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还敢这么忤逆朕?!当初你舅舅联合马漳意图造朕的反,朕若不是看在他当年助朕登上皇位的份上,早该诛他九族了!你母妃又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朕许她死后回归本家,已是天恩!倘若你再敢替她求情,那就别怪朕不顾父子之情!!朕跟你保证,上官氏将再无一个后人!”
天子一怒,血流千里,伏尸又何止百万。
齐俊煦咬紧了牙关,他知道他父皇绝对做的到,也不是随口说说,只要是有关皇位和苏妃娘娘的事情,他父皇寸步都不会让的,齐俊煦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他舅舅和母妃偏偏触此逆鳞……
“求父皇开恩!”
齐俊煦最终还是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脑门都磕破了,把头低低地伏在地面上,一字一句道:“如果父皇怒气未消,非得找一个人出气的话,儿臣愿替舅舅和母妃承担一切罪责,求父皇开恩!求父皇开恩……”
“你……”
梁帝气血上涌,忍不住咳嗽两声。
一旁站着的李胜全简直心惊胆颤,在这个紧要关头替死去的丞相和贵妃求情,无异于自寻死路,平日看他挺聪明一个人,怎么今日就非得钻这个牛角尖犯糊涂呢!
他身形动了一动,心里虽然替他着急,却也没有半点办法,现在就看陛下能不能心软了。
“逆子!”梁帝指着齐俊煦怒骂一声:“你知不知道今天早上杨国老专门来找朕,说他家的小孙女倾心于你,求朕给你们赐婚!你难道不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闻言,齐俊煦顿了顿。
杨国老乃三朝元老,德高望重不说,他儿子还是京兆尹,上三品大员,手握京畿重兵,听闻他只有一个女儿,名唤凝雁,是他们杨家的掌上明珠,只不过她身体太过孱弱,在京城里是个出了名的药罐子,传闻谁要是娶了杨家的小孙女,意味着就可以得到他们杨家的鼎力支持,他母妃生前曾多次私下撮合此事,也召见过几次杨凝雁入宫,对她甚是满意……
他母妃刚刚去世,在外人眼里他已然是个没有任何靠山和支持的皇子,换作旁人肯定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可没想到杨凝雁却在这个时候愿意嫁他,甚至托他祖父来向梁帝请求赐婚,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们杨家站在了他那边,单是这份情谊,本就十分弥足珍贵了。
而梁帝要是真给他和杨凝雁赐婚,哪怕将来齐俊煦不能继承大统,至少也能让他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有一席立足之地了。
“父皇!儿臣不能娶她!”
“你这逆子!你真是要气死朕!”
齐俊煦额头上的一滴血珠顺着脸庞慢慢滑落下来,流经过眉心、鼻梁,形成一道鲜红的血迹,看上去煞是可怕。
“儿臣与杨小姐并无情义,不想因此耽误她,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可杨国老话语之间很是恳切,说他家的小孙女即使嫁你为侧王妃也是愿意的,此生除了你谁都不会嫁,你也知道,杨国老是我大梁的三朝元老,他提出这个请求,朕也不好回绝,便答应他了。况且,朕记得你母妃生前也在为你挑选王妃,看中的正是杨家小姐,你若想你母妃走得安稳,就不要在这跟朕胡搅蛮缠了,回去吧。”
齐俊煦见梁帝态度坚决,转身就要离开,于是连忙上手抓住他的靴子,说:“父皇!儿臣可以答应父皇,但请让儿臣替舅舅和母妃承担罪责,哪怕是死,或是被贬再无回京的可能!父皇!儿臣求您了……”
梁帝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而后轻轻呼出,似是无可奈何。
“煦儿,你是朕的儿子,朕又怎么可能会杀你、贬你。既然你愿意替罪臣罪妇承担,那好,你明日午时在太极殿前领三十杖刑,在你镇安王府闭门思过半年,没有朕的命令不得踏出王府半步,半年以后,朕会给你和杨家小姐赐婚。”
齐俊煦抿了抿嘴,松开梁帝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谢父皇。”
“李胜全,找人把二皇子送回府去。”
“是。”
……
第二天齐俊煦在太极殿前受了三十廷杖,刑罚过后,腰部以下堪称鲜血淋漓、皮开肉绽,人当场便昏了过去,今后还能不能走路都不好说。开玩笑,那可是廷杖!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连皮带肉撕下一大块来!
