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假期间，难得收到不错的消息。
朱纱丸在我的远程辅导下，成绩提高了不少，终于获批参加暑期比赛的资格。
看她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我也不煞风景地提醒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她，反正矢琶羽会帮忙吧。
当然不是打白工，以了解教学进度为理由，我顺利得到了她们的特制教材。
那些课本被编纂得充满个人风格。话说为什么化学书封面会印着蛇，不要把个人爱好带到教学上来啊。
好在内容没有超出我的知识范畴，要是在辅导别人时自己先露了怯，未免太过丢人。
据说，成绩不合格的学生必须接受相当可怕的课后补习，联想到视频中追着学生体罚的恐怖教师，幸好我这辈子都没机会亲身体验…
2
另一个好消息，是梦中的隐带给我的。
“鸣柱大人在任务中遭遇了上弦之贰，身受重伤。”
我挑起眉毛，努力做出关切的样子，语带惋惜：“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
真可惜，居然没有死透。
“怎么会、就连最强的柱都……”
他喃喃自语，声音透着浓厚的不安与恐惧。我正欣喜于转生者得到了报应，没法共情你真是抱歉。
某种程度上说，那个被称作上弦之贰的鬼，还算对我有恩呢。
他看了我一眼，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连忙收敛翘起的嘴角，正襟危坐：“既然他生命垂危，于情于理，我都该去探望一番。”
他似乎很想答应下来，但随即又被犹豫取代。也许是因为我并非鬼杀队的正式成员，让他无法做出决定。
“我也不为难你了，”于是我通情达理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想要给我机会吗？那么至少请告诉我，前任鸣柱大人现居在何处。”
3
告别的时候，他却突然疑惑地问我：“请问您是哪位？”
果然如此。还好已经问出了想要的信息。
想必转生者已经彻底离开，我也可以安心踏上旅程。
和当初一样，转生者死后，世界会恢复成原定的轨迹。不该死的人复活且失去记忆，本该死去的人则消失在人间。
身上这几个月来的伤痕，也被尽数抹去，虽然锻炼的成果也没了，但还可以再练嘛。
对茫然呆在原地的隐并不留恋，我和来时一样两手空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4
意识回归现实，我第一时间想把喜讯分享给互助群的成员。
每份胜利都能给陷入泥沼的她们带来一点希望。我如今已经脱离了困境，不能再继续占用资源，就当作告别礼物吧。
然而，点进群聊，不断刷新出的消息却是一句句令人不安的询问。
[美知子已经消失三天了，有人有消息吗？]
[她所有社交平台都停止更新了，电话也打不通…]
[要不要报警？我有点害怕]
美知子小姐是这个群组的元老级人物，也是最先摆脱施暴者的人。她不提倡以暴力对抗，也曾询问过我是否需要法律援助，这样善良且负责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失去联系。
必须做出最坏的打算。
对了，她以前模糊地提过居住的街区，好像离我也不远…
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出了门。
也许是因为在这样值得高兴的日子里，我一点也不想听到令人悲伤的消息。
5
七月热得惊人，我后悔没带伞出来，几乎产生了要被太阳烧成灰般的错觉。
在这片陌生的住宅区里，我挨家挨户地核对门牌上的姓氏。
汗水很快浸透了全身，如果被矢琶羽看到，他肯定会嫌恶地离我三丈远。
「藤原」是她离婚后改回的旧姓，虽然是一条线索，但这个姓氏比想象中更为常见，我连续敲开四五家的门，都只得到失望的结果。
把贴在脸颊上湿漉漉的鬓发别到耳后，我焦躁地再次按下门铃。
门被拉开一条小缝，一个眼底青黑，浑身散发酒气的男人在门后上下扫视着我，他骂了一句脏话，大声啐道：“哪来的小鬼，滚开！”
真可疑。
模仿某个小学生的语气，我天真地问道：“呐呐，这里原来不是住着一个大姐姐吗？”
他果然露出心虚的表情，强作凶狠道：“我家哪来的女人，你找错地方了！”
“这样啊，”我点头，“谢谢你…这个蠢货。”
不再犹豫，趁他松懈的瞬间，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在门上。
“啊！”
男人大叫一声，被门拍得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我迅速挤进门内，看见房子内本该温馨的布置被搞得一团糟，找对地方了。
“美知子小姐！”
我高喊她的名字，穿过凌乱的客厅，一个个打开房门。
在卫生间里，我看到了倒在浴缸里的女人。她昏迷不醒，被胶带封住了嘴，双手双脚被电线紧紧捆缚着，胸膛微弱的起伏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臭小鬼，你找死！”
男人怒吼着冲了过来。
“我已经报警了！”
亮出手机上的通话界面，反而让这个男人更加愤怒。
“这是老子的家务事，你们管得着吗！”
6
问询室，我僵硬地窝在椅子里，有警员想要帮忙处理手上的伤口。
为了防止小学生暴打成年男性的消息过于惊世骇俗，我收敛了几分力道。然而那个男人太过没用，几拳下去就痛哭流涕，被抓的时候不仅叫嚣着要验伤，还要告我私闯民宅。
警员仔细地给我擦伤的指关节贴上创可贴，过了一会儿，她语气温和地安抚我：“没事的，我们已经通知了你的家属，你还需要什么吗？”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用来向福利院的人解释…
美知子小姐被救护车接走，幸好没有生命危险。我就惨了，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互助群的存在，我顾左右而言他，头一回如此感谢未成年的身份。
做笔录必须要有监护人在场，不知道来的是哪一个，但愿我可以糊弄过去。
等了几分钟，突然有人来通知我：“你可以走了。”
诶，这么快？
不对，该有的流程呢，就这样把我放了？
带着满心疑惑，我走出房间。然而，站在外面等我的人，并非福利院里任何一位工作人员，而是一位身材矮小，拄着拐杖的老头子。
他一看见我，脸上便露出相当灿烂的笑容，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去了一段记忆。
我，认识他吗。
莫非是院长的新老伴…？那也解释不了为什么是他来接我。
我一边努力回忆，一边跟着他走出警局。来到一处空地上，老头子忽然拍着我的肩膀，中气十足地说道：“狯岳，你做得不错！”
“啊…谢谢？”
这老人家好大的力气，肩膀被拍得好痛。
