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是这样,顾安叹了口气,当着孩子的面,她不知该如何评价李朗明。
但从这对龙凤胎口中,顾安好像捕捉到了模糊的一点,或许从开始,她便认错了人。
“明仪可以上前一步吗?”
顾安想验证自己的猜测是否准确,果然,站出来的是那位束着发,被她当做云知礼的男孩。
一旁的小焰瞪大眼,脑袋来回地在姐弟俩之间摆动。
云知礼抢先开口解释:“今越哥哥,我们不是有意要瞒你的,还有小焰,对不起!”
明仪紧接着也道起歉,语气十分沮丧:“一切都怪我,是我太懦弱,知礼是为了保护我……”
天阳教将他们拐来,原是准备将男娃送去做药材,另一个调教成诱饵,放到外头拐回更多的孩子。
云明仪不愿,每每都是挨了一顿打后被扔回囚室里,知礼眼瞧着姐姐越发虚弱,他着急得不行,便再次提出二人互换身份。
他原想自己在囚室中也就是被关着,吃饭喝汤再加睡觉,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所以明仪待在这或许会稍微安全点。
于是当知礼成为明仪出现在教徒眼中时,那些人见怪不怪,还以为是这小姑娘被打怕后变听话了。
云知礼谈起此事,又开始手足无措:“他们说若我不配合,直接就地处决,回去再对明仪动手……为了活着,我、我不得不从,但要有任务外出时,我也会趁他们不注意尽量提醒那些孩子,我……”
“我明白。”顾安怕他深陷进自责的漩涡中,忙安慰道,“有罪的的从来就是那些坏人,相反知礼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懂得保护自己。”
云明仪跟着轻拍她弟弟的背,见知礼这般难过,她沉默片刻后也自怨自艾起来:“是我的错,这些本不该让你承受,你是为了保护我,是我太没用,若是当初在学府我没让你陪我回家,大概就不会撞上这些倒霉事了,又或许我是男孩,就能更加强大,可我是个姑娘,我……”
顾安听到一半再次喊停,她认为云明仪很有可能从过往的经历中得到了错误的认知,神情严肃地纠正道:“明仪,强大与否和性别无关!”
见三小孩表情茫然,她挺直背,端坐着面向云明仪,语气郑重:“无论男女,没有好坏之分,有时候可能因时代变化,某些人会对其中一个性别产生偏爱,社会也为其提供了便利,但反过来看,另一方依旧可以走自己的路成就自己,又或利用此点,助自己快速成长。”
“就像这样。”顾安说着抬手覆住云明仪的掌心,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
明仪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柔软,她的脑袋当即“嗡”的一声响,一片空白。她不由自主地瞪大眼,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自打她来到此地后从未如此生动过。
她结结巴巴地“我……你……”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双眼渐渐泛红,猛地冲进顾安怀里,用力抱住了顾安。
“要想强大,起码内心要先坚强。”顾安笑着摸了摸她的长发,转而看向同样呆愣的小焰和知礼,“抱歉,我也瞒了你们,以后就喊姐姐吧,不过外人面前暂时还维持原样。”
直到要走时,那俩男孩还久久回不过神来,顾安先弹了弹小厌的额头,刻意用轻松的语气告诉他们:“明天会发生一些事,如果可以也尽量告诉其他孩子,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躲在角落,不要怕。”
明仪他们乖乖点头,因为还沉浸在震惊中,反倒冲刷了一点他们对未知的恐惧。三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安身后,回了第三层。
翌日一大早,赵平果然来提人:“今天你跟着送'药材'。”
顾安正要回他一声哦,就听这人又抛出经典语句:“路上老实点。”赵平一说完立马目不斜视往前走,像是连个眼神都不屑留给顾安。
五辆马车从山洞秘密出发,顾安被安排押送中间那辆。她悄悄掀开油布一角,看到了三个缩在角落的孩子,手脚被绑,嘴里塞着布团,眼中写满惊恐与无助。
车队行至半路,前方树林突然惊起一群飞鸟。赵平警觉地抬手示意停车,就在这时,一支响箭破空而来,正中领头马车的马匹。
“有埋伏!”赵平大吼。
数十名衙役从两侧树林冲出,为首的正是陈宗正:“奉兵马监督孙大人令,查缉拐卖人口要犯!”