普通人几杖下来当即就能昏死过去!更别提三十杖了!那简直是能要人命的存在,大梁开朝以来就没听过有谁能撑下来的!
他还被梁帝幽禁在王府半年思过,此事一出,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他究竟犯了什么错,竟惹得梁帝至此。
只不过他和杨凝雁的婚事尚未公之于众,这件事只有几个人清楚,暂且瞒下也是为了杨小姐的声誉着想,齐俊煦受了杖刑,若是现在公布他的婚事,恐会让天下人以为他是因为拒婚杨小姐才惹怒的陛下,于杨凝雁的名声也不好听。
江伊脖子上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齐俊煦当初刺得不深,涂抹几天药膏便开始结痂了,好是好了,就是有点难看,天气渐渐缓和起来,换上轻薄的衣裳还是能一眼看见皙白的脖颈里有一道突兀显眼的印子,将来等痂脱落以后,恐怕是会留一道浅浅的伤疤,幸好多扑点脂粉堪堪可以遮掩一下。
从宫里回来以后,贺凛便将自己闷在书房里不肯见人,江伊知道他心里难过,虽然仇人已死,但他却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也许这种仇恨随着时间的流逝会逐渐淡忘,可是曾经的伤痛并不会因此抹去,毕竟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过的,他满身的伤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使贺凛是禹凌阁阁主,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厉角色,在外人眼里他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然而他的为人底色却还是善良,太过善良的人一旦没了仇视对象,往往会把这种恨转移到自己身上,通过惩罚他们自己,来找到活下去的支撑点。
江伊不希望、也不想看到贺凛陷入这种怪圈,他不该惩罚自己,相反,他应该好好爱护自己,哪怕这个世界上无人爱他护他,他也要好好珍视他自己。
这大概就是世人所说的爱人先爱已。
贺凛这个苦瓜,前半生过得够心酸苦涩的了,如今仇人已死,他更应该好好的活下去,生活在阳光底下!
当时在太极殿上齐俊煦劫持她的时候,江伊便看出来贺凛有意放他一马,不然凭着他多年杀伐的直觉,齐俊煦就是有八只手也不可能从他身边把人劫走。
贺凛这个人爱憎向来分明,他的报仇对象从来就只有上官青瑶一个,哪怕齐俊煦知道他母妃做的所有事情而选择了隐瞒,只要他从未主动下手害人,贺凛就决计不会把账算到他身上,不管他们是不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江伊端着一盘刚洗好的葡萄敲了瞧书房的门,听到里面的应承她方才推门进去。
抬头看到来的人是她,贺凛眸底泛起一层浅笑,打趣道:“你现在倒是跟我客气起来了,知道进来前先敲门,以前不都是直接推门而入的吗?”
江伊一把将水果盘重重放在他面前,双手抱臂挑了挑眉:“行啊,以后我再进你书房可不会敲门了!这可是你说的。”
贺凛无奈摇摇头:“是,我说的。”
他说着将桌面上的新作慢慢卷了起来,江伊注意到好像是他新画图,顿时起了好奇心,绕过桌子就要上手从他手里夺过来看看。
碰到的时候手指上还有些湿润的感觉,她不禁奇道:“你今天画的什么呀?神神秘秘的,这画还没干透呢,你就这么卷起来,不怕颜色晕染到一块吗?辛辛苦苦画出来的岂不是毁了啊?”
贺凛张了张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等他回答,那幅画被她先一步打开了。
江伊对准窗户的位置举高了一些,瞅了好半天才勉强辨认出来树下站着的人是个女人。
“诶,你不是向来只作山水画,不画人的吗?这上面的女人是谁啊?你什么时候接的稿,我怎么不知道?她给了多少定金?还是一百金吗?可以啊你!瞒着我偷偷摸摸干大事!”
贺凛:“……”
他这是情话讲给聋子听,媚眼抛给瞎子看,江伊完全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解风情的!
良久,贺凛才道:“我是只作山水图,但我此生也只为一人画像。”
“嗯?谁啊?”
江伊低头看看,还是没认出来上面的人是谁,问道:“你画的是你娘吗?啊,我是说苏妃娘娘。”
毕竟贺凛的亲娘走了好多年,他作画缅怀纪念也是有这个可能的。
贺凛吸了口气,将画从她手中夺下。
“好了,你别说话了,我真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江伊:“???”
说谁是鸭、牛呢?!他是鸡就很高尚吗?会弹琴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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