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种的分化期一般在3——7天结束,所以第五天早晨方乐施彻底清醒过来。
他头不晕了,身体里的那股燥热也得到了平息,只留下一些处于分化末期的余韵。
经过完全标记的青种对标记他们的玄种信息素接收良好,方乐施感受到空气里夫主残留的气味。
闻着闻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下了床,跑到卫生间抱住那个清隽的身影。
夫主身上的信息素明显要比空气里浓郁许多,方乐施仗着则效好说话,凑到人家肩颈处嗅来嗅去,无形的尾巴落在地上摇了摇。
“醒了?先洗漱吧。”
则效慢悠悠用毛巾擦拭掉手上的水滴,心定神闲地接受了小狗的飞扑,同时把牙刷塞进方乐施嘴巴里。
拍拍小狗手背让他放开自己,小狗虽然不想但还是听从了主人的指示。
“洗漱完下来吃早饭,记得戴上你的抑制项圈,我问过医侍了,你需要配戴到信息素稳定为止。”
说完,则效就阖上卫生间的门。
夫主又好温柔好温柔哦。
方乐施双手捂住脸,他从手指缝隙里偷窥到映在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耳根发红,心脏砰砰乱跳到发颤的程度。
他似乎比昨天要更喜欢夫主一点。
乖乖听话地套好项圈,出门后方乐施在楼梯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谢嗣寅?”因为心情很好,所以即使是不喜欢的人方乐施也热情地打上了招呼,“你这个点才起床吗?”
谢嗣寅遵守奴妻规矩在整个天玄族都是出了名的,方乐施以前不理解,甚至觉得谢嗣寅愚蠢,但现在嘛……如果说夫主喜欢的话,那他也可以象征性地遵守几条让夫主高兴。
等他说完,谢嗣寅才抬头瞥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一下子把方乐施定在原地。
平常他虽然跟谢嗣寅并不对付,谢嗣寅也不喜欢跟他相处,可是对方从来没有露出过跟今天一样的表情:颓丧阴沉的,好像他抢走了什么宝物般的眼神。
接着他听见谢嗣寅开口,那声音沙哑到粗粝,如同砂纸在耳边碾磨:“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如果是来炫耀的,那我恭喜你,恭喜你如此好运。”谢嗣寅勾了勾嘴角,脸上的假笑已经到了掩饰不住的地步。
“不过别太得意,你真以为自己过上了什么美梦生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方乐施,别太天真了。”
方乐施听得皱眉,大概是同个性别的缘故,他总对青种的情绪十分敏感。明明几天前,谢嗣寅还显得很正常,现在是……发了什么失心疯?
“你跟夫主吵架了?”
谢嗣寅的瞳孔有一瞬间收缩。
方乐施看到对方眯起眼睛,这时候察觉到不妙已经太迟,他没有防备就被谢嗣寅强行推到栏杆边,一支装满药剂的针筒抵在他的侧颈。
“你知道我母父生前是做什么的,所以很小的时候他就教过我,什么药剂几克就能致人死地。”
他的语气温和到了极致,方乐施却觉察到谢嗣寅压抑住的某个部分,那个部分朝他露出细细密密的尖牙,想要把他撕成粉碎。
谢嗣寅被抑制在项圈里的信息素开始渗出,以不顾一切的态势朝方乐施侵袭而去,方乐施感觉到了来自同类的信息素攻击,冰冷又刺骨还不停往他骨头里钻。
“我学得很快,而且这些年我用得很熟练,你想不想知道我接手到至今的疗养院到底死过多少人?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上和那些药剂里?”
方乐施莫名其妙,他第一次看到这样几乎失去理智的谢嗣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装什么,你不会以为方家很干净?几大家族做过的腌臜事各个家主都清楚,作为方家的青种你不会没听说过,现在表现得一脸无辜纯洁又是为了什么,这里可没有夫主欣赏你的表演。”
“从这点来看,谢家跟方家应该是多不承让吧。”
方乐施冷脸道,他甚至自己主动往针头上贴去,眉尾一挑,“有本事你就真的弄死我,跟夫主吵完架又把气撒在我身上,谢嗣寅你的规矩被狗吃了?”
“杀了那么多人你可太厉害了,要不要我给你颁个最会杀人奖?”
方乐施打小就从他的哥哥们那里练就了一嘴阴阳话,这下终于有地方施展他自然是全力出击。
看穿了谢嗣寅色厉内荏的外壳,他夺走那支针筒,挤出药水,再把空的针筒塞回谢嗣寅口袋里。
“到底是谁在装?”