混战中,顾安趁机割断捆住孩子们的绳索,她在第二辆马车上还发现了熟悉的面孔。
云知礼激动地跳下车,称自己这次是主动替了另一个孩子来的。
他兴奋喊着:“我也想能帮到你!”
顾安当即应了声好:“你在我就放心了,现在交给你个最大的任务,赶快领着其余孩子往东跑,那有人接应!”
话音方落,就在她转身时,正对上赵平猩红的眼睛。
“果然是你!”赵平的刀劈头砍下。
顾安侧身闪避,袖中短刀出鞘。
赵平的刀法狠辣刁钻,顾安的肩头在两人缠斗中很快便见了红。
随后又涌上两名车队随行的护卫,提刀企图追赶云知礼他们,顾安见状赶紧飞扑拦截,因此也被赵平看出了破绽,腰侧又中他一刀。
这刀极深,鲜血瞬间浸透半边衣裳,滴滴答答流到了地上。
明明已经得手,赵平却忽地改了招式,杀气锐减,嘴里喃喃道:“看来……你真可能是李四采的师弟……”
他摇头哈了一声,笑顾安蠢笨:“没想到他的师弟,还是个这么心善的主。”
赵平在三招之内便看出顾安的问题所在,虽手握利器,却拿刀背对人。
一个不敢见血的主,怕是还没走出温室,便先在家门口嗝屁了。
受了重伤,还企图敲晕要杀你的敌人,真是搞笑至极!赵平没忍住大笑出声,趁顾安不备迅速站到她右侧。
顾安惊疑地瞥向赵平,同时弯腰想要后撤,可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人狠狠往前一推,短刃直直地扎进其中一个护卫心口。
倒霉的护卫手捂着刀柄,踉跄倒地的那一刻,眼中全是震惊与不解。
一如顾安,腰还弯在半空中,呆愣地扭动僵硬的脖子,用陌生的目光重新审视赵平。
可她却再次对上了一抹刺眼的银光,大刀毫不留情朝她头顶落下。
危急时刻,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正中赵平右臂。
“安安小心!”倏地,空中响起一声熟悉的呼唤。
顾安看见阮秀带着十余名镖师赶来助阵,而她身侧的赵平已经火速折断箭尾,翻身上马。
有了援兵,战局很快扭转。
阮秀一脸担忧地飞奔到顾安身旁,见她还盯着赵平逃离的方向出神,心里瞬间火大。
可责备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对上痛得龇牙咧嘴的顾安,阮秀瞬间偃旗息鼓,赶紧先为她止血,做了个简单包扎。
姓赵的大概率是回天阳教了,顾安垂眸猜测他们应该很快就又要对上。
陈宗正喘着气跑来,刚要说话,顾安忙问:“陈大人,天阳教那边……“
“孙监已亲率精兵前往。”陈宗正低声道,“但因马上魁还未招供,去洞中的路线图还是原来那版,一些关键地点不够明确,我们需要向导。”
顾安抹了把手上的血:“我来带路。”
“不过在此之前……”她勾唇面向阮秀,冲人安抚地笑了笑才问,“师父,消息散出去了吗?”
阮秀点头:“按你说的,派人往集市上散了天阳教拐卖孩童、用活人炼丹的事,还另外编了快嘴歌,让乞讨的和一些走南闯北的人帮忙传唱……”
言至此处,她贴近顾安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清州州长收受贿赂的证据也已经贴满了衙门照壁。”
而就在二人谈话之际,远山深处藏着的巨型转轮被人缓缓移动。
七个身披暗红色斗篷的人影从阴影处走出,他们推搡着两个约莫**岁的孩子来到转台前。
其中一位孩子穿着雪白麻衣,另一位穿着漆黑布衫,脸色同样惨白,嘴巴被布条勒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当身穿雪白麻衣的孩子将右脚踩上转台的刹那,一股钻心的灼痛如同烧红的针,猛地扎进他脚心。
“嘶”地一声,他迅速条件反射抽回脚,可扭头对上身侧像要吃人的一双双眼睛,男孩吓到浑身发抖,湿意也从下身渐渐漫开,在地上画出一个小圈。
“还不快重新去找个干净的来。”一身黑衣长袍的老者居高临下地站在二楼露台上,看着底下的一切。
他捏起两根手指,抬头装模作样地看向完全瞧不见天的山顶,接连啧啧催促道:“时辰快到了!”
