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实际上内心已然掀起波涛海浪,谁也没有打破眼前的宁静。
一小杯合卺酒饮下肚,萧知微胃里暖洋洋的,脸颊也悄然爬上一抹绯红。
她放下酒杯,主动开口破冰:
“夫君,青儿为您更衣吧。”
萧知微一副小女儿家做派,动作轻柔,美目间尽是深情。
她不知道新婚之夜还应说一些什么,说为他更衣这句话还是从偷买来的画本子里学到的。
沈溯礼下意识避开她的触碰,萧知微的手悬在半空,不上不下,显得十分尴尬。
她料想到沈溯礼会有如此反应,于是顺手推舟,转身抱起大红被就要铺在地上。
“青儿知道夫君不喜欢我,妾身也不会自讨没趣,今晚妾身睡在地上,绝不会打扰您休息。”
按理来说是个正常男人一定不忍心新婚妻子这么委屈自己,哪怕没有情也不会让她睡在地上。
但沈溯礼似乎是个意外。
萧知微慢慢悠悠地铺好被子,就等着他说一些下台阶的话。
这男人半天也没有反应,只是眼睛盯着自己,似乎在看一场戏。
“你不必睡地上,我睡。”
他还是做出了让步。
萧知微已无曾经的性格,现在他看见的,是富商柳氏嫡女柳青儿。
萧知微懂事地点点头,提着裙摆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前的少女虽然笑得有些勉强,但并不耽误她展现着自己最漂亮温婉的模样。
一头的朱钗错综复杂地插在她的发丝间,流苏差点和另一只发簪缠在一块,拆了半天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区别。
她轻声叹气,低头更加卖力地拆,丝毫没有在意到身后的男人站在她身侧。
一只宽厚温热的手掌握在她放在发钗的手上,然后轻轻一拔,发钗便卸下来。
沈溯礼看到她一僵的身形,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的声音如珠玉坠地,温润但不失干脆,带着几分无奈:
“莫动,我帮你。”
萧知微果然没动,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的更开心,语气也欢快:
“谢谢夫君!”
……
沈溯礼安安静静地帮她拆发饰,他身形高大,萧知微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但沈溯礼看的却是一清二楚。
她脸上的表情他未尝没见过,只是习惯了她以前的样子。
“沈府虽以冲喜的名义将你嫁与我,但身为妻子该有的我不会亏待你分毫。”
无论你是不是真正的柳青儿。
萧知微却以为他在客套,也立马回应他答道:
“夫君不必和妾身客气,妾身爱慕您,能和您成婚已经很满足了,我不会贪心。”
她学柳青儿平时为人处世可谓是学了个十乘十。
只不过柳青儿实际上根本不是个这样的性格,怎么反差这么大。
沈溯源深呼一口气,小心拆卸最后一根钗子,他看着铜镜里的少女披着乌黑的头发,口脂还未卸去,腰板挺的笔直,美得不可方物。
他按住她的肩膀,把备好的温水端过来,放在她面前。
沈溯礼看到她动作间露出的锁骨,和三年前对比起来,好像更加瘦削。
“你不必装作一副爱我的模样。”
放下这句话后,转身去了屏风后更衣。
只留下满面水的萧知微在茫然。
沈溯礼到底是不解风情,还是他看穿了什么。
萧知微擦脸的动作缓慢,她忍不住去看屏风后的身影。
无论他们之前是否相识,眼下他们的关系只能是表面夫妻。
萧知微又脱下一层层的婚服,将它们叠好放在床头。
挑落的盖头也被扔在床一角,她顺手拿过来叠好。
只是这盖头……
“绣工略显粗糙。”
她是这么评价的。
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让屏风后的沈溯礼听到。
“……”一刹那间心里有过心虚。
他换好亵衣,随手将婚服挂在屏风上。
萧知微坐在床榻上,和他对视。
盯——
沈溯礼先败下阵来,他回避她的视线,从她身侧抽走了一个枕头。
他不知道刚才的那句话伤没伤到她。
沈溯礼可以接受她不爱自己,但是他不能接受她在任何人面前都戴上面具。
最起码他面前不行。
他见过萧知微真正的性格,真正和她接触一次便再也忘不了。
目前看来,是他不够让她信任罢了。
他背对着萧知微,盖上被子。
“很晚了,睡吧。”
萧知微也有些乏累,她用剪刀剪灭其他蜡烛,只留下了一对红烛。
按理来说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萧知微很难入睡。
也许是过于劳累的原因,她闭上眼没一会就睡着了,她抱着被角,小小一团。
沈溯礼没有睡着,他等身后的萧知微呼吸平稳后才转过身来。
不远处供台上的龙凤红烛还有一半没燃烧,烛泪层层叠叠,烛焰在过堂风的作用下明明灭灭。
这种不真实感让沈溯礼迟迟不肯闭眼。
萧知微能嫁给他,他自然是欢喜的。
只不过,沈府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许多人做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只要待在这个宅子一天,就不可能安然无恙。
之前他外出听酒楼里哪家小姐议论沈府,说是什么活人待着的坟墓。
原他也不以为然,直到萧知微嫁过来。
出于某些原因,他暂时还不能离府,他只能希望聪明的她能明白他的苦衷。
沈溯礼这条命是萧知微救过来的,他也发过誓:
如果未来再次相遇,遇到危险,他把这条命还给她。
无论是复仇还是其他原因她才嫁给他,这一次,他不会放手。
有仇报仇,我是你手中的刀。
他面对着少女的睡颜,默念着。
——
次日。
屋子里还一片漆黑,天边太阳未破晓。
两个丫鬟便站到门前叫萧知微起床梳妆。
“少夫人,卯时要给主母敬茶,奴婢这就给您梳妆打扮。”
萧知微睁开眼,盯着房顶思考几秒钟。
坏了,沈溯礼还睡在地上!