知道我的名字，一定是院里的人吧，可我还是想不起…等等，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吗？
他见我愣在原地，动作无比自然地朝我伸出手，我也不知自己搭错了哪根筋，鬼使神差地低下头，任由他抚上头顶。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那只温暖粗糙的手掌，带着一种奇异的熟稔，我竟生不起逃跑的冲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个、请问您是…？”
在我疑惑的注视下，老头子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就在我疑心自己是否说错话的时候，他露出窘迫的神情。
“抱歉，老夫名为桑岛慈悟郎，你想跟老夫走吗？”
…都跟到这了才说这句话，是不是太迟了？
7
原来那句话的意思，是想要收养我。
我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能被看上，被这超乎寻常的发展裹挟。也许是这几天运气太好让我得意忘形，又或是老头子的眼神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突然间，我整个人已经站在了陌生的房子中央。
“打扰了…”
“不必客气，从此以后老夫就是你的家人，对了，你的房间在那边。”
“是！桑岛先生。”
因为说敬语被老头子怒目圆睁，一个手刀毫不留情地劈在脑门上。
刚进家门就露出真面目？！为什么要打我啊！
被迫改口叫他爷爷，他才满意地放我离开。我梦游一般走进据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房间，洗了澡，拉开衣柜，后知后觉地感到哪里不对劲。
如果说是早有准备，这准备未免太充分了。
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挂了一排睡衣，诡异的不只是它们都是同样蓝底白色三角印花，还有从大小看明显是各个年龄段都准备了。
从中拎出一件婴儿款式，我惊恐地陷入沉思。
这已经不是蓄谋已久能够解释的情况。
对了，桑岛先生之前好像随口提过，他有个孙子来着。
仔细一想，这个家里找不出一张放在明面上的合照，桑岛先生也没提孙子具体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是桑岛先生思念成疾，精神错乱到把我认成他的孙子了？
“狯岳，房间还满意吗？”
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慌乱地大声回复。
“很满意，谢谢您！桑…爷，先生。”
那个称呼，实在说不出口，尤其是在自己可能占了老人家便宜的情况下。
没有别的衣服可穿，我只好换上蓝色的睡衣，在翻找适合自己年龄段的衣服过程中，注意到连成年后尺码都有，又是一阵毛骨悚然。
…算了，既然木已成舟，我就陪他扮演一下乖巧的孙子吧。
我主动提出帮忙，有几个月的仆从工作经历，自己在家务方面还挺擅长的。
桑岛先生感动得热泪盈眶，接下来的时间里，简直像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无论做什么，桑岛先生都会大声表扬我，仿佛我是个刚复建的残疾人似的。
果然还是好吓人，我究竟做了什么，才会受到这样的对待。
8
傍晚，桑岛先生说要给我露一手后走进了厨房，我正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是我误会了吗，那个孙子真的存在？
我被迫紧张起来，突然让我和陌生人成为家庭成员什么的…就算他们适应良好，我也觉得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入侵者，甚至早晚有一天会被赶出去吧。
换位思考的话，如果我家里突然多出一个陌生人，还自称是新的家庭成员，一定会气得要死。
“我回来了，爷爷！”
下意识回头望去，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玄关，只露出一头凌乱得像拖把的金发。
外国人？
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接着，我和他对视上了，某种无形的气场，让我后颈泛起一阵凉意。这家伙的眼睛没有高光，莫名给人压迫感。
想起来了…是幼稚园里的那个。想要在这里杀了我吗，开什么玩笑，被收养后遇见的第一个人是仇人，这个概率也太离谱了吧！
只见他微微张嘴，低声念了一遍我的名字。
“狯岳…”
我提高警惕，已经做好了迎接怒火的准备，然而，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虽然也大差不差。
他像闪电一般，猛地窜了过来，在我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头撞进我的怀里。
“等…！”腹部遭到重击，我眼冒金星，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了。
他双臂死死环住我的腰，力道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早饭从胃里挤出来。我挣扎着想把他推开，感觉到胸前的布料传来温热的濡湿，让我迟疑地停下动作。
…哭了？
怎么回事，我干了什么吗？不对，是这家伙搞什么啊！
“对不起…”
他把脸埋在我胸口，哽咽着道歉。
“哈？你在说什么呢。”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和爷爷…”
他断断续续地哭诉，似乎把眼泪鼻涕都擦到了我的新衣服上，我全靠惊人的意志力，以及不想得罪桑岛先生家人的礼节，才没一拳打上去。
“你经历了不好的事情、我却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对不起…！”
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完全听不懂。
“你冷静一点…什么不好的事情，我这不是完全没事吗，放开我！”
“有事啊！”他猛地抬起脸，紧盯着我的眼睛，“狯岳的声音！变得和以前一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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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收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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