一层左半边的小型会厅内,聚着九个至少喝了半年以上补药的男孩。
两名教徒听到上面的指示,齐齐后转走到会厅的门边。
孩子们看着地上又重新冒出两条长长的怪物影子,纷纷抱住头,尽可能地将自己缩成最小。
怪物的眼睛落在了三十四号房的其中一个孩子,云明仪认出那孩子便是知礼第一次替她外出时带回来的人。
云明仪舔了舔起皮的唇瓣,闭眼往前挪了一步。
“就她了!”怪物的指尖改变方向,隔空顺势点了点这个主动冒头的“药材”。
三层其中一个跟着下来送“药材”的护卫见是被打过招呼的孩子被选中,遗憾地摇了摇头。
云明仪换上白色麻衣,与另一孩子一齐被粗暴地拎上转台,他们分别站到了太极图的两个眼位坑中。
云明仪死死咬着牙,努力忽视空气中滚动着的无形热浪。
当两个孩子站定,转台上所刻的太极图突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完整感,仿佛之前缺少的最后一环被补上了。
黑袍老者高声吟诵:“阴阳相济,水火既济……”
候在一层的斗篷人跟着举起手中熊熊燃烧的火把,绕着转台走圈。
角落里,赵平猫着腰,小心地地躲避众人视线,往上层移动。他抄了密道回到教中,而顾安正带队穿梭在她来时走过的那条狭窄山道上。
采兰侠赤脚下榻,躬身拾起地上的火烛。
“笃、笃笃!”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季弄廉。
采兰侠点好灯,转身退到季弄廉身后,指尖覆上他的太阳穴,轻柔地按压着。
季弄廉闭上眼,呼出一口浊气,将紧绷的下颌微微扬起,迎合着采兰侠的动作。
可当来人喊出官兵已杀到山口时,慌乱马上充斥季弄廉的大脑,他拂开采兰侠的手,着急地要将几份重要纸张烧毁,可末了想想还是活命重要,于是即刻命采兰侠收拾行李。
“四儿放心,你这样贴心可人,我到哪也不会舍下的~”
季弄廉承诺要带采兰一块离开,可扭头却见人还立在一动不动,他正要厉声催促,抬眼就见锋利的短刃正朝他袭来。
没想到李四还敢叛自己,盛怒之下,季弄廉难掩狂躁,他迅速咬破指尖,以血为引,挑起种进采兰侠体内的蛊虫。
短刃哐当掉落,随之砸在地上的还有采兰侠。
李四采痛苦地以头抢地,血一点点从他额角渗出,在他还妄图重新握住刀柄指向季弄廉时,腹中也已翻江倒海。
季弄廉大笑着看向如同一条长蛆不停抽搐蠕动的李四。
只要宿主的杀意不消,蛊虫将在人的全身游动,直至窜进其心口,将心脉彻底堵死。
采兰侠疼得浑身颤抖,哪怕玉石俱焚,他也绝不要让季弄廉逃脱,所以当口鼻都汩汩往外涌出鲜血时,李四采还是爬了起来,不要命似的准备生扑季弄廉。
虽然还是被拦了下来,赵平抱住采兰侠的腰将他按在地上。
“杀了他!”季弄廉见赵平回来了,更加自信,他嚣张地大喊,“给我狠狠宰了这背主的畜生!”
赵平笑声低沉,扒在采兰侠耳边止不住地乐:“我还以为我当年赌上至亲救回的一条命白瞎了。”
采兰侠倏地睁大眼,血堵住喉咙,叫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这些年,我为一己私欲做了很多错事……”赵四轻声念着,体内因蛊虫发作而爆发的痛让他也跟着颤抖。
明明浑身已经没有除了痛以外的其他感觉,可采兰侠却能清楚描绘出,在这位多年前断交的老兄弟再次出现时,自他眼角流下的那颗血泪滴在自己脸庞上,那腥热的触感……
赵平在笑自己:“不过还好,也算是救下个人来,也没什么好讲的,最后再发一次善心,因为我要去找我夫人了……”
念完最后一个字,他快速起身,七窍流血的同时,吊着口气向前跑,死死环住季弄廉一直往外冲,直至撞破室外廊前的护栏,随着碎石与断裂的木架一同坠落。
蛊母死翘翘,得不到安抚的子蛊亦自尽而亡,被下蛊的宿主终于在此刻得到了解脱。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狂拉进度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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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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