比起赐福，精魄力更像是一种诅咒，无论何种条件的初觉，都不可逆。”
江凌墨眼底的疑惑更甚：“诅咒？”
“绝大部分人都非自愿初觉。”凯瑟顿了下，“毕竟一旦激活出属性，皇族便会将其登记在册，进行监察管理，若有需要，第一个前往抵抗魂体的便是拥有精魄力的人。”
江凌墨瞳孔微张，顿时明白了。
魂的起因尚不明确，魂以上还有很多未知的魂体，而它们的力量也是未知，仅靠人类是无法抵抗的。
一旦魂开始肆虐，拥有精魄属性的人们就不得不前往弑魂，不计生死。
江凌墨回想起，那日他和凯瑟对战穆修时的场景。
他奋力挥剑进攻，而凯瑟却只需将精魄力凝聚在剑刃上就能挥出威力无穷的火刃，甚至还能操控火灵......
“诅咒吗？”江凌墨低喃了一句，“我倒没那么在乎。”
范伦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但无论你能否激活，有些事，你都需提前知晓。”
江凌墨问道：“您指的是精魄力的临界限制？”
“不错，精魄力的使用是有临界上限的，若到了临界点还强行使用，必会遭到反噬。”
范伦斯转眸看向火堆，忽明忽暗的火光笼罩在他冷峻的脸上，增添了一丝阴鸷。
江凌墨沉默片刻，问道：“反噬后会如何？像魂化那样转化为魂吗？”
“不，反噬与魂化不同，魂化是夺舍，而反噬是吞噬。”范伦斯顿了顿，“魂化会泯灭你所有的人性与情感，变成无意识，只能依靠本能驱使肢体行动的产物，而反噬会无限扩大你心底的黑暗面，成为似人非人的存在。”
江凌墨怔住了：“所以无论魂化还是反噬，最终的下场都是......”
“弑杀。”范伦斯的声音极为平淡，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江凌墨瞳孔一颤，久久没有出声。
“放心吧，只要控制得当，不会走到那一步的。”范伦斯打趣道，“若是你们反噬了，我挥刀利落点，一点都不疼。”
江凌墨定了定神，嗤笑道：“我倒是无所谓，毕竟我没有精魄力，倒是某些人—”
说着，江凌墨意味深长地看着凯瑟笑了笑。
“要小心了。”
凯瑟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劳江少爷挂心。”
“臭小子，比起他，你才是那个最容易反噬的。”范伦斯神色凝重地指了指他的右眼，“如有异常，立即告知于我，别硬扛。”
江凌墨敛起笑意，认真点头。
凯瑟狐疑地盯着他的右眼看了半晌。
江凌墨被看的有些不自在，偏开了头。
“师父，精魄属性有哪些？”
“问这个干嘛？”范伦斯淡淡瞥了他一眼，“你现在又没有精魄力。”
江凌墨嘴角一抽：“我提前了解下不行吗？”
“行行行，趁还在下雨，跟你唠会儿。”范伦斯盘腿坐在两人面前，“精魄力根据每个人魂体的不同可分为，气、火、水、冰、土、风、光、暗、金、木，十个属性，像老头子的风缚便是由风属延展而来。”
江凌墨好奇问道：“罗德爷爷只有这一招式？”
“是，也不全是。”范伦斯顿了下，“天赋各不相同，能借助属性延展出不同招式的人是极少数，换句话说，并不是所有激活出精魄属性的人都能完美掌控属性并加之运用。”
江凌墨好奇问道：“那穆修老师呢？他是什么属性？”
“穆修原属性为气，不过他是越过本体属性延展出了空属。”范伦斯感叹道，“他也是目前唯一一个拥有空属的人。”
江凌墨震惊道：“还可以自主延展属性？”
“不错，就像冰属，若使用者天赋够高，便可扩展出二类属性，也就是水。”
凯瑟低声问道：“那火属呢？”
“火属是所有属性中最为特殊的一种，这类属性并不能延展出其他附加属性，不过—”范伦斯笑了笑，“却可以与其他本体属性结合使用。”
说着，他抽出匕首在地上简略的刻了一个火和气的标识。
“假使臭小子为气属，你为火属，那么你们二人便可将自身的属性进行融合开创出一个新的招式。”
凯瑟点头：“我明白了。”
范伦斯侧头看了眼洞外：“今日暂且在此休整，明早天一亮，我们便出发。”
说完，他俯身侧躺而下，没再理会身后的两人。
凯瑟偏头朝江凌墨示意着，江凌墨了然起身走到一旁。
凯瑟轻咳一声：“弑魂，你有把握吗？”
“若是魂，尚能应付，可若是......”江凌墨暗了暗眸，“裂魂狼一类的魂体，那便不好说。”
凯瑟疑惑道：“为何不好说？”
“那种怪物，不是现在的你我能够抗衡的。”江凌墨顿了下，“放心吧，裂魂狼没那么容易遇到的。”
凯瑟盯了江凌墨半晌，还是问出了心里的疑惑：“你的眼睛......”
江凌墨犹豫片刻，缓缓摘下眼罩，露出了那只蓝色异瞳。
凯瑟瞳孔猛地一缩，怔怔地看着江凌墨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
江凌墨自嘲地笑了笑，重新将眼罩戴好，沉默转身。
就在这时，凯瑟忽然出声道：“你的眼睛，很特别。”
江凌墨脚步一顿，有些意外地转过头。
“你......”
“不过就是先天蓝瞳，有何不能见人？”凯瑟不以为然道，“我也是蓝瞳。”
江凌墨愣了下，轻笑道：“不一样的。”
凯瑟轻哼一声，转身寻了个略微舒适的角落，侧身阖眸而憩。
江凌墨背靠在洞壁上缓缓坐下，垂眸看着地面，低喃道：“特别吗......”
他忽然想起，曾经也有人这般说过，只是那人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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