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前任鸣柱时，真是把我吓了一跳。
拄着拐杖，身材矮小的老头。
桑岛先生，怎么是你啊！
果不其然，能够听清他的名字。在对方报上姓名的同时，笼罩在他面部的雾气也跟着消散，露出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熟悉，是因为几个小时前刚与其道过晚安。陌生则是梦中他的表情不似现实里那样温和慈祥，他眼神犀利，左眼下方还有一道疤痕。
完全是一副凶恶老头的模样。
还有就是，现实的桑岛先生，把腿部的情况隐藏在裤管下面，直到见到梦中的桑岛师父毫无保留地把那条木腿暴露在外，我才明白他的其中一条腿竟是义肢。
因为桑岛先生行走起来太健步如飞，我丝毫没有怀疑过。
一条腿是义肢，长相凶恶的老头子。
就是桑岛先生本人。
他确确实实寻找了我数年，想把我纳入他的羽翼下，也侧面印证了我的隐匿能力还算不错，能在一个地方躲那么久。可如果能早点被他找到…
忍不住想象那种可能性。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脸上想必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就连刚收下我做徒弟的桑岛师父，都忍不住询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立刻低头，将满腹翻涌的思绪压下，用敬仰混杂着惶恐的语气回应：“抱歉，师父。只是一想到能被当过「柱」的您亲自指导，我就激动得难以言表。”
2
因为我坦言此前练习过一段时间的剑术，桑岛师父想要检验我的基本功。
过去几个月来，我为了成功使出霹雳一闪，从各路途径学习了相当多的剑术知识。排除掉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我最终摸索出来的，是杂糅了各种流派，在现实也有一定杀伤力的战斗技巧。
抱着想要在师父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心思，我收敛心神，将那些招式一一施展。
然而，桑岛师父只是沉默地看着，眉头紧锁。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提起木刀对我说道：“狯岳，停下，你来与老夫过过招。”
“是，师父。”
感到一丝不妙，我仍依言上前，摆出迎战的姿态。
师父很强，强得离谱，明明是如此矮小的老头子。我能感觉得到，只要他想，就可以瞬间将我击败。
但他仅仅挥舞木刀，轻描淡写地格挡住我的每一次进攻，与其说是对战，更像在引导我对他使出所有招式。几回合下来，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师父突然停下动作，将刀尖抵在地上，对我露出无比严肃的表情。
“狯岳，老夫不管你这身技法是从何处习来，从今天起，你要把它们全部忘记！”
“诶，可是…”
下意识想要反驳，但一想到对方的身份，我强行改口，虚心向他求教理由。
“听着，取人性命的技巧，和斩杀鬼的剑术，是截然不同的两样东西。你若是继续使用杀人技，只会在真正的恶鬼面前破绽百出！”
3
接下来，师父没有再让我碰刀，也毫无传授呼吸法的意思。
他不知想了什么，让我发誓不能把剑对准人类。我恭敬地应下，心底却不以为然。
在我眼里，恶人与恶鬼，并没有什么本质差别。
鬼吃人固然残忍，人在折磨同类方面更是花样百出。
我只能保证自己不会主动对别人出手，但若是为了自保，谁还管用的是怎样的手段。
我按捺住内心的焦躁，心知师父大概率是在考察我的性格，于是沉下心来，按部就班地打磨体魄。
或许是对现实中的桑岛先生怀有一丝微妙的愧疚，再加上看到梦中的师父身有残疾，却还要操持诸多杂务，总有种虐待老人的感觉。
在训练之余，我主动包揽了大部分家务。
师父对此并未多言，我便当作默许。不过，他除了在品尝过我的厨艺后满意地点评过几次，其余时间并没有做出夸奖我的举动，也许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这点，也和桑岛先生很不一样。
本就该如此，想要得到认可，怎么可能那么轻松。
4
师父所居住的山上，种满了桃树。现在正好是桃子成熟的季节，漫山遍野都是粉白色的果实，沉甸甸挂在枝头。
常年居住在城市，梦中也一直待在穷乡僻壤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
师父看我好奇，让我可以随意采摘，不管吃多少都行。
我从树上摘下一颗快要熟过头的桃子，轻轻咬了一口。
好甜。
师父一直盯着我的表情，见状难得露出顽皮的笑意。
“狯岳啊，你喜欢桃子吗？”
“…还可以吧。”
并不讨厌。而且除了长寿的寓意之外，据说还可以带来好运，自从把网名改成桃子，不论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的运气确实好了不少。
也许师父并不明白我表达的不是对水果的喜爱，而是某种迷信。他教授了我许多照料果树的技巧，我一一记下，心想现实里的桑岛先生该不会也有一片果园。
之后，帮忙把桃子采摘、装筐，一部分背到山下售卖，还有一些则是送给师父的故交。
即便如此，剩余的桃子依旧数量可观，若不及时处理，恐怕只能任其腐烂。
我总算意识到了，师父那时候笑脸下的险恶。
他毫不留情地在我的训练计划里加上「吃桃子」这一事项，一日三餐应有尽有，数量却一点也不见少。
虽然不讨厌，但也没有喜爱到能把桃子当饭吃的程度。
吃到最后，我已经开始两眼发直。等回到现实的时候，一定要学几道以桃子为材料的食谱，至少换个花样吧，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看到桃子就想吐。
直到梦醒，鼻尖仿佛还萦绕着桃子的气味。
总算解脱了。
5
我错了。
现实中同样正值盛夏，是桃子上市的季节。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被送到了桑岛家，签收人写的是我。
盒中是著名的高级水果，一种很昂贵的白桃，里面还附上一张手写卡片。美知子小姐用娟秀的字迹，向我表达了诚挚的感谢，并祝我一切安好。
美知子小姐还在医院里，不能亲自前来，这点我倒是颇为庆幸。
我与她仅仅是见过一面的网友，还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清楚自己并非乐于助人的好人，救人也不过是自我满足。真让我和她面对面的话，我的本来面目一定会让她失望的。
我妻善逸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指着手写卡片大呼小叫：“这个字，是女孩子写的吗？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字那么漂亮的女孩子，还被送了礼物？！”
这个咋咋呼呼的家伙，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看来是桑岛先生，为了保护我和美知子小姐的**，连自己的孙子都一并隐瞒了。
桑岛先生真是个善良的人，更显得我过去对他的揣测，是毫无根据的恶意。
我自然更不会向他透露详情。
“与你无关。”我冷淡地说，拿起礼盒和卡片，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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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桃子（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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