浓烈的栀子香开始反击,方乐施皮笑肉不笑地送了谢嗣寅一身,尽管后颈疼得想死,他还是觉得出了口恶气。
“你跟夫主闹了矛盾,竟然连平常的皮都懒得装了。所以我就说你累不累,装得累不累,夫主那么好脾气的人,你都搞成这样,连我都开始可怜你了。”
那个向来咄咄逼人的谢嗣寅也会因为夫主变成现在这样,平日里方乐施最讨厌的装高冷被他本人彻底撕开,像极一个普通的青种,因为得不到夫主宠爱而诚惶诚恐。
想到这里,方乐施突然醒悟,他跟谢嗣寅浪费这些时间干嘛呢,反正也不会把这些想法告诉对方,这个时间点肯定是陪夫主吃饭更重要啊,就让谢嗣寅自己在煎熬里慢慢想清楚。
他正打算拔脚就走,身后就传来谢嗣寅的声音。
“你知道什么。”他说,有些咬牙切齿,“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你跟夫主发生了什么。”方乐施顿了顿,肯定道,“但我了解夫主,虽然现在只有一点点了解。”
绝大多数时候,夫主的行为举止都表明他是一个好脾气好说话的人。但经过分化期后方乐施又多了些新的理解,夫主的好说话是相对于族中其他玄种而言,但这不代表他好糊弄,可以糊弄。
在方乐施仅剩的分化期记忆里,他的直觉就告诉他,他的夫主不仅不好糊弄,还有一点从内里流露出来的冷漠淡薄。
冷漠……这明明跟夫主是并不相配的两个字,他还记得夫主柔软的嘴唇和夸他可爱的语句。
怎么会是冷漠的呢?
也许是他感觉出错。
等他抬头想要走下楼梯时,却发现夫主站在一楼跟二楼的交界处,青灰色的眼睛正静静注视着他们两个。
方乐施心口一紧,头皮发麻。
完蛋了,夫主难道一直在看他们吵架?到底看了多久啊!
“拆完家了吗?”
则效闻到空气里两股很淡的味道,几乎快要消失,可惜的是他跟这两股味道的主人都太过熟悉了些,“有谁想走?”
没有人敢说话。
则效开始点名。
“方乐施,住不习惯的话,我不介意你重新搬回方家去。”
这话是给方乐施说的。
把方乐施说到眼睛红红,则效又看向谢嗣寅,谢嗣寅也在看着他,眼神充满了破碎和哀伤。
只是则效已经不想再对他多费口舌。
“谢嗣寅,虽然你我已经和离,但我不会用失礼的方式对待你,所以你至少也要尊重我。”
“连这都做不到吗?”
和离?!
方乐施睁大眼睛,不敢置信。
谁跟谁?
夫主跟谢嗣寅?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和离了?为什么和离啊?
出于某些原因,他现在并没有勇气张望两位当事人,只能努力把话憋在心里。
但完全标记过的青种是不能离开标记自己的玄种的,方乐施在这时候想起生理书上写的知识。
玄种跟青种的生理构造本来就不一样,这也是玄种可以拥有多位青种,但青种一生都只会有一位夫主的原因。
所以如果一个青种被玄种休弃,那么这个青种就会在对玄种无限渴求的折磨中直到死亡。
现实很残酷,作为青种只能接受这点,只能祈求自己未来可以拥有一个不错的夫主。
仅此而已。
这些,夫主知道吗?
如果夫主不知道,不知道作为夫主对他们的重要性,那谢嗣寅要怎么办?
……有一天他也会被夫主扔掉吗?
还是说,他现在就应该告诉夫主这些?
方乐施怀着忐忑不安的思绪偷偷瞄向则效。
他的夫主依然冷淡,方乐施自认为很有眼力见,但很多时候他都看不懂夫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他知道夫主讨厌别人是什么样子的。
夫主会轻轻皱眉,把对方当成空气一样无视。
而现在,夫主脸上并不是这样的表情。
他只是看着他们说一些话,那些话里,方乐施品到了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嫌弃厌烦。
夫主,并不讨厌他们啊……
方乐施发现了这一点。
“乐施下楼先吃饭,医侍很快就到,吃完再找医侍做个检查。”
则效说,等他望向谢嗣寅时,谢嗣寅不由得颤了颤,“谢嗣寅收拾好地面上的药渍后到我的书房,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他就离开了。
良久谢嗣寅都只是立在原地,丝毫没有十几分钟前把针剂抵在方乐施脖颈上的模样,还是被方乐施推了一下才清醒过来。
“夫主叫你,”方乐施没好气地看着他,他现在烦谢嗣寅烦得要死,“你还不去?”
他跟谢嗣寅大概是八百年的不对盘,唯一一次吵架都能被夫主抓个现行,他才告诫过自己,要表现得乖乖听话让夫主更喜欢他,结果这一切都被谢嗣寅毁了个彻底!
方乐施没有大度到能原谅谢嗣寅用针剂威胁他的事,他是个斤斤计较的小心眼,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对方,但没有必要闹到夫主面前。
不过说到底谢嗣寅的突然爆发,也是因为奴妻之间的妒忌。
方乐施在方家这个大家族长大,奴妻之间相互猜忌提防的例子数不胜数,更不要说谢嗣寅这点微末的手段了。
要他看来,谢嗣寅的道行浅薄到几乎没有。善妒是奴妻大忌,这样的青种不会受到夫主喜爱,更不用说谢嗣寅竟然胆敢伤害属于夫主的奴妻,罪上加罪。
本来奴妻之间的争斗只要不在明面上出现,私下里夫主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的,毕竟这也从一方面凸显他们作为玄种的魅力。
偏偏谢嗣寅自己发了失心疯。
可那是谢嗣寅,遵守规矩遵守了二十年之久的谢嗣寅。
他变成现在这样……是真的很喜欢夫主了吧。
但为什么会跟夫主闹到要和离的地步?
方乐施觉得自己心里有了一个答案。
——
书房。
则效指着用手帕包裹住的针筒,问:“里面装的什么?”
谢嗣寅看着他,嘴唇咬到发白:“一点点麻醉剂……”
“真话?”
“夫……我不会骗您。”
“好,这支药剂还有吗?”
“……”
“还有吗?”
“……有。”
“拿出来。”
谢嗣寅依言拿出。
“准备两支,你想做什么?”则效看到一模一样的两支针筒,问他,“里面的药也是一样的?”
谢嗣寅脸色惨白:“是……”
“我知道了。”则效指了指那支装满药剂的针筒,“接下来,给自己注射。”
谢嗣寅的表情有一瞬间维持不住,被则效捕捉到。
“有什么问题,既然是麻醉剂,你能给方乐施用,同样也可以给自己用。”
“注射。”
谢嗣寅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圈通红,但不见一点水光。
他的性格跟方乐施完全不同,从见面的那天起则效就很少看到谢嗣寅的眼泪,唯一有印象的一次是在他的玄种分化期,谢嗣寅被他磋磨到忍不住落泪。
谢嗣寅这种人看起来像一株遗世独立的白莲,其实骨子里最倔强固执,已经到了有些偏执的程度。
看到谢嗣寅努力克制颤栗的手,将针尖抵在自己手臂上,即将刺破血管注入时,则效才开口。
“停。”
谢嗣寅停住。
“为什么哭。”
谢嗣寅好像才发现自己在流泪,怪不得眼前朦朦胧胧的,好几次都看不清楚血管的位置。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回答夫主给出的一切问题。他原先以为这只是他作为奴妻的职责,但后来意识到自己感情之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隐瞒很痛苦,忍耐很痛苦,二十年他以为自己都快要习惯这些痛苦,甚至在未来的很多年他都可以依靠着痛苦活下去。
为什么他会喜欢上夫主?他不该喜欢上夫主的,天玄族的奴妻只需要遵守规矩就好。
“因为……不公平。”谢嗣寅紧紧咬住牙根,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我觉得太不公平。”
您为什么要跟我和离?
我跟方乐施到底相差在哪里,您为什么对他和我的态度区别这么大?
是我还不够守规矩吗?还是因为我根本做不到只是奴妻而已?
他勉强张了张口,将说未说的话语就堵在嗓子眼,却被则效一句话打断。
“公平?你所谓的公平也包括用针剂威胁我的奴妻?谢嗣寅,我不记得天玄族的族规里有这一条。”
“我的奴妻”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谢嗣寅,他再说不出其他的话,低头阐明自己的错误:“对不起……”
“这声道歉你应该对乐施说。”则效看到青种佝偻起的脊背,他匍匐在地上像是被人丢弃的犬,“既然做出选择至少也该守好相应的规矩,谢嗣寅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不要过界。”
“虽然现在没有夫妻之名,但至少有过夫妻之实,我知道完全标记对青种来说代表着什么,你可以留在这里,前提是不要给我造成麻烦。”
则效走到青种面前,看到一张灰败的脸并没什么触动,掰开青种紧紧握住的手心,从他手里拿走那支装满的药剂:“这种情况,不要再出现第二次。”
他抬起青种的下巴,用大拇指不甚温柔地擦掉对方脸上的眼泪。
“眼泪也很烦,谢嗣寅。”
“所以别在我面前哭。”
——
方乐施不知道那天夫主跟谢嗣寅都交谈了些什么,反正等他再次见到谢嗣寅就是谢嗣寅给他道歉。
虽然方乐施不知道这是不是出自谢嗣寅的本意,但是他的态度极其认真,就算方乐施以最严苛的眼光挑剔也找不出任何可指摘的地方。
而且谢嗣寅并没有撒谎,他两支针筒里装着的都是不会给人体造成危害的麻醉药剂,只是用量会让一个成年青种睡上两三天。
方乐施听到这个结果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是很理解谢嗣寅的脑回路,不明白这个青种绕这么一大圈做这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
夫主应该知道。
方乐施回想起夫主的神情,他的直觉这样告诉他。
则效最后还是惩罚了两位奴妻,因为他们配戴抑制项圈还敢强行释放信息素斗殴。
等医侍治疗完后,两个人都分别被关进自己房间面壁思过,方乐施还附带写检讨的小小惩戒,至于谢嗣寅……则效自认不再是他的夫主,因此没有给予其他处罚。
几天后,方乐施没被允许“出狱”,他的夫主却迎来了一位意外之客。
一楼大厅,这位不速之客西装革履,手捧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姿态端正地站在则效面前。
跟以前相比几乎大变了模样。
“道歉?”指尖在沙发扶手上随意点了两点,则效嘴角勾起很淡的笑意,“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
改完了!可能还是有点问题,水平有限只能写成这样了
我涨收藏了耶,谢谢大家
可以猜猜这个不速之客是谁,应该很好猜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18 弃犬效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