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思申猛地抬起头,对上林知还的眼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潜意识的第一反应是否认、逃避。他迟钝的感知到今时今日自己的这些言行,似乎是称得上荒诞又好笑的。
负隅顽抗怕也只是如跳梁小丑般令人愈发嗤之以鼻。
所以也没必要否认了。
更无法否认。
所以栾思申决定坦诚一回。
“是。”
“你想要回去?”林知还问。
“可以吗?”
“要回去做什么?”
......
又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栾思申置若罔闻的指了指桌子上的银行卡“收起来。”
林知还把卡推了回去,“就当做,我花50万买你那本速写本了吧。”
栾思申看着她,眼睛深邃又明亮,他说“行啊。”语气声调仿佛都是在模仿林知还。
“嗯?”这对话太诡异太扯淡,林知还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喝多了正在耍酒疯。
“你可以选择先花前五十万,后五十万就当做我后来给你的零花钱。”
“......你是这样凑的整?”林知还张了张嘴。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咬在嘴里,视线往桌子上扫,停在林知还把玩打火机的指间。
栾思申冲她伸出手。
林知还却凑了上去,打了火,掌心虚挡住不断摇曳的火苗,一块钱一只的透明塑料打火机,被她握在手里像块琥珀,栾思申垂下眼睑,低下头,手指却不可控的开始颤。
烟头晃了晃,终于点着,林知还收回手,他抽了几口才敢问“在外面那几年,很辛苦吧。”
林知还鼻子没由来的一酸。
一个人在外地过年的时候没哭,兼职被克扣工资的时候没哭,暴雨夜淋雨回家发现卧室窗子被吹落的时候没有哭。
栾思申一句像关心又像客套的话,却让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林知还低了低头,用力眨眼,将雾蒙蒙的水汽硬生生收了回去。
因为害怕一张口,就暴露自己哽住的喉咙,林知还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如果栾思申继续说这种话,林知还想,她就起身直接走。
好在,栾思申没有继续追问。
老板端上来一份麻辣小龙虾,林知还没有做美甲的习惯,不带手套就要伸手拿,伸出去的爪子被栾思申一巴掌拍开。
“别动。”
栾思申戴上两层一次性手套,慢条斯理的开始给她剥虾。
他一边剥,林知还一边吃。
吃到一半栾思申突然问“要不要回家住?”
如果不是酒精作祟,他不会这么着急的说出这句话,大约是因为自己也明白,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浪费,用来拉扯,用来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爱念染著,流转不息。
从前想的只是能够再见她一面就好,如今见到了,又想和对方能够多吃一顿饭,想要日日相见。
“方便吗?”林知还反问。
栾思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谢谢,方便吗,一定要跟我这么客套吗?”
林知还抿了抿唇。
“你家栋楼里已经没有住户了吧?太不安全了。”而且这小区年岁太老,物业什么的都跟不上,院子里的植被无人打理,蚊虫格外多,夜里栾思申坐在楼梯上,守在她的门外,怕她因为停电暴雷害怕,一晚上被咬了一胳膊包。
栾思申继续补充道“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或者有什么其他顾虑,住酒店也可以,我给你开间房。”
“什么?”林知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栾思申摘下一次性手套,食指微曲敲了敲她的脑袋,“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一套动作连贯顺畅的做完了,栾思申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种亲昵似乎有些越界,有些不合时宜。
酒精钝化的大概不只是他一个人的神经。
林知还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只是问“前天给你打电话的人是谁?”
“李钰。”
“旧情复燃啊?”
“一些工作上的事,不都和你说了吗,没结婚也没恋爱。”
“哦,我不要住酒店。”
栾思申满意的点点头“明天我来接你。”
“明天?”
“嗯。”
如果不是考虑到林知还应该还要收拾行李,栾思申甚至想吃完这顿饭就把林知还直接带回家。
林知还不置可否,开了两瓶啤酒对栾思申说“虽然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但还是干一杯吧,庆祝我们,久别重逢。”
栾思申拿起酒瓶跟她碰了碰,喉结上下滚动喝进去半瓶。
“我没开车,少喝点一会步行送你回去。”
将盘里剥好的虾肉端到林知还面前,又说:“慢点喝,小心一会难受。”
虾肉吃了半盘再也吃不动了。
林知还眨着眼看着栾思申,“怎么办,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不吃。”
“可是你费劲给我剥了这么多不吃浪费。”
“不浪费。”
林知还夹起一只虾递到他嘴边“那你吃。”
栾思申来之前胃已经吐空了,林知还喝多了就是小孩脾性,他要不吃她指定闹。
便张嘴,任由她把剩下半盘虾全喂给自己。
“现在可以回家了?”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角,勾着唇问。
林知还点点头。
“那你坐这等我。”栾思申起身去结账。
林知还就乖乖留在原地等,坐在小板凳上巴巴望着。
等到栾思申转过身的时候,林知还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
她知道,不出三秒,栾思申就会追上她。
鞋跟太高又太细。
林知还走的摇摇晃晃的。
栾思申伸出一只胳膊,虚扶在她的后腰。
没走多远,林知还突然停下,站在原地。
栾思申就跟着站在原地,问“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林知还摇摇头,手忽然搭上栾思申的胳膊,抬起脚,把鞋子脱了。
嘴里还嘀嘀咕咕地说着“不舒服,不喜欢穿高跟鞋。”
栾思申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林知还没动。
“怎么了?”
“我这裙子岔不开腿。”
栾思申耳根一红,站起来,打横把她抱起,轻飘飘的像抱着一把骨头。
栾思申迈着长腿朝她家的方向走“这么多年,他都不舍得多给你吃点?”
林知还摇摇头“是我自己胃口不好。”
“......”
林知还伸手轻轻抚摸栾思申高耸的鼻梁,慢慢勾勒轮廓。
“别乱动。”栾思申撇开脸。
“像不像高三那年?”
“不像。”
“像。”
“不像。”
“明明很像。”林知还小声说。
回家的路途太短,随着两个人上楼的脚步声,声控灯亮起来,林知还从包里拿出钥匙拧开锁。
栾思申把她抱到沙发上,又找了拖鞋替她穿上。
林知还去洗漱。
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栾思申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那本速写本正发呆。
林知还走过去,抢回来,抱在怀中往卧室里躲。
“这是我的。”
栾思申失笑,紧跟其后,不与醉鬼争论“是,是你的了。”
他第一次踏进这间卧室。
说是踏进,也只是站在门内半步的位置,手搭在灯泡开关上,“困吗?我替你关了灯就走。”
林知还将怀中的‘宝贝’放到床头柜,又用一只蓝莹莹的水晶球压住,然后才冲栾思申招了招手,“你过来。”
栾思申就走过去。
“你坐啊。”林知还拍拍自己的床铺。
栾思申没有坐,站在床边俯首望着她。
林知还拉住他的胳膊,“不要走。”
栾思申有些无奈,林知还瞪着眼睛仰头看他。
对峙几秒,最终还是栾思申败下阵来,坐到床边伸手遮住她的眼睛,“闭眼。”
林知还就闭上了眼睛。
酒精加持下,林知还很快睡着了。
盛夏夜,老房子没有空调,栾思申后背早已经被汗水打湿。
枕头边上放着一把老旧的蒲扇,他握在手里轻轻给林知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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