她可是因为冲喜才嫁过来的,不能让丫鬟们看见他睡在地上。
眼看着沈溯礼还没睡醒,她着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知微下地来回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到好法子。
她干脆单膝跪地,看看用多大的力气才能抱得动沈溯礼。
眼看着丫鬟在门外催促着,萧知微深呼一口气,双手准备抱起沈溯礼。
关键时刻,沈溯礼睁开眼。
迎面就看着萧知微放大版的脸。
其实沈溯礼早在她们敲门时就醒了,只不过不想搭理她们。
他对上萧知微的眼睛,眉目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的动作:
“想抱我?昨天为何不直言?”
“?”
萧知微一大早被他语出惊人的话惊到了。
她吓得小腿都站不稳,一个栽楞倒在沈溯礼怀里。
又恰好的是,沈溯礼刚好掀开喜被坐起来。
和面前的男人撞了个满怀,萧知微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个,冒昧了。”
她几乎忘了柳青儿的性格,红着脸恨不得原地飞天。
还未来得及好好感觉怀里的温暖,下一秒她便抽出身站起来。
“早上要给母亲敬茶请安,夫君你先睡到榻上来。”
萧知微放下窗帘,示意沈溯礼躺进去。
沈溯礼配合她躺进来,隔着床纱,他盖上被,告诉萧知微:
“你我之间若没有外人称孙氏即可,她不是我的生母。”
沈府的事萧知微也有所耳闻。
“好,我明白。”
话落,门口等待的两个小丫鬟推门而入,她们见沈溯礼在榻上躺着,便笑着给萧知微梳妆。
挽上新妇的发髻,萧知微左右看看,顿时觉得自己大了许多。
丫鬟拿来的是一套红色衣袍,没有过多的刺绣,显得低调又喜庆。
服侍萧知微穿好后,二人带着她前往孙氏的住处。
萧知微跟在丫鬟后面,这期间路过其他几个院子都安静的不得了,偶尔有几个丫鬟出入,屋子里连蜡烛也没燃,很显然是还没睡醒。
唯独这个孙氏的院落,可谓是灯火通明。
站在门口的嬷嬷看见萧知微过来,笑的很开心,脸上都多了好多褶子。
萧知微只觉得没什么好事会发生。
“少夫人有请,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您了!”
萧知微缓步慢行,偶尔不动声色的观察四周。
孙氏这里居然还设了一个小佛堂。
前面的嬷嬷停下了脚步,萧知微也跟着停下来,抬头往前看。
孙氏坐在主位上,她有一张饱满如满月的福相脸,秋香色云缎大衫配雪青马面裙,表面上看上去和蔼可亲。
萧知微却从她探究的目光中看出了算计。
不用想接下来也会发生什么。
无非是敬茶的时候,她不肯接。
“这就是青儿啊,长得真可人,这茶已经泡好了,就等着你呢。”
孙氏左手边的茶杯还冒着热气,茶托薄薄一层,等待着萧知微将它端起。
“今日起的略晚些,望母亲不要见怪。新妇这就端茶来。”
萧知微将计就计,她先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走上前端起茶盏,跪到地上弓着身,双手将茶盏往上举。
“母亲,您请喝茶。”
她的声音清晰柔和,似乎极为单纯。
果然不出所料,孙氏并没有接下